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州,入目望去,草原青碧,河流如藍帶。
正應了那句詩...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剛開始時,猙獰可怖的赤血暴熊在隊伍中引起了不小的恐慌,隨著時間推移,商隊意識到這頭妖獸只是外面恐怖,實際上卻擁有二哈屬性的黑熊時,便對它多了幾分喜愛。
時不時還有小孩、少女與它玩耍,投喂。
沒人想到,這是一頭化形期的大妖。
墨九玄嘴里咬著青草莖稈,雙手抱著后腦勺躺在貨車上望天,幾名弟子也各自修行,很少與人來往。
冬兒的父親郝老頭,與田毅處的不錯。
兩個都是愛酒之人,單純的愛喝酒,葷素不忌,在一起時,話題多半是酒。
真的是相見恨晚。
郝老頭平日里沉默寡言,喝了酒就跟打開話匣子似的,絮絮叨叨,沒完沒了。
偏偏田毅最煩絮叨的人,沒到這時候,他便借著撒尿離開。
老頭愕然,原來筑基期的大能也和俺們煉氣期一樣,也要去那五谷輪回之所。
商隊在一處大湖邊停下,這里水草豐茂,住著一家武州人。
那身高九尺,腰有三圍渾身裹著布料的粗曠女子大手大腳,小臂肌肉虬結,摁住一頭千斤重大牛的牛頭,眼睛盯著御天華,示威似的一拳砸下。
那牛頭骨碎裂,頃刻間便沒了氣息。
女人拿出剝皮刀,提溜著牛拉到湖邊清理,那眼神看向商隊別人時充滿兇狠,看向御天華時卻滿是挑釁。
被那種怪異眼神盯著,御天華打了個哆嗦,有點小緊張。
這糙娘們實在是太暴力了些!
手撕牛皮,手掰牛骨,手劈牛腿,血花與水花四濺,在湖邊交織出原始的暴力美學。
御天華咽了口口水,慌忙轉移視線用手擋著臉躲開。
二十年來,在目光對抗中,他還是第一次落入下風。
冬兒的養父郝老頭將這一幕收入眼底,哈哈大笑,“小子,老頭子要給你賀喜了!”
周圍幾位耳聰目明的弟子齊刷刷睜開眼,好奇的望過來,耳朵不斷顫動,過濾空氣中傳來的音調。
“武州女子擇婿,則是男子競技,女子看上誰誰就是她的夫婿!你看方才那女子一直對你暗送秋波,看來啊,她是看上你嘍!”
郝老頭一捋沾滿酒漬的胡須,“小伙子,桃花運就在今晚!”
想著那粗曠如山賊的女子,滿臉橫肉,御天華頭發都驚的豎了起來,渾身打著擺子,只覺得所有人都對他充滿了惡意。
那一張張扭曲的臉發出怪異的嘲笑聲,如同怪物。
華燈初上,草原涼爽的風在湖邊吹過,吹起少女鬢角的發絲。
墨小染騎在暴熊脖頸,欣賞夜里的湖景。
“小丫頭啊,你們這是要去哪里?”
說話聲音磕磕絆絆,腳步踉蹌,一聽就知道是喝多的郝老頭。
老漢每天都醉醺醺的,商隊掌柜的怎么會看上他?
“我們要去中州參加英才大會。”
墨小染的聲音如同夜風,清清冷冷。
“嚯,那敢情還挺遠!不過,丫頭啊,你說的那什么英才大會是干什么的?”
老漢自來熟,隨意坐在暴熊身邊,二人一熊一起賞湖。
“人域五十歲以下的修士的比武大會,聽說是碧落宮舉辦的,勝者會獎勵上品玄寶。我對玄寶沒什么興趣,主要是想見識見識那些天驕,順便了解下自己的水平。”
說到這里,她低頭瞥了眼衣衫破舊的老馬夫,心中暗覺好笑。
一個煉氣二重不到的人,現在連修士都算不上,自己和他說那些有什么用?
少女不再理會,靜心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夜幕下,幾尾大魚躍出水面,濺起雪白的浪花,在月光里如同水晶。
郝老漢又咂了幾口酒,對少女的疏遠恍然未覺,好奇問道,“丫頭,你用的是什么兵器?”
墨小染裝看不見,赤血暴熊耳朵動了動,扭頭對老頭呲牙,露出半尺來長的尖利牙齒。
大約喝多的人都這德行,天老大我老二,吹破牛皮捅破天。
郝老漢也回憶起了當年勇,“說起來中州我也去過一次,那人真多啊,那樓閣又漂亮又高,靈氣也很充足,只是老漢不愿背井離鄉,才回到青州。
如今算來,也有五六十年了。”
墨小染斜眼睨他,“老叔,你看起來也就七十來歲吧!”
“這丫頭,怎么說話的,老夫今年五十有二。”
郝老漢立刻表達不滿,“剛才老夫問你用的什么兵器,能讓老人家看看眼嗎?”
少女正覺得無聊,聞言答應,從暴熊背上一躍而起,手中已握住了一根普通玄鐵長槍。
槍風如罡,卷起千層浪,不知名的湖水隨著槍風席卷,在槍尖的牽引下沖天而起,圍繞在少女靈動如夢的身姿周圍。
槍意古樸,內斂殺機,一槍一式,似乎都蘊含著無窮力量。
一套《狂瀾滄海槍》使完,墨小染感覺對槍勢又有感悟,距離幻境中一槍一山的境界是越來越近。
“如何?”
紅衣少女御空立于波浪翻涌的湖水之上,淡淡的月光給她鍍上一層清亮光線,如同玄女降世。
“尚可!”
郝老漢不置可否,“槍法有什么好的,我等修士自然要用劍,豈不知劍乃百兵之君,乃正人君子所佩,蘊養浩然正氣,誅邪降妖?”
墨小染頓感無趣,回道,“槍還是百兵之王呢!算了,懶的和你說。”
一扭腰,就要回商隊。
郝老頭嘻嘻一笑,搖著頭向少女招手道,“丫頭啊,看你文文靜靜的,怎么是個急性子?你過來,老漢給你看個好東西!”
墨小染有些煩了,一瞪眼,“我看你不像個好東西!”
縱身躍上暴熊脖頸,拍了拍厚實的皮毛,“小熊,走,回去!”
赤血暴熊轟然而起,四蹄撒開,如同坦克般奔向遠處商隊。
身后,湖邊的老頭帶著淺淺笑意,凝視遠去的背影,嘆口氣,“哎,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嘖嘖嘖,小妮子的警惕性還挺高的。”
商隊中央圍著一堆篝火,火焰足有三丈多高,劈啪作響。
商隊主人馬掌柜是為四十多歲的男子,身材健碩,因常年在外的緣故膚色偏黑,這會帶著古怪笑意站在墨九玄身邊說著什么。
一旁是御天華,黑著臉如喪考妣,田毅醉臥一輛馬車旁望著篝火,陳桑瞇起的眼睛笑的像條狐貍。
墨小染過去時,事情已經談完,馬掌柜拱手離開,一刻也不停留。
臨走前,還特意回頭瞧了御天華一眼。
“爹,馬掌柜過來,有什么事?”
墨九玄神情呆滯,斜眼看向五弟子,“句芒部落的那個牧民,就是遠處那個氈包的主人,邀請我們去家里做客。”
“嗯?為什么是我們,武州人不是不喜修士嗎?”
“嘿嘿,我們?不不不,人家是沖著你五師兄來的!”
墨九玄忍不住也笑了起來,笑的御天華滿臉尷尬,“師父,要去你們去,反正我不去?”
“現在我們入目所見,全都是人家的,主人有邀請,客人不去不合適。走走走,別跟個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
“師父...”
御天華拉長音調,滿臉的痛苦。
終是師命難違,御天華被逼無奈,只能跟著師父一行人來到那武州人的住所。
身高丈半,魁梧如山的中年漢子從氈包里走出時,那龐大的體格,足足比最高的御天華還要高半個身子。
以往雄壯有力的御天華看起來像個孩子,更別提其他人了。
馬掌柜送與那壯漢幾匹緞子,打個拱笑道,“句黃,人我帶來了,你莫要虧待了人家。”
頗有一種拐賣偏遠山區的既視感。
名句黃的巨漢五官粗糙,比暴熊還要猙獰幾分,擠出笑臉一手拿過掌柜身后好幾個人雙手捧著的綢緞。
“馬掌柜是我們的朋友,馬掌柜的朋友也是我句黃的朋友,我一定好好招待他們。”
氈包內陳設簡單,地面上鋪著羊毛地毯,周圍掛著硬弓砍刀,火盆上烤著一頭牛,滋滋冒油。
分賓主入座,那巨漢開始勸酒。
他喝酒時十分豪爽,端著大碗一飲而盡,舉杯不停。
武州特有的馬奶酒剛開始喝的時候有些怪味,喝到中途時有了滋味,田毅自顧自倒酒喝,一杯接著一杯,只怕自己喝不夠。
酒足飯飽,巨漢拍拍手,門簾打開,白日湖邊受手撕活牛的強悍女子穿紅戴綠,打扮的花枝招展,笑意盈盈的走了進來。
屈膝坐在巨漢身旁。
她雖是女子,卻比一些粗莽漢子還具有男人味,一時間無極宗六人面面相覷,強忍不適。
句黃完全無視六人表情,用手輕輕撫摸愛女腦后繁密長發,溫情脈脈。
他聲音粗野沙啞,右手放在左胸真情實意道,“諸位能來我家,是我的榮幸,今晚就別會商隊了,住在我家,好過在外面吹冷風。”
氈包里的味道眾人并不習慣,墨九玄謝過句黃推辭道,“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只不過我們風餐露宿慣了,換個地方不習慣,實在對不住了。”
巨漢句黃眼中閃過不快,呲牙裂嘴,怒道,“怎么,看不起我嗎?”
墨九玄連忙擺手,“不不不,這樣吧...”
他看向御天華,“天華,今晚你留下吧!”
御天華正要分辨推辭,墨九玄臉一沉,“就這么定了。”
...
夜已深沉。
陌生的氈包里,御天華嗅著怪異的味道,輾轉難眠。
心情十分緊張。
他不清楚師父為什么要把他留下來,做替死鬼嗎?
不可能,師父不是這樣的人。
思緒飄遠間,忽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一個黑影掀開氈包的門簾走了進來,一起帶進來的還有夜晚的冷風。
黑影來到御天華身后,響起一陣戚戚促促寬衣解帶的聲音,還有比女人的呼吸聲更為低沉的喘息聲。
御天華背后汗毛炸起,受驚的野貓似的從被褥中鉆跳出,飛起一腳,踢在溫熱的身體上。
那道身影從氈包內飛了出去,發出重重的聲響,接著,一個狂野的聲音在夜空下如同炸雷。
“小子,你找死?”
身高丈半的巨漢從另一個氈包內沖出,手中揮舞著兩丈大小的大砍刀,也不管地上躺著的人影,徑直沖入了御天華所在的氈包之中。
遠處,幾道身影御空而立,默默注視那里發生的一切。
“哦嗚~那個女人進了師弟的房間了!”
沉默寡言的步星火激動的說出離開無極宗后的第一句話。
“兩個身高九尺的壯男壯女...”
田毅發出嘶嘶的倒吸涼氣的聲音。
“爹爹,怎么辦,要不要去救五師兄?”
少女還是擔心師兄的,怕師兄被人占了便宜。
“那兩個人只是普通的武州人,巫祖血脈稀薄,幾乎沒有,不用擔心。”
墨九玄樂呵呵笑著。
一陣令人牙酸的拳拳到肉聲后,氈包內油燈亮起。
御天華衣冠整齊,大刀金馬的坐在案桌之上,前面是鼻青臉腫的巨漢和他貌美如花的姑娘,兩個人整整齊齊肩并肩跪在地上,垂頭喪氣。
“你們到底要干什么?”
“我們想要留下你。”
“為什么要留下我?”
“我要為女兒找個夫婿。”
“武州那么多男人,為什么要找我做夫婿?”
“聽部落首領說過,過幾天,部落的勇士要去參加祭奠十二位巫祖的大會。首領要求所有男性必須參加,到時候我也要和勇士們一起參加。”
“這和留下我有什么關系?”
“我女兒一個人在家不放心,而且她今天看你還不錯,就想招你做個上門女婿。不過,我們家有很多牛羊,很富裕,不會虧待你的。”
“不是說武州人不喜修士嗎?”
“是的,但你不一樣。雖然長的丑點,個子矮點,但看起來很有力量。對,我是這么認為的。”
御天華以手扶額,“留下是不可能留下的,你女兒一個人在家,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巨漢句黃道,“我們武州有十二個部族,都是巫祖傳承下來的。我們句芒部族這段時間和鷹還山那邊的部落不合,我怕他們會趁著我們祭祀巫祖,搶走我們的財物。
你如果留下,就是句芒族的女婿,可以不用參加祭祀,這樣的話,就可以在我不在的時候,幫我的女兒守住我們家的牛羊。”
“鷹還山那邊不信奉巫祖嗎?”
“哼,他們是只不過是普通人,但人很多,常常幾百人一起偷偷襲擊我們,而且他們很聰明,建造了堅固的城池,和歸兮城那邊也有聯系。我們句芒部攻打了幾次都沒成功。”
鷹還山那邊的部落,應該和那叫冬兒的女子一樣,由血脈消失的武州人組成。
這屬于內戰...
再說,和我有什么關系!
御天華咬咬牙惡狠狠的道,“這個我幫不了你,更不可能成為你的上門女婿,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好了,就到這吧,明天別讓我看到你,要不然,我可不會手下留情了。”
御天華站起身,頭也不回的離去,身后,是重重的嘆息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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