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小染騎在赤血暴熊脖頸之上，旁若無人，仰著頭就要從車隊旁邊過去。
一名護衛雙手抱胸，回頭望了眼自家公子，那年輕公子沖護衛揚揚下巴，護衛立刻會意。
自家公子的意思很明顯，那小丫頭運氣不錯，公子有意抬舉她做個侍女。
跟著公子不愁吃不愁穿，靈石大大的有，還能得到家族的保護，不比在外流浪強的多？
不識抬舉。
不過，孩子畢竟小，不懂事，護衛也懶得和她生氣，而是把不滿的情緒發泄在作為監護人的陳桑身上。
“兄弟，告訴你一件事情。我們家公子看上這個小丫頭了，留下她，你就可以離開了！”
陳桑笑了起來，笑的很難看，有些恐怖。
“告訴你家公子，我們家小姐想養一條狗，讓他自己去找鐵匠打條鏈子帶脖子上，再學兩聲狗叫，興許我們小姐會留下他。”
陳桑瞥了眼赤血暴熊，暴熊立刻擺出拼命的架勢，全身毛發通紅，爆發出通靈十層的氣勢。
呲牙裂嘴，毛發倒立，體型幾乎又大了些，看起來更加猙獰兇殘。
它腳下的土地開始崩裂，妖風驟起。
陳桑對墨小染傳音道，“別下來，抓緊！”
墨小染不懂二師兄為什么會這么說，下意識聽從他的話，雙手緊緊抓住了暴熊的鬃毛。
她看到二師兄袖子里藏著一柄細劍，在陰暗的袖中閃著寒光，不過煉氣十層的境界。
陌生公子哥抬起右手摒指向前一指，冷聲道，“別弄死了。”
四名護衛和老者護住公子哥，其余四名成包夾態勢圍住陳桑，抽出腰刀，小心翼翼的逼近。
當他們近距離盯著陳桑的臉時，頓時心中驚顫，他們從未見到過長相如此惡毒的男人，如毒蛇般的三角眼微微瞇著，身形筆直，一手垂于身側，一手負于背后。
有惡魔之型，也有仙人之姿！
極端的兩種感覺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這件事本身就透著一股子詭異。
“廢物，還不上？”
等著陳桑下跪求饒的公子哥發現自己的護衛躊躇不前，頓時不悅，大聲喝道。
四名護衛不愿與有這種詭異感覺的男人為敵，但耐不住自家公子的催促，其中一人咬牙，大喝一聲，高高躍起，一刀劈下。
而其它三柄刀，三個人，從三個方向一起出手。
陳桑默默道，“《問情劍》，第一式，斷子絕孫。”
前面的護衛隱隱聽到這怪異的招式，還未反應過來，只覺襠部一涼，接著難以言喻的劇痛襲來，手一抖，刀咣當落地，雙手捂著胯部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凄厲哀嚎。
遠遠望著那流血的部位，周圍的人也忍不住閉上眼睛別過頭，不忍再看。
太慘了些！
這一劍，太過歹毒，太過犀利，也太快！
根本看不清出劍，對手已經躺在地上哀嚎。
其他三名護衛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賭上自己的幸福來為公子出氣。
修行界，廝殺斗法，死亡是很普通的事情。
如果沒有死亡，反而是這種令人終身難忘的痛苦與黯淡的未來，那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
那名老者胡須直抖，指著陳桑破口大罵，“小子，你這劍法太損陰德，小心不得好死！”
陳桑的劍上未沾半點血污，一擊得手，電光火石之間已回到袖中。
無人看到他的劍！
看不到的危險，才是真正的危險。
當老者煉氣十二重的氣息爆發時，陳桑自然而然的爆發出煉氣十層的氣息抵御。
老者氣息排山倒海而來，陳桑的氣息宛若江流中的一塊頑石，看起來雖然渺小，卻頑強硬挺，毫不動搖。
蕩起的煙塵足有數丈之高，繞著兩人盤旋飛舞，躲在店里看熱鬧的人趴在窗欞后面窺視。
每個人都發現了，那相互爭斗的兩股氣旋哪怕再強烈，也無法近這普通的酒館兩丈之內。
須臾，兩人同時收了神通。
盤旋的氣流瞬間消失，只留下空中緩緩飄落的樹葉與碎石。
陳桑看也不看對方一眼，悠然的跨上赤血暴熊，傳音道，“別急，慢慢走。”
白須老者目送暴熊的身影緩緩消失在樹林之中，好幾次想要突然卻放棄了。
公子哥大為不滿，“雷叔，你煉氣十二重，難道殺不了一個煉氣十重的廢物？為什么眼睜睜放他們走了？”
“二公子，此人絕不可小覷。我縱然殺了他，也得費一些手腳。這東華山危機四伏，很難保證哪里會出現一只攔路大妖。
不過，公子你放心，待此間事了，老夫一定幫公子出氣，宰了那小子，把那小丫頭抓來，給公子當丫鬟。”
“不，你別殺了他，我要把他帶回家族大牢，讓他嘗遍所有的刑具，讓他永遠都活在痛苦與恐懼之中，讓他后悔與我為敵。”
“呵呵~那時候，還不是隨公子的心意。”
至于那受傷的護衛，已在同伴的幫助下服用了療傷丹，命算是保住了，但未來...
恐怕甲變成田了。
...
陳桑坐在暴熊背上，轉過四五個彎之后，釋放神識發現對方并沒有追來，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摁住怦怦直跳的胸口，對赤血暴熊道，“撒開腿快跑。”
暴熊立刻狂奔，墨小染上下顛簸，聲音時斷時續，“師~兄，你受傷~了？”
“那老頭子有幾分本事，我~不是~對手。方才與他~對峙時，~我受了~傷，快找個~地方療傷。”
墨小染此刻才知道，表面上波瀾不驚的二師兄實際上已是強弩之末，不禁對那老頭的實力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煉氣十二層，煉氣期的巔峰，半步筑基的存在，果然不應該用煉氣期的思維對待。
狂奔半個時辰之后，赤血暴熊精疲力盡躺在路邊，陳桑服下療傷藥，默默調息了兩個時辰，面色這才恢復，變得紅潤起來。
想起那公子哥的所作所為，看起來似乎是大家族寵溺慣大的縱跨，卻不是那種天老大我老二的無腦之輩。
而那名看起來平淡無奇，一出手則實力強橫的老者，更讓人如芒在背如鯁在喉，坐立難安。
陳桑瞇著眼睛思索了很長時間，發現沒有師父在旁邊掠陣，對方若不管不顧，非要讓拾掇自己和小師妹，是一點獲勝的希望都沒。
果然，還是待在師父身邊安全。
覺察到師兄神色變化，墨小染道，“其實，師兄也不必緊張，我們暫時還是安全的。”
“此話何講？”陳桑納悶。
“那公子哥的幾名護衛都是色厲內荏之輩，別說二師兄，就是我，也能輕松拿下。唯一擔心的就是那個老頭，他既然沒有趁火打劫，想必也有自己的考慮。”
墨小染侃侃而談，“有兩個可能性。一，對方的目標是朱果，在沒有得到朱果之前，他們不想節外生枝，折損戰力。
試問這樣的天材地寶，除了那些金丹真人，筑基期以下，誰又不想得到。
而他們唯一的依仗便是那老者，這一點，他們很清楚，所以才沒有和二師兄拼命。
當然，最重要的是二師兄有本事，那老頭也不敢輕視。
其二嗎，二師兄是受了傷，但那老頭其實受傷更重，只是強行壓制，沒有表現出來。說不定這會已經哭爹喊娘，滿地打滾呢。”
陳桑笑道，“雖然我打心眼希望那老頭現在滿地打滾，但實際上，自己有幾兩重我還是清楚的。
憑我現在的本事想要與那老者一較高低，半分勝算也無。
不過，他想贏我，也得付出些慘痛代價。”
自服用了天品淬體丹，又得師父贈送《問情劍》，實力突飛猛漲之際，陳桑對自己也越來越有信心。
若是以前在山上的時候，他是絕不會說出這些話的。
但現在不同了，在師父的教導下，小師妹煉氣六層，在煉氣境越級揍人呈現常態化趨勢，而自己身為她的二師兄，若沒有這點底氣，都感覺對不起師父的栽培。
望著毫無懼色的小師妹，思慮重重的二師兄心底升起無盡豪氣，只覺這天地之大，只要用心修行，便無所畏懼。
墨小染想起師兄對戰時出的那一劍，短短一瞬，已摧枯拉朽。
沒有華麗的架勢，沒有夸張的特效，只有凌厲的出劍、收回，沒有半點花架子。
在慕華城兩人操練的時候，師兄可從來沒有使用過。
“師兄，你方才使得那一招劍法叫什么名字，好厲害的樣子！”
“咳咳~女孩子家家的，不適合學。”
招式，斷子絕孫劍，這種話，怎么對處于童年期的小丫頭講？
陳桑再臉皮厚，也說不出來。
墨小染嘟著嘴，在回憶出劍前，那柄劍師兄藏在身后的大袖中，直至出手，宛若驚鴻一瞥，還未看清如何出招，劍已收回，對方這才后知后覺的倒下。
快，無與倫比的快，驚心動魄的快。
出招所造成的震撼，甚至超過了那一劍所造成的后果對她的震撼。
她拿出槍，倒懸于身后，閉上眼睛，腦海中一遍遍學著師兄的動作出槍，似乎進入了一種空明的狀態。
小師妹突然間沒有的聲息，整個人站在那里，仿佛與周圍一切融為一體。
陳桑不覺苦笑，小師妹的戰斗天賦，幾乎與她的體質一樣變態。
修士難得一見的空明狀態，她宛若兒戲，動不動就明悟，這種狀態下一刻鐘，幾乎抵得上好幾年的苦修思考。
暴熊也感受到女孩氣息的不同，趴在地上，頭放在兩條前爪上，閉目養神。
空明狀態下的墨小染終于動了，緩緩的轉動槍尖，緩緩的抬臂，緩緩的向前遞出槍尖。
同樣的動作，一遍又一遍，她感覺自己出手越來越慢，動作越來越熟練。
槍尖抬起時，亮光在地面與假想敵之間閃過一道光亮，隨心所欲刺過去，分毫不差。
終于，她睜開眼睛，面對前方的一棵古木，按照方才假想時的訓練，出手。
快如閃電。
挺槍，刺出，收槍。
大樹一動不動，樹皮完好無損，以前出槍時伴隨的嗡鳴與風聲更是一絲沒有，此刻，甚至一片葉子也沒有落下來。
陳桑發現，本該失落的小師妹竟然笑了，笑的很甜，招呼暴熊騎上脖頸，像一只得勝的小公雞，開開心心的去了。
皺起眉頭，他來到樹前，仔細觀察。
干裂的枯痕，粗糙的表皮，就是一顆完好無損普普通通的樹。
“這小丫頭，裝神弄鬼。”
陳桑搖頭笑笑，“還以為她領悟了什么厲害的法門，鬧半天逗我玩呢！”
他含笑追了過去。
這時，一縷光線透過濃密樹葉照在樹身上，黑色的枯樹皮表面，緩緩凝聚出一粒微小的透明汁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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