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寒言罷,客棧內已是鴉雀無聲。
二樓,老黃一杯一杯的喝著黃酒,渾濁的眼中滿是緬懷和笑意。
師傅啊。
這座江湖終究是還沒忘記你。
……
遠處的武帝城頭。
身形高大魁梧的武帝城主負手而立,獨觀滄海,雪白雙眉隨風飄動。
他驀然一笑。
“這座江湖,果然還是要數劍客最為風流。”
…………
“說完了天下劍仙第四位……”
蘇寒接過郭襄遞來的茶杯,喝了一口便繼續道:
“就再來說說這天下號稱劍道圣地,劍仙輩出的吳家劍冢。”
“我心中的天下劍仙第三,便是這璃陽吳家劍冢的當代家主。”
“天下名劍第二素王劍的主人,九十多歲的劍道大宗師,吳家劍仙,吳見。”
從吳家劍冢而來的年輕人吳六頂和他身旁的翠花微微坐正。
其余人更是目不轉睛,坐著的人都不自覺的挺直了腰背,不敢發出絲毫聲音。
對整座江湖的劍客來說,璃陽的吳家劍冢便是一座圣地,即便是在天下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神秘而強大。
據說其中隨便走出一名劍奴,便是世間一流的劍士,其門中劍冠更是能有望成為一座江湖的執牛耳者。
對世人來說,執掌坐鎮吳家劍冢的當代家主簡直就是只存在于傳說中的人物,高不可攀。
沒想到今日竟然能從蘇寒口中聽到那等傳說人物的事跡,這讓眾人如何不專注認真?
“天下劍意有一石,吳家劍冢獨占八斗。”
“說起這位吳家老人,他的一生充滿了傳奇色彩,出生之時,天有異象,九條蛟龍在上空行云布雨,吳家劍山之上被八蛟銜走八柄名劍,一條蛟龍盤踞劍山,趴在古劍囚牛之上。”
“他從練劍起,傳授他劍術的老祖宗就告訴他,拔出囚牛劍后,每十年就要出去尋劍一柄。”
“十歲時。他拔出名劍囚牛,自此也就開始了他的尋劍之旅,螭吻、嘲風、狻猊、椒圖、睚眥、蚣蝮、蒲牢,到九十歲入太安城,得見貔貅,湊足九劍。”
聽著蘇寒的講述,眾人眼前仿佛出現一名劍客游歷天下,尋找世間名劍,從少年到青年再到中年老年的身影。
“他就像是為劍而生的存在,除了尋劍,就是年復一年的去劍山數劍、洗劍、磨劍,劍術和劍道境界也是水漲船高,不知不覺便踏入了無數劍客夢寐以求的陸地神仙之境。”
“手持名劍九柄,身負吳家枯坐劍法,心如死灰劍始活,舍劍意而求天工劍招,將劍招用到人力之極致,殺力之強,世間能比擬者寥寥無幾。”
說到這里,蘇寒突然話語一轉。
“但……”
“即便是這般劍仙一樣的人物,也有遺憾。”
“在劍道上步步登高的同時他也舍棄了一些東西。”
“比如親情。”
“他的女兒他沒有照顧好,他的外孫女也沒有照顧好,讓他終究一生有愧。”
眾人默然。
這等絕頂高人的家務事,還輪不到他們來評判。
稍有不慎,便會引火燒身。
畢竟。
吳家劍冢的怒火可不是他們所能承受的。
“想不到蘇先生竟然對我們吳家劍冢的事情了解如此之深,”
吳六頂從座位上站起。
他盯著蘇寒:
“我家祖師的事情就連我都不曾聽說,不知蘇先生是從何得知這些事的?”
眾人一驚。
他是吳家劍冢的人?
莫非就是這一代的劍冠?
李寒衣看了眼吳六頂,有看了眼他身旁背著劍的侍女,侍女仿佛有所感,扭頭看來。
李寒衣微微一訝。
“劍侍,實力卻猶在劍冠之上么……”
這一趟武帝城來的不虧,不光是見到了想要問劍的人,也見到了不少正在崛起的劍道天驕。
未來真是令人期待。
蘇寒看著下方的吳六頂,笑道:
“你不知道,但不保證別人不知道,江湖何其大,難保沒有知曉一些隱秘的前輩高人。只要我評說的內容沒有虛妄便可,為何要追根究底呢?”
“莫非只因我將吳家老祖排在第三,而不是第一位,你這位吳家劍冠便要與我問劍不成?”
“有何不可。”
吳六頂直視著他說道:
“在下入世則必得劍道魁首,借天下劍客的劍砥礪劍道方能登高,今日見過了閣下的劍,劍意恢弘可怖,劍氣磅礴,自然想親身領教一二。”
“不過今日還是算了,我以指玄境問劍閣下的金剛境,就算贏了也勝之不武,等閣下何日入了指玄,吳六頂再來問劍。”
說完他便坐了下來。
“蘇先生,就連這位不世出的吳家老祖都排在第三位,這前兩甲到底是什么神仙啊?”
一人問道。
“不要著急,且聽我慢慢道來。”
蘇寒又抿了口茶。
他取出折扇,啪的一聲打開,在臺上緩緩踱步。
“說起蘇某心中的天下劍仙第二位啊,此人喜倒騎毛驢,手持一根桃花枝。”
聽到這句話,璃陽眾人眼前頓時一亮。
“桃花劍仙!”
“沒錯,此人便是璃陽江湖家喻戶曉的桃花劍仙,鄧太阿。”
蘇寒說出這句話,所有人仿佛都聞到一股桃花香氣,眼前浮現出一道手持桃花枝,倒騎毛驢的逍遙身影。
“鄧太阿這個名字大家都知曉,但肯定不知道一事。”
蘇寒緩緩道:
“他本為吳家劍冢的私生子,六歲被發現捉回劍山練武,丟入劍冢自生自滅,劍山枯寂,不知年月,他這一練便入了指玄,拔出了劍山之頂的太阿劍,養出了自己的飛劍,更是勝了當時的吳家劍魁。”
吳六頂有些驚愕。
那位桃花劍仙竟然曾是吳家劍冢的人?!
這件事他倒還是第一次聽說。
“文字八萬,情字最難,人字最亂,鄧太阿的劍心與吳家劍冢背道而馳。故而他最終選擇離開了劍冢。”
“吳家劍山上名劍如云,但當桃花劍仙離開劍冢之時,卻沒拿劍山上的一柄劍。”
“而那柄與他極其有緣的太阿劍也被他棄在劍山,兜兜轉轉的流落江湖,最終落入了大秦小圣賢莊掌門伏念的手中。”
蘇寒輕描淡寫間,又說出一件讓人震驚愕然的隱秘。
大秦儒家小圣賢莊何其有名,那位掌門伏念更是傳聞已半步腳踏入儒圣之境,而他所手持的那把大名鼎鼎的太阿劍原來竟是從吳家劍冢流出,而且曾經被鄧太阿所棄!
“從劍冢離開后,他來到這座武帝城,與武帝城主一戰,勝負未分,也讓其名號響徹天下。”
“自此,江湖上便多出了一名自在逍遙,殺伐果斷的桃花劍仙。”
“鄧太阿從不修習什么上乘劍術,高絕劍法,走著是被世人認為是“下乘”的以術證道,但論起劍術,尤其是殺人劍,天下無人可出其右。他并非不屑佩劍,只因世間少有能讓其用劍的對手。哪怕手持桃花枝,殺力也是世所罕見。”
“桃花劍仙的養劍與飛劍更是天下第一,千里之外可取人首級。”
“世間劍客,唯桃花劍仙最為逍遙自在,也正是這種心境,讓他能夠出劍無拘束。即便是天上的仙人臨塵,也要問過他手中之劍答不答應。”
啪!
蘇寒折扇打在掌心,目光掃過下方。
“天下劍仙排名二。”
“璃陽,桃花劍仙鄧太阿,佩劍太阿,陸地神仙境。”
“指玄境堪稱同境無敵手,殺力之強,可斬天人!”
……………………
東海之畔,潮起潮落,風卷云舒。
王仙之想起那個持劍與自己一戰的鄧太阿。
如今的天下江湖,劍客中有資格與自己一戰的,寥寥無幾,他算一個。
光論劍氣,恐怕就算和當年的李純罡相比也不遑多讓了,甚至劍術還要在李純罡之上。
只可惜,他依舊還沒有從修術轉為修心,還不夠成為自己的勁敵。
想起那道青衫身影。
王仙之輕嘆一聲。
“試問天下,誰人還能一劍開天門?”
這是后一句。
前一句是。
“世間已無那襲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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