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購置完衣裝,蔡琰領著趙蒼又在東市各處轉了幾圈。
二人游歷了白馬公園,景觀寺,洛河畔,以及御書院和訴心閣。
趙蒼將這一切畢生難得一見美景都牢牢刻在腦海,更是把身邊佳人的音姿烙在心弦。
這是一段美好的時光,可以讓他以后在暗無天日的壓抑生活中,能在回憶中獲取一絲心靈的寄宿。
時光飛逝,天色逐漸暗了下來,眨眼就到了掌燈時分,直到長安大街萬巷燈火通明,兩人才回到了平康坊外。
趙蒼跳下馬車,向蔡琰拱手施禮:“蔡小姐,感謝這些時日的陪伴,讓我渡過了有生以來最快活的時光,尤其今日,我會永遠永生銘記。”
蔡琰一怔:“趙公子此話何意?你要離開了么?”
趙蒼嘆道:“承蒙小姐這些時日照料,讓在下心生思鄉之情,明日想回家去見父母,所以,是時候該離開了。”
蔡琰走下馬車:“趙公子如此急著要離開?如果思念親人,大可將他們接到長安城居住,我可以命人去接令尊令堂。”
趙蒼搖搖頭:“小姐美意,在下心授,但……”
蔡琰眉彎一蹙:“趙公子可否有什么難言之隱?不妨告之,我或許可以幫助你。”
趙蒼聞言,頓時鼻子一酸,剛準備開口,卻聽聞身后傳開一陣沉悶的鈴鐺聲。
這是他兄長趙穹的信號,督促他趕緊回去。
“蔡小姐,今日一別,我們有緣再會,這段時日,多謝你不計較在下出身卑微,在下會永遠銘記于心,告辭了!”
話畢,不等蔡琰回話,轉身連忙跑向平康坊小巷。
“趙公子,趙公子……”
蔡琰想追,卻已追之不及,眨眼便消失在巷道深處不見了人影。
一時間,蔡琰微微有些,望著蔡琰消失的方向好一陣愣神,隨后搖了搖頭。
直到車夫催促后,才回過神來,踱步向馬車走去。
結果剛準備上車,卻發現地上遺落下一本筆記。
撿起一看,這不是自己送給趙蒼的筆記本么?
回頭又看了眼趙蒼的方向,蔡琰捧著筆記,幽怨嘆了一聲,走上馬車對車夫說道:“唐師傅,回府吧。”
車夫一拉馬韁:“小姐坐穩了。”
馬車緩緩駛離平康坊……
車廂內,望著手中筆記,蔡琰糾結到底該不該看,畢竟筆記所載都是他人隱私密事,如此偷看有違道德。
但在好奇心驅使下,她還是忍不住打開了筆記看去。
……
六月二十四。
來到長安已經快兩個月了,幾天前店鋪里來了一個買皮貨的客人,出手十分闊綽,他買了一件皮襖后,還賞了我一個銀元。
只是這個銀元還沒有看清長什么樣,就被掌柜的拿走了,還因為私藏白糖被吊了一下午,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過等晚飯的時候,掌柜的告訴我,讓我明早給那姓黃的客人去送皮貨。
這可把我高興壞了,終于有機會第一次去見識一下長安城長什么樣,好期待啊。
……
六月二十五。
今天我終于可以見識下長安城的景色了,我真沒想到,長安城居然這么大,這么漂亮。
街上有好多人啊,男的女的都能隨意在街上走動,這要在我們那里,女人未出閣就拋頭露面會被官差抓走等著配對。
而且這城市好干凈,明明有那么多商鋪和行人,地上卻見不到任何垃圾,比我的家鄉強太多了。
給黃員外送去皮貨后,他看上去很高興,又賞了我一個銀元,趁天色還早,我要好好在這城市里轉轉。
在西市街頭鋪子內,我吃了碗水盆羊肉,真是好吃極了,那細粉條子好滑膩,羊肉好香,第一次吃到這么美味的食物,真的好開心。
……
六月二十六。
掌柜的有事出去,要過一段時間才回來,我瞞過了伙伴,再次以送貨名義,好好逛了下長安城。
其實,我一直有個疑問,聽路邊的行人閑聊說,現在北地不單長安,其余地方百姓都有活干,都能吃飽穿暖,日子過的很不錯。
但他們卻告訴我,北地到處是饑荒,餓殍遍野慘絕人寰,可是我在城門口見到進出的人群形形色色,一點都不像挨餓的樣子啊。
……
六月二十七。
我又出來了,反正店里人這么多不缺我一個。
我逛了一上午,由于出門開始一直到午時都沒吃飯,肚子很餓,想吃東西,還想吃那水盆羊肉。
可是我身上已經沒錢了,錢都被柜臺同伴收走了,只能眼睜睜站在一家飯館門口,不知該怎么辦。
這時那店家看到了我,非但沒趕我走,還將我招呼進來,免費給我煮了碗肥肉面,還有一張香氣撲鼻的燒餅。
真是太好吃了,跟水盆羊肉一樣美味,我得記住這家飯館,店家和伙計都是好人,若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他們。
……
六月二十八。
今天我也出去了,身上還是沒錢,不過我看到一家貨棧在招會算賬的伙計,包吃包住,還有工錢。
我想混口飯吃,便提出臨時干一天,結果他們同意了。
從辰時到酉時正點,我的工作結束了,沒想到這家貨棧居然有這么多的貨要裝卸,雖然我只是負責記賬,但一天下來還是忙的手有些麻。
不過貨棧確實管飯,中午的飯菜很豐盛,有魚有肉還有蛋,油汪汪的,吃起來真香,一點不比飯館差。
臨走時,店家給我結算了工錢,足足十二個銅元,并熱情地邀請我能成為他們貨棧正式的賬房先生,還說了一系列讓我心動的待遇。
錢可真多啊!原來給人幫忙打工真的還能拿錢?在我們那里是絕對不可能的,不但不給錢,有時飯都要自己準備。
可惜我不能離開皮貨行,他們也不會答應我離開,只好收下工錢,婉言謝絕了他的好意。
……
六月二十九。
今天,我也出去了,看到一群學生結伴前去學校上學,我也悄悄跟了上去。
他們說的什么我都聽不懂,感覺好深奧的樣子,不過聽說只要在北地,適齡孩子,無論男女都必須去讀書。
好羨慕他們啊,能有書念,什么時候我也能跟他們一樣呢?
……
六月三十。
今天我沒出門,因為我的同伴已經開始懷疑我了,說我帶來的消息沒什么用,沒必要再去黃員外那里。
還有,他們認為我每天回來的太晚了,懷疑我根本沒好好探聽情報。
不過,還好我依舊是說服了他們,同伴才再一次相信了我。
但是,我必須更加謹慎一些,今天睡覺時,總覺得背后有人在監視著我。
……
七月初一。
今天,我見到了一個姑娘,我不知道我該怎么描述我的心情,總之見到她那一刻,我只感覺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她最后對我這一笑,我能感覺我臉紅了,只能趕緊跑開。
但是晚上躺在床上,我眼前浮現的一直都是這張美麗的臉龐。
這種感覺很奇妙,真的說不出來,這一夜我都沒睡好。
……
七月初二。
其實,長安城真的很好,這里的人安居樂業,人人都能靠勞動得到想要的報酬,且鄰里和睦友善,一點也不像我們那里傳聞的那樣不堪。
相反,我們生活的地方才是如同人間煉獄,就連一日作息都有嚴格規定,晚上更是宵禁漆黑一片。
有時我在想,為什么差距會這么大呢,為什么他們就不能對百姓哪怕好上那么一點。
……
七月初三。
我又去了長安學府外,再次見到了那女孩兒。
我實在太激動了,但我不敢主動跟她說話,因為我怕被她嫌棄。
畢竟,誰也不喜歡一個身份不明,且卑微的人。
……
七月初四。
不知該怎么形容我的心情,那女孩居然主動找我說話,她身邊的同學對我也很友善,絲毫沒有嫌棄我的意思。
那天,我非常高興,認識了很多人,也知道了那女孩名叫蔡琰,多美的名字,如同她的人一樣,完美無瑕。
臨別時,蔡小姐送給我一本筆記,也就是我記載的這本,她告訴我一天內有任何見聞心得,都可以記在筆記上,稱之為日記?
我起初不明白這樣做有什么意義,但夜深人靜開始書寫時,才發現寫完后真的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這樣……
真好……
……
七月初六。
昨天鋪子里有事,無法出來,不過今天還是出來了。
今天跟著蔡小姐和他的同學一起學習,他們告訴我,每日天氣變化都是自然規律形成,打雷下雨也是氣候導致,并不是神明的旨意。
好新奇的說法,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內容。
……
七月初七。
今天是女兒節,晚上長安城有燈會,聽說所有女眷去西市店鋪消費都會打折優惠。
可惜了,我無法在晚上出門,無法跟蔡小姐以及他的同學們出去游歷長安夜景。
聽他們說,長安的夜景比白天更美麗,真想有機會也見識一下。
當然,我更想見到蔡小姐身著女裝會是什么樣,一定驚為天人吧?
……
七月初八。
我又去了學校,今天聽他們講述了新的課程,好像有關物理的知識,好難懂,跟聽天書一樣,難道學校不教四書五經,就教這些?
不過看他們討論的很激烈的樣子,真的很佩服羨慕他們。
……
七月初九。
今天,蔡小姐的同學邀請我跟他們一起下棋。
只是這棋盤似乎跟我認知的有些不同,那些帥、炮、將、車什么的,完全不明白。
直到他們跟我解釋這叫象棋,才一知半解。
不過,那棋盤中間的楚河、漢界字樣,讓我有些緊張。
象棋并不難走,我看看幾遍就將規則記住了,好神奇,跟圍棋完全不一樣,卻一樣有趣。
……
七月初十。
他們告訴我,我們是朋友!
朋友?
真的好開心。
只是我知道,我們不可能成為朋友,因為我不配!
……
七月十一。
今天回到皮貨行,我看到同鋪的小張被打的奄奄一息。
聽說他出門辦事時,被城內武侯盤問了幾句,回來就被同伴以為暴露了身份。
任憑他如何哀求,但最后還是被人帶走了。
當晚我再也沒見過小張,暖鋪內所有人都很恐懼很害怕。
但不知為何,我害怕同時,更多的憤怒。
我已經決定,就算是死,我也要在死前感受這個世界的美好。
……
七月十二。
今天,跟蔡小姐他們學完數學,又吃了午飯,然后游歷一陣,體會了以前未有的體驗,玩的很開心,跟蔡小姐告別后我便回了平康坊。
長兄……(后面字跡被涂抹掉)
我認命了,我知道這些時日的經歷不過是上天對我的憐憫,我與蔡小姐和他的同學終究不是一路人,我不該奢望什么的。
為了父母的安危,也為了不讓蔡小姐牽扯進來害了她,終究必須要有一個了斷!
明天是我最后一次見他們,然后……然后……我很想哭……
它們,讓人變成鬼!
這里,把鬼變回人!
該死的黃覆,該死的法鞅,你們不過是群衣冠禽獸的土匪賊寇,終究不得好死!
看完日記內容,蔡琰震驚萬分,急忙搖響鈴鐺對車夫急道:“唐師傅,轉道去未央宮,我要見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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