妙筆閣 > 現代異聞事件薄 > 第一百九十八章 相呴相濡
    關于大堂經理口中,少女是他本家親戚的說辭,魚謙本不屑一顧。他也是從基層一步步摸爬滾打干起來的,那些雞頭蛇頭的小伎倆他心中一清二楚。

    



    所謂村里的本家親戚無非就是一個掩人耳目的說法,實際上就是這些雞頭蛇頭到貧困的農村中,找眉目清秀底子好的女兒家。以提供高工資崗位和勞動合同等掛羊頭賣狗(ròu)的(tào)路,半買半雇的形勢,引(yòu)那些見錢眼開的父母,把自己孩子往火坑里推。

    



    待到把這些女孩誑到城里來,只要反手扣住她們的(shēn)份證,這些涉世未深的又人生地不熟的女孩們就寸步難行了,到頭來只能聽任他人擺布,成為蛇頭手中的搖錢樹。而這邊只要按月往老家里寄回工資,便足以騙過她們的父母。

    



    而真正可怕的還不止這一點,實際上大多數父母都很清楚自己的女兒在外地做什么。可對于不少掙扎在貧困線上的家庭來說,他們反而樂見這份可觀的經濟收入。甚至在不少極端貧困的地區,女兒寄回家里的錢已然變成她們父母炫耀攀比的資本。

    



    同時另一方面,很多女孩也逐漸沉迷在紙醉金迷,不勞而獲的生活氛圍中,漸漸沉淪下去。這種灰色的模式無疑會給警方的工作帶來巨大的障礙。無論是作為受害者(shēn)份的女孩,還是他們的父母都默認,或者說接受了這種生活方式。在調查取證時非常麻煩,并且這些沒有一技之長,價值觀又沒有得到正確的樹立,很大概率在走出拘留所后再次步入歧途。

    



    (tào)用魚謙還是基層民警時,抓捕的失足女話來說就是“什么家庭困難,父母臥病,只不過是隨口胡謅騙騙凱子罷了。老娘干這行,就是因為沒那個腦子讀書,又想躺著把錢掙了。你們今天抓了我又不能養我一輩子,我明天被放了出去,到頭來不還是要回到這行?”

    



    因此當酒店大堂經理說出本家親戚的孩子時,魚謙就認定這八成就是一個暗娼了。

    



    握在魚謙手里的(shēn)份證,上面的照片無疑正是蜷坐在(chuáng)上的少女。即便是證件照,依然拍的很漂亮。從(shēn)份證上看,年齡也確實是十八歲,算是成年人了。

    



    可震驚魚謙的是,在(shēn)份證反面(xìng)別一欄,填寫的分明是男(xìng)。難怪酒店的大堂經理信誓旦旦的說,不存在賣yp娼的可能。畢竟翻遍中國刑法,也就一條猥褻罪能掛上邊,不管是組織賣y還是p娼罪可都管不到男男頭上。

    



    “你們有錢人是會玩啊。”魚謙悻悻說道“不過別以為猥褻罪判的就輕啊。”

    



    “魚警官,麻煩你注意自己的言辭。”孟偉寒聲說道“我是受害者,被經濟勒索。”

    



    “是是是,他勒索你。”魚謙一臉鄙夷的說道“那麻煩各位跟我去趟警局,做個筆錄吧,我還你一個清白。”

    



    “不必了,我接下來和市委領導就xx區地塊的政府開發項目,有重要的洽談會議。沒時間在這種宵小(shēn)上浪費時間,我不追究他責任了。”孟偉起(shēn)從(shēn)后的保鏢手中接過了外(tào),轉(shēn)就要帶著下屬往外走。

    



    “且慢,案件還沒查明白…”魚謙忙出言喝止

    



    “魚警官,我這邊再不走,會議就要遲到了。”孟偉一指(chuáng)上的少年說道“我說的是不是實(qíng),你問問他不就知道了嗎?”

    



    無奈魚謙清了清嗓子,再次問向一語不發的女孩,不,現在應該說男孩了

    



    “咳咳,我問你,剛才究竟是怎么回事?你(shēn)上的傷是哪里來的?你放心說,我們會還你一個公道的,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任

    



    何一個壞人。”

    



    少年仍抵著一張沒有表(qíng)的臉,在魚謙再三追問下,放才微不可察的點了一下頭,用細若蚊蠅的聲音說道“孟老板說的是真的…”

    



    頓時失望的神色浮上了眾人的臉上,看著魚謙黑的要滴出墨的臉,孟偉譏諷地說道

    



    “沒別的事了吧,魚警官。你不是來掃黃的嗎?你現在應該去找那個報假警的人,我沒功夫陪你們耍。要是還有別的事,請和我的秘書預約。”

    



    說完,孟偉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任源在一旁饒有興致的看著一切,仿佛在看一場精彩的電影。直到孟偉走過他(shēn)邊時,他方才俯下(shēn)子,在前者的耳邊低聲說道

    



    “可別領個假女兒回家哦。”

    



    “你說什么?”孟偉頓下腳步,側頭看向任源,眼神兇狠如一匹饑狼

    



    “沒什么,就是提醒你一下。”任源指指自己的頭,嘻笑著說道“我以前和他們打交道,可吃了不少虧。”

    



    “莫名其妙。”孟偉黑著臉冷冷的丟下一句,轉(shēn)走出了房間。

    



    待到孟偉走后,酒店的大堂經理一臉得色,伸手去魚謙手中要取回少年的(shēn)份證。不料魚謙反手一扣,將(shēn)份證藏進了手心里。

    



    “警察同志,您這是?”

    



    “你什么你?你剛剛沒有聽到的嗎?你酒店的員工意圖對他人進行勒索未遂,并且涉案金額巨大。你不會以為,這事就這么完了吧?”魚謙看著臉色大變的酒店大堂經理,把在孟偉(shēn)上受得氣一股腦撒了過去

    



    “這都什么年代了,你們酒店還干這種買賣?玩仙人跳?真有你的啊。”

    



    “孟先生說他不會追究…”

    



    “我們這么一大幫人在這里,事到如今你要我裝看不見嗎?”魚謙厲聲命令道“帶回去!”

    



    “是!”兩名穿著警服的土狼大隊隊員應聲出列,一左一右如提羔羊一般把少年夾起來,扯過一塊毛巾蓋住他的頭,徑往外帶離。

    



    “哎,你們這是。”大堂經理慌了手腳,下意識的想要伸手去拉,卻被魚謙一把擒住了手腕。

    



    “怎么,你這是要暴力抗法?還是說你是主謀,要跟著一起來?”

    



    “警官,您這是哪里話,哪里話。”大堂經理訕訕的說道“我怎么可能是主謀,我早就看出這個孩子有問題了…您請便,您請便。”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們會查清楚的。我還是那句話,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魚謙丟下大堂經理,邊往外走,邊指揮著眾人

    



    “去,把近七天的監控都拷貝一份帶回警局,安排兩個人做筆錄,把犯罪嫌疑人這幾(rì)接觸過的人都問一遍。現場血跡,指紋都收集好,著部里派人來復寫一下現場。”

    



    等眾人都一窩蜂似的奔走起來,魚謙放才惡狠狠的撂下一句

    



    “勞資就不信,今天抓不到你的把柄!”

    



    明明上周,自己就在這里審過孟偉,不久前這里還是自己工作的地方。此刻再坐進這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審訊室,魚謙心頭卻升起了一絲微妙的陌生感。心下不由得暗暗自語:真是到鄉翻似爛柯人啊。

    



    坐在被審席上的,正是被抓回來的那名酷似女孩的少年。此刻他重新理正了(shēn)上的衣服,也揩去了肌膚上的血跡,老老實實的默坐在椅子上,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魚謙重又仔細地打量了他一番

    



    ,纖細瘦弱的(shēn)軀,白皙光潔的肌膚,搭配上白色短衫,黑色的短裙。怎么看都是一名楚楚可憐的女孩,而不是一名少年。當然即便魚謙沒有上前驗明正(shēn),透過少年貧瘠的(xiōng)部和顯眼的喉結,也大致猜的出來。

    



    陪審的任源在椅子上扭動著(pì)股,想找一個相對舒適的姿勢。奈何他壯碩的(shēn)材怎么找都沒找到和適的角度。魚謙沒有理會(shēn)旁亂扭的任源,把工作簿攤到桌子上,打開錄音機威嚴的說道

    



    “把頭抬起來!”

    



    少年聞聲抬頭,失神的看向審訊桌后的二人,迷茫的眼中已不見了之前的驚惶。

    



    “叫什么名字?”魚謙按部就班的問道

    



    “秋鯉沫…”

    



    少年輕啟一雙薄唇,嗓音疏離空靈,帶著一絲微微的顫音。之前在酒店他回答的聲音實在是太小了,此刻聽起來,少年不僅長相柔美,就連聲音也透著女(xìng)的(yīn)柔。

    



    “秋鯉沫?”魚謙皺起眉頭,持起桌上的(shēn)份證問道“不是秋二狗嗎?”

    



    “是,但我不喜歡那個名字。”秋鯉沫淡淡的說道,空靈的嗓音不帶一絲煙火氣,好像在說著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小事。

    



    “我也不喜歡你這個秋二狗的名字。”終于找到一個相對舒服的姿勢坐好的任源,湊(rè)鬧般接口說道“秋鯉沫…泉涸,魚相與處于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秋鯉沫,好名字呀,這個好聽。”

    



    “你能不能安分點。”魚謙頭疼的看著任源,低聲呵斥道“審訓呢!”

    



    “抱歉抱歉,你們繼續,繼續。”任源連連抱拳,安靜了下來。

    



    “年齡?”

    



    “十六歲。”

    



    “嗯…嗯?!”魚謙抬手剛要在記錄上寫下一個十八,被秋鯉沫的回答生生打斷了“你(shēn)份證上不是寫的零一年生嗎?”

    



    “我家里人為了讓我早點參軍,報戶口的時候虛報了兩歲。”秋鯉沫平靜的說道

    



    “好吧…”魚謙在記錄上寫下一個十六,接著問道“(xìng)別。”

    



    “女。”

    



    “啪!”魚謙將筆丟到了桌子上,這是他頭一次發覺審訊開始的這幾句老問題,也能翻出這么多新花樣。

    



    他見過胡謅海編的,也見過磨磨唧唧死活不說的。但還頭一次對著(shēn)份證問這三個問題,拿到三個不同答案的(qíng)況。旁邊任源已經伸手捏著嘴唇,發出“噗呲,噗呲”的憋笑聲。

    



    “那你到底是男的女的?”魚謙耐住(xìng)子,認真問道

    



    “我認為我是名女(xìng)。”秋鯉沫淡淡說道“按照普通人的說法,我的(xìng)別應該是男(xìng)吧。”

    



    “好。”魚謙不打算在這個時候,和對方深聊(xìng)別認同上,心理認同和社會認同的區別。他想盡快將審訊拉回正規。

    



    “剛才在酒店里,孟偉說你威脅,并勒索他支付給你五十萬,否則就讓他(shēn)敗名裂。是真的嗎?”

    



    “是…”秋鯉沫剛要開口承認,卻被魚謙及時出聲打斷了

    



    “聽著孩子,我不管你是因為什么原因要這么說。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一點,這里是警局,我們是代表著國家的執法機關。有什么隱(qíng),你放心的說出來,誰都不敢也不能威脅你。你要相信警察,相信政府。”

    



    秋鯉沫眼神復雜的看著魚謙,唇角微翹帶著一副似笑非笑的表(qíng),緩緩說道

    



    “您不讓我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