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房內，簡易拉起的電線，大概四十瓦的白熾燈泡，沒有安裝定向燈罩，因而光源分布散漫，但足以照亮中心地帶的談判桌——前身其實是架銹跡斑斑的機械操作臺，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確實有擺著杯咖啡，煙氣裊裊。
不過，可能是不合口味，亦或者就是單純嫌棄廉價速溶貨，喚作阿爾瓦的金發男子數次探手輕撫杯沿，但都沒有端起來品嘗的意思。
“……我承認在場諸位都是優秀的雇傭兵，但請恕我直言，威獄神庭并不缺少槍手，你們只能以普通戰力的身份并入行動部門。注意，這里指的是打散并入。至于為什么，我就不解釋了，相信你們也懂，組織勢力的潛規則，外來人手、尤其是成編制的外來人手，初來乍到必不可能獨自成隊。更何況，你們都是亞洲人……”
“哦，不要誤會，我本人并沒有任何歧視，但有些和我同膚色的家伙們就不一定了。關于這點，你們應該也有所體會了解，據我所知毒箭傭兵團從始至終都只招亞洲面孔……所以，考慮一下吧。加入我的團隊，你們不會有類似這方面的顧慮，蛇鷲，你依然會是這個團隊的領導者。我相信也只有在你的率領下，這個團隊才能發揮出原有的強大實力。”
“當然，以上這些只是我的個人建議。你們可以選擇答應，也可以拒絕，這不會影響到什么。再說得直白點，如果你們還是愿意加入威獄神庭的話，請相信我的職業素養，我依然會很好完成聯絡官的工作，將你們送至歐洲……”
指肚沿著杯子劃動一圈，阿爾瓦看向桌對面皺眉沉吟的蛇鷲，輕松笑道，“差不多就是這些，現在，給出你們的選擇。”
“我想和同伴們商議下。”蛇鷲有些遲疑，毒箭傭兵團已經注定成為明日黃花，這種狀況下，原先他只是想給自己以及伙伴們謀個不錯的前程，便聯系了以前有打過交道的威獄神庭。但現在金發男子所給出的建議，無疑出乎了這邊的意料之外，也讓他們看到了第二個選擇。
“當然！”阿爾瓦做出請便手勢，態度大氣且自信。
蛇鷲頷首致謝，起身離開談判桌，也沒有走遠，就是借了幾步和同伴們小聲商量。結果幾乎是必然的，蛇鷲這些人會出現在這里，就是沒有退休打算，而要繼續在地下世界廝殺生存的話，又有什么能比一幫配合默契的老隊友更有保障呢？
不一會，所有人看法選擇趨向統一，蛇鷲又打開通話器聯系了下灰鷹，只是不知是信號問題，還是后者壓根就沒進頻道，呼叫幾次都沒有回應。見此，蛇鷲便幫著對方做了決定，走回談判桌。
目光炯炯的看向阿瓦爾，“在做決定之前，我們這邊有個疑問，希望閣下給予回答？”
“請說。”
“我們想知道閣下的姓氏，是否就是我們所熟知的那個家族。換而言之……”蛇鷲神情鄭重，“如果我們選擇加入你的團隊，是代表成為你的伙伴下屬，還是代表加入你所在的家族？”
阿爾瓦聞言微怔，似沒料到會是這個問題，想了想，搖頭笑道：“這其實是兩個問題，好吧，這不重要。首先，沒錯，是你們想的那個家族。其次，只從目前來看，你們代表的是加入我的團隊。”
稍頓，觀察著蛇鷲等人的神情，繼續笑道，“怎么、很失望？哈，不用否認，沒關系，我其實很能理解你們的想法，包括之前打算加入威獄神庭，無非就是想找個靠得住的后盾而已，人之常情。不過，呵，或許家族、乃至大型組織勢力并沒有你們所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否則我也不至于剛成年就急著出來招募屬于自己的力量……”
叉著手掌，阿爾瓦不知想到了什么搖搖頭，神情感慨，“具體的就不說了，相信我，那并沒什么意義。更重要的是，那一點都不酷！這就是我的回答，你們滿意嗎？”
蛇鷲回頭望了眼，幾名雇傭兵成員交換了個眼神，均是輕輕點頭，轉過頭來，主動伸手：“我們選擇加入你的團隊！”
“哈，歡迎！”爽朗大笑，阿爾瓦長身而起，干脆拍開蛇鷲手掌，隨即在后者愕然神情里，繞過機械操作臺張開雙臂熱情擁抱了下，放開，“相信我，這會是個明智的選擇！”
“希望如此。”蛇鷲也擠出幾絲笑意，意味復雜，“我只是想最大程度的保留毒箭傭兵團的編制，哪怕它已經不復存在，但至少我還能和伙伴們繼續并肩作戰。”
“噢，無需如此。”阿爾瓦晃著一頭漂亮金發，饒有興致道，“我覺得毒箭這個代號不錯，很酷，你們可以繼續保留，換個形式甚至可以將它發展壯大，毒箭行動組、毒箭突擊隊？或者其他？哈，你們覺得這主意怎么樣？”
蛇鷲等人聞言均是一楞，待回過神來，不由齊齊鄭重躬身。
“哈哈，別這樣，這只是小事不是嗎？當然我明白這代號對于你們可能有著不同的特殊意義，我的意思是……嗯，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再次擊掌，阿爾瓦興致不減的樣子，“伙計們，為了慶祝這美好的時刻，我提議我們換個地方放松下如何？雖然我對這里并不熟，但我可以找人推薦下……”
不得不說，這喚作阿爾瓦的年輕男子確實有著不俗的人格魅力，或許這也就是出身大家族的天然BUFF，看似年紀輕輕，然手段、心智，乃至綜合領導能力，都頗為高明。
不過，蛇鷲在露出意動神情時還是遲疑搖頭道，“事實上，我的建議是我們最好盡快離開這里。”看著疑惑不解的阿爾瓦，解釋道，“以前的事情，原團長包括近半毒箭精銳雇傭兵就是栽在這的，在大半年前……”
“哦，原是傷心之地，那確實不適合慶祝。”阿爾瓦了然，“沒關系，我們可以換個地方，比如去夏威夷度假？或者一些風景不錯的北歐小國？”
“如果BOSS你堅持的話，這是我們的榮幸！”
“那就這么定了，我找人安排出境渠道。對了，你們可以直接稱呼我的名字，BOSS這稱呼和我的氣質不怎么搭，畢竟我還年輕？哈……”說是這么說，但明顯阿爾瓦對于蛇鷲的改口相當滿意，笑意盈盈的拿出手機，也就在這時，
一道夾雜著惋惜意味的陌生嗓音忽然響起，“很遺憾，你們哪都去不了。”
蛇鷲身軀陡然一僵，下意識探手摸上腰側槍柄，掃眼同伴，差不多的反應，神情微楞，然后各自條件反射握住武器，黑莽遲疑詢問，“灰鷹？”
這是顯而易見的，人都在這，除了還在外圍游蕩巡崗的灰鷹。但是除了沙沙電流聲，沒有任何回應。
“發生什么事了嗎？”那道嗓音是在蛇鷲等人的通話頻道內響起的，阿爾瓦并沒有聽到，但他明顯察覺到了場中氣氛的瞬息變化，放下手機，訝然挑眉。
“有敵人入侵！”匆匆回應了句，蛇鷲神情凝重的打出警戒手勢，七八名雇傭兵瞬間散開，按下通話鍵：“你是誰！”
“你猜？”這次有了回應，但這回應也沒什么意義就是了，某人貌似也意識到了這點，輕笑，“呵，算了，估計你們也猜不中。不過我倒是認識你們，或者更準確的說、應該是認識你們原來的同伴，毒箭傭兵團……”
稍頓，語氣感慨，“有時候真覺得這世界挺小的，小到可怕啊！”
蛇鷲聞言微愣，沒等反應過來，一旁阿爾瓦似想到什么，眼眸忽得大亮，抬手：“可以給我一副通話裝備嗎？”
話落，不遠處有雇傭兵摘下自己所用的通訊裝置扔了過來，阿爾瓦一把接住，快速將微型耳麥插進左耳，想也沒想按下通話鍵，語氣激動，“幽魂！你是幽魂對不對！”
“……”
講道理，隨著某人的數次出手，活動范圍被圈定在嶺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但這也不至于一上來就沒頭沒腦猜上他的，其它暫且不說，只說把九州崛起嶺江分部至于何地？
“哈哈，果然是你！”某人的沉默，貌似是被當做了默認，至少阿爾瓦是這樣認為的，且頗為肯定的模樣，喜不自勝大笑，“知道嗎，我看過你所有資料，威獄神庭收集的，包括我自己私下收集的……哦，先自我介紹下，阿爾瓦·帕西諾，很高興見到你，幽魂閣下！”
“阿爾瓦·帕西諾……帕西諾家族……威獄神庭……”斷斷續續，不是信號問題，而是通訊頻道內的話語嗓音本就如此，像是在進行碎片化的記憶聯想，稍頃，“哦，我知道你。”
“你認識我？”阿爾瓦一愣，回過神來后并未細想，自顧自繼續說道，“我這次千里迢迢的從歐洲過來有好幾個目的，成年旅游、招攬毒箭傭兵團、調查前段時間某支精銳小隊的失蹤事件……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知道嗎，我此行的最大目的，就是你！哈哈……抱歉，失態了，主要是我太興奮了！原本我以為會找很久，沒想到剛來就碰到了，上帝保佑，哈哈……”
確實很興奮，竹筒倒豆子般滔滔不絕，甚而是到了語無論次的地步，要知道‘不重要的’蛇鷲如今還站在他身旁呢……不過，頻道內傳來的嗓音卻很疑惑，“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伙計，和我一起干吧！”阿爾瓦神情亢奮，“相信我，只要我們兩個聯手，肯定能在地下世界闖出番嶄新局面來！”
還以為什么時候多了個小迷弟，原來是想來收人當老大的……黑暗中某人撇了撇嘴：“聽著像傳.銷啊……抱歉，不感興趣。另外，我這邊有個忠告，想聽一下嗎？”
“呃，什么？”
“現在、離開這里！”
阿爾瓦聞言興奮神色稍褪，恍若才意識到什么，扭頭掃了眼嚴陣以待的蛇鷲等人，摸了摸鼻子，試探問道：“你是來找毒箭麻煩的？為什么？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誤會，也許我能幫你們解開……”
干脆打斷，“不需要，離開這里。或者、永遠留在這里！”
“這樣啊……那我可能辦不到。”阿爾瓦遺憾搖頭，“如果在五分鐘前你這樣說，我想我會答應的。但現在，他們是我的人！”輕輕卻斬釘截鐵的語氣，態度同樣堅決。
通訊頻道內沉默片刻，意味有些復雜的淡淡嗓音響起，“你保不住他們。”
阿爾瓦嘴角微揚，再次露出自信且燦爛笑容：“或許吧，我想試試。”
“確定？”
“確定！”
話落，通話掐斷。與此同時，整個廠房驀地陷入一片黑暗當中，電源切斷，殺意驟然降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