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詞有些緊張。
因為會議室除了居意遠和居立河還多了一個人--聞宴，星娛傳媒的總裁，她的老板。
畢竟有兩三年戲曲舞臺的經驗，姜詞暗自深呼吸兩下后，很快就調整好狀態，她微笑著跟會議室的三個人打招呼。
“居老師好，居導演好…聞總好。”
姜詞來星娛一年，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聞宴，此時能認出他，完全是因為公司里他的迷妹太多，總有途徑看到他的照片。
畢竟他外形優秀，讓人見之難忘，就是沒想到真人比照片還要好看。
姜詞的視線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會，想著他為什么會在試戲現場，然后又不動聲色的挪開。
星娛傳媒手下的藝人太多，聞宴根本不認識她，但是見她能認出自己，便知道這是自己公司的藝人，于是對她點點頭。
聞宴的工作很忙，今天能來試戲現場，首要原因是他母親與居立河是舊識，出于情分他對電影做了投資，次要原因是他也是＜夜妝刀馬旦＞忠實讀者，他想看看到底誰能成為顧云笙的扮演者。
在這能看到星娛的藝人并不意外，畢竟這樣好的作品，星娛不去爭取，下面的人就可以自己寫辭職信了，不過雖然他做了投資，也不會以這個為理由往劇組塞人。
畢竟優秀的作品，不能有瑕疵，沒有實力的人不配進組。
“準備試哪段戲？需要我們怎么配合你？”
居意遠開門見山，直接詢問。
他這么問是因為有的戲是對手戲，沒有人跟她對臺詞，是無法進行的。
姜詞戲曲好這件事人盡皆知，之前舞臺場戲的視頻，網絡也能搜到，所以她沒必要展示，今天她主要讓導演看到自己的演技。
姜詞選的是，得知男主厲少初戰死前線的片段，這段的難點在于哭戲。
厲家是盤踞蘇城多年的軍閥，厲少初是厲督軍的老來子，很得家里寵愛，小小年紀便養成混不吝的性子，在蘇城街上招貓逗狗，欺負孩童，好在雖然經常與人打架，但下手還算有分寸，也就沒出過什么大事。
長大點就被厲督軍扔到軍營里歷練，軍營讓他折騰的也不平靜，可也是他這么折騰，讓厲少初跟軍營上下打成一片，再加上腦瓜子靈活身手好，帶兵出去剿過幾次匪，皆是大獲全勝。
厲少初二十四歲那年，他爹厲督軍因病去世，也沒見他多傷心，意氣風發的就接了督軍這個位置，雖然他年輕，可他軍中威望極高，沒人不服他。
后來他開始喜歡聽戲，閑暇時經常出入戲園子，底下有巴結他的小官們，就往厲公館送會唱戲的女人，所以他二十四歲沒娶正妻，卻在一年內抬進家四個姨太太。
他二十五歲那年，蘇城出了叫云笙的女刀馬，在祥云樓登臺，據說身段唱腔了得，那個年代女旦本就不多，就算有也都是唱青衣、花旦，刀馬旦多是男人反串。
如今出了個女刀馬，厲少初非要去看個新鮮。
這一看不得了，那身段那氣度那唱腔，一下子就給厲少初迷住了，后來只要有云笙的場，他都得去捧一捧，因為他的推崇，云笙在蘇城的名聲越來越響。
時間久了，厲少初才知道，戲臺上“樊梨花”的濃妝下，竟藏著一個美人面！當即非要給云笙抬進厲公館，當她的五戲臺，沒想到他怎么威逼利誘，云笙就是不同意。
厲少初沒見過這么硬性的女人，云笙激起了他的征服欲，對她的追求越來越熱烈，一開始蘇城人還說，再烈的女子又如何？左不過一個戲子，還能真不圖厲督軍的權勢富貴？不過就是故作金貴罷了。
可沒想到，厲少初追了三年，連云笙的小手都沒摸過，更神奇的是，這三年厲少初再沒抬回家一個姨太太。
直到三七年，厲少初二十八歲，日軍入侵，各地政府軍都持觀望狀態，幾乎沒人抵抗，一向在人們心中不著調的厲少初，卻整軍北上準備抗日殺敵，臨行前只和云笙做了告別。
厲少初的勢力早就被別人惦記上，一出自己的地盤，別人就有了下手的機會，前有外敵，后有內亂，他這一走就沒再回來……
那一天，祥云樓沒排云笙的戲，她樂得悠閑，坐在戲樓三樓看景兒，這時候有師兄領上來一個軍官，是厲少初的副將，他給了云笙一塊玉佩，告訴她厲少初戰死的消息。
姜詞選的就是這個片段，居意遠示意工作人員放了一把椅子，裝做三樓云笙倚坐的欄桿。
一切準備就緒，試戲開始。
姜詞身穿旗袍，圍著披肩，娉娉婷婷的走到椅子前倚靠坐下，她神色悠閑，姿態慵懶，眼神向下看著街上的人來人往。
這時門外飾演師兄和副官的工作人員，走進來。
“師妹，祁副官來了。”
說完對著祁副官點了下頭，退了下去。
姜詞聽到聲音，視線從樓下收回，緩緩回頭，見到確實是祁副官，臉上帶了輕笑，從椅子上站起，慢慢向他走過去。
她每一步的落腳都很慢，高跟鞋踏在老舊的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喲，祁副官好久不見。”
演到這里，居意遠沒什么表情，但居立河與聞宴卻皺了眉。
姜詞前面的動作神態表現的都很好，這句臺詞語氣卻不行，顧云笙雖在戲樓浸淫多年，可她骨子里始終流的是皇家血，她可以對生活低頭，但依舊有原則和底線。
所以她迎來送往，性子圓滑可絕不輕佻，姜詞之前營造出優雅高貴的感覺，在句臺詞語氣下全部消散，不過居立河沒有打斷，繼續看她的表現。
姜詞走到祁副官跟前，才看清祁副官臉上有沉痛的表情，她有不好的預感，卻還抱著一絲僥幸，強撐著笑意試探著問：
“你們督軍讓你給我帶話兒了？”
“云笙姑娘…我…我們督軍…在北邊遭埋伏，受了重傷…臨走之前讓我把這個交給您，他說蘇城也快保不住了，讓您趕緊找個小地方躲起來。”
說著遞給姜詞一塊玉佩，通體碧綠的佩上，墜著一個紅色的穗子，云笙認識這塊玉佩，平日厲少初貼身放口袋的，那個穗子也是厲少初北上前，從她手里搶的。
姜詞臉上笑容消失，眼神定定的望著祁副官手心中的玉佩，遲遲沒有去接。
臨“走”之前？“走”？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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