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問看向池晚，平靜的目光不容人撒謊。
池晚先是看了眼扶夏，接著回答，
“我確實在她的記憶里看到了洛初，但，你真的是墨堯上人的弟子南湘師姐嗎？”
她刻意強調了某些句子。
南湘面色大變，帶著掩飾不住的驚恐。
移覺通感明明那么短，為什么池晚會知道那件事！
那件極為渺小不起眼的發生在他們五歲時的事！
扶夏說，
“我確實得到了一些關于洛初的記憶，但我并不覺得我是她，我現在是曦和，也永遠都會是曦和。如果我變了個人，那一定是下一世。”
她忽然就明白了，為什么關于洛初那一世的記憶只有一點。
并不僅僅是她沒有改變命運過半，而是她并不能接受那么多的記憶，否則就會像眼前的南湘一樣，徹底被另一個人取代。
這和第一段主劇情不一樣。
第一段主劇情應該被小五處理過，就像小五給她放的許多動畫一樣，讓她知道，那是真實中的一種虛假。
可饒是如此，饒是有小五提前打好的底子，但等她與所謂劇情人物接觸過多，還是會產生強烈的代入感。
她會恐懼劇情里對自己造成傷害的凝霜，會不自覺依賴手把手教導過自己的青臨。
“至于南湘以身祭陣，洛初投靠魔族試圖打開界門的記憶我還沒有覺醒，真相如何僅憑你一面之詞就無法說服我。”
扶夏意有所指，
“畢竟，曾經的姐姐，我們作為雙胞胎，就互換過許多次身份！”
無問想到了典籍中關于南湘的記載。
洛初是無極宗的不可說，是污點，關于她的記載也很少，但南湘不一樣。
在她死后，無數人懷念她，給她作傳。
于是關于南湘的種種故事都被挖掘出來。
不需要池晚和扶夏再說，無問已經猜測到了真相。
可這個真相，他只能沉默。
這涉及到一位上人的丑聞。
南湘是英雄，可墨堯上人同樣也是英雄，他殺了無數魔族，救了無數的人，可以說最后的上古大陣能在界門處從容展開，得多虧了如墨堯上人這般大能的努力。
從當年一直活到現在的修真者，也只有幾位了。
這時，無問的耳邊忽然傳來一道嘆息聲，
“到此為止，這事不要再查下去了。”
無問臉色嚴肅起來。
是宗主。
竟然驚動了宗主？
正當無問準備開口的時候，忽然一道黑色的影子從天邊飄來，轉瞬出現在了他面前。
是墨堯上人。
無問趕緊見禮。
掌刑司地位尊貴，但也尊貴不過那幾位。
墨堯的表情依舊那般無悲無喜，仿佛在說另一個人的故事，
“當年我一時不察，被談家主母糊弄，認錯了徒弟，一開始因欠了談家人情，我決定收談家一子弟為徒，談家主母推薦的本是談碧如，但機緣巧合，我選定的卻是談碧青……”
他聲音中也聽不出任何情緒，竟比小五的機械音還要漠然。
扶夏本能地皺起了眉頭。
她打量著將那件認錯往事從頭到尾說出，自陳罪過的墨堯，心中升起了強烈的違和感。
記憶中的墨堯，雖認錯了人，卻可見其意氣風華、張揚少年的一面。
難道是那場戰爭把人變成了這樣？
聽小五說，離開戰場的人容易患上戰后綜合征，性情大變。
可惜了，她并沒有洛初和墨堯對戰魔族的記憶，不然也能判斷這是真的不正常，還是環境磨礪所致。
“所以，我的弟子是南湘，也是洛初。”他并沒有去看旁邊的扶夏，只對著南湘道，“我記得你并不喜歡南湘這個名字，而它是我給弟子起的道號，你既然不是，這個名字不再歸你。”
扶夏心中一定。
是，她曾經作為南湘和洛初時，是他的弟子。
可現在，她是曦和。
墨堯上人自己也不欲改變這個事實，甚至扶夏懷疑，他可能在南湘選擇捅破這層窗戶紙之前就已經察覺到了這個事實，然而和積極尋找南湘轉世不同，他對她無意。
無意讓她再度成為他的弟子。
好矛盾。
是墨堯在執念了兩千年后終于看清了嗎？
轉世后，就不再是曾經的那個人？
扶夏心中沉沉地，并沒有多少輕松感，她總覺得，有哪里被自己忽略了。
一種極為不好的感覺。
“師尊，你不能這樣對我！”
呆傻的南湘終于反應了過來，嘶聲尖叫，眼淚瘋了一般流了出來，她拼命伸出手，去抓墨堯，像是試圖挽留對方！
為什么？
明明她與師尊也有過溫情脈脈，甚至因為洛初更多的是替代她去學劍，日常中她與師尊相處得更多。
她一直以為這日久天長積累起來的感情絕對能勝過師尊對洛初天賦的一眼萬年！
她與師尊，可以不僅僅只是冷冰冰的師徒關系！
可為什么他要這么毫不留情的拆穿自己？
他難道不知道，一旦真相揭穿，自己會面臨怎樣的下場嗎？
然而墨堯并沒有聽她哭訴的意思，一轉身就消失不見了。
他來到這里，仿佛僅僅是澄清一個真相。
說完了，就結束了。
無問還在怔愣，沒想到墨堯師兄竟然有這樣的心胸！
居然直接承認了當初的識人不明！
“快去墨堯峰，他心魔發作了。”
宗主急切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無問臉色大變，他也顧不得失魂落魄的南湘誣告他人的罪了，直接抬腳，一步跨越了空間。
扶夏面色沉了下來。
果然出事了。
她聽不到宗主的傳音，也感覺不到無問的離開是動用了空間法則，這可是一般修士化神才能參悟的領域。
以神變修為施展跨空間行走倒不是很難，但一般不會用這個，畢竟這是無極宗內部，若擾得此地空間不穩定，隨意出現亂流，對元嬰以下的弟子都是致命的。
可扶夏感覺到了無問的倉促，這種直覺很微妙。
按理說，以她筑基的修為，如何能窺探到神變大佬的情緒？
“是你嗎？望舒，你在給我預警？”
扶夏在心里問。
一片安靜。
她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但她決定相信。
與池晚告別，扶夏升起陣法，把六個儲物袋拿了出來。
她要賣一波東西，再買一波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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