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元帝看了小姑娘兩眼便隨意揮了揮手，漫不經心喝著茶。
他雖不滿意這樁婚事，但瞧著晏臻的氣色比以往好些，再看著宋家這姑娘，心底的偏見便少些。
這姑娘雖年齡大些，但長得漂亮；雖外在傳聞有惡疾，但能沖喜就行。
太后瞧見皇帝那模樣便知他在想什么。
她一把老骨頭了看不懂了，明著這舅甥倆看著不合，但她知道皇帝是愛護小輩的，要不然也不會早早就把洐止的未來媳婦選好。
如果不是清寧去寒山廟碰見圓海大師說得那番話，皇帝早就把當朝太傅之嫡女、京都第一才倫驚絕的大家閨秀蘇瑾漪賜給洐止了。
而不是宋尚書之女。
太后一開始也不贊同，清寧在耳邊苦口婆心說為洐止的身體著想，她見了之后倒是覺得宋家這小姑娘倒是相配的。
蘇家嫡女比洐止小上一歲，琴棋書畫雖樣樣精通，二人日后交談可能更融洽些，但洐止體弱性子又冷，蘇家那姑娘似乎拿捏不住。
宋家這姑娘，太后喜歡，不止是因為貼心，更是因為那次鳳鸞宮的事故，一個小姑娘遇到事情不會手忙腳亂而穩固心態，等到安全才松懈這點，有些讓她想起了過去的自己。
再且因為天道的緣故，太后更是希望兩個孩子好好的，拉著宋枝鶴的手就笑，“蓁蓁以后和洐止常來陪陪哀家，哀家此生就圓滿了。”
“母后說什么話，您要是想他們隨時叫來，說這樣的話就不怕皇兄不高興？”
長公主聽到母后說出圓滿二字，眉角微蹙。
盛元帝也變了臉，“母后定會萬壽無疆，您也別嚇著他們。”
晏臻和宋枝鶴垂首不言，太后見氣氛低沉下去，知曉自己說的話讓他們想多了，便笑笑，“皇帝你多些子嗣充后宮，哀家定會萬壽無疆且年年如今日。”
“母后。”
盛元帝聽著這話，快速朝向晏臻看了一眼，只是他垂著頭看不清楚表情，便只無奈回太后。
“好好好，今日里是洐止的好日子，哀家也就不多說了。今日里洐止和蓁蓁一起陪著哀家用膳，你們兄妹二人要是有事該忙就去忙。”
太后的話剛落下來，盛元帝想想，“朕今日里沒什么要事，便陪母后一起用膳吧。”
太后滿臉笑意，偏過頭瞧著長女。
長公主清寧面色微頓，隨后訕笑，“母后，今日里我府外還有些事情，便讓洐止和蓁蓁他們陪著你吧。”
太后臉上的笑容淡了幾許，但也帶笑點頭，“去忙吧，有著他們陪著你皇兄不陪也都可以。”
長公主清寧瞧了皇兄一眼便笑，“母后還是別偏心，小心皇兄醋了，欺負我家洐止和蓁蓁怎么辦？”
“你這嘴倒是替你皇兄先爭風吃醋了，你若有事便去忙吧，你皇兄呀心疼他們呢。”太后笑著拍了拍長公主的手背。
長公主面含笑意，收回了手向著盛元帝和太后告退，走之前溫柔交代這對新人好好照顧好太后，晏臻他們垂首應著。
等著長公主離去，慈寧宮內倒是冷清了些。
盛元帝看了他們二人一眼，又向太后，“現下還早些，朕先回去處理要事，等午膳便過來，你們便陪著母后吧。”
說完盛元帝站了起來，便領著人離開。
太后瞧著搖了搖頭這兄妹兩都一個樣子，總是湊不到一頓團圓飯，算了，她瞧著晏臻和蓁蓁兩人，怎么看怎么喜歡。
想到兩人才新婚就進了宮，怎么都沒有好好相處，清寧不是說兩人相處時間越長，對洐止的身體就越好嗎？
太后想著自己也不耽誤小兩口的相處，這年紀一大就容易困覺，她抬眸看了周嬤嬤一眼，周嬤嬤立馬明白自家太后的意思。
小郡王和小郡王妃雖看著相敬如賓，但能看的出來他們之間的接觸都是有些生硬，周嬤嬤跟太后一樣，心底是喜歡這對新人的，便走上前。
“太后，今日您還需要小憩嗎？”周嬤嬤上前，裝模作樣詢問。
太后聽著，抬頭瞧著洐止和蓁蓁，“今日里洐止和蓁蓁來了，哀家本是不需要的，但今日里起得太早了，倒是真的有些困倦了。”
晏臻知曉皇祖母向來養生，雖有小憩但時間點未到，目光注意到皇祖母和周嬤嬤私下的動作，心底便知，“那皇祖母便先去小憩，天寒要注意些。”
“好，就怕你們二人待在這空蕩蕩的宮殿里無趣，天若是暖些倒是能讓你領著蓁蓁去御花園轉轉，現下還是讓嬤嬤帶你們去哀家的書房，書房里暖些，你們可以看看書寫寫字打發些時間。”
太后笑笑，讓周嬤嬤帶他們去書房，自己被宮女領著回去臥榻去了。
太后常喜在慈寧宮寫寫字，畫畫山水畫，抄抄佛經，盛元帝便給太后建了個小書房，周嬤嬤在前踱步前行，身后的人跟著慢慢而行。
宋枝鶴今日里狀態不在，可能半夜醒來，清晨又被凍醒，眉眼有些倦意，但雙手攙扶著晏臻的手臂處的力氣有些松懈下來。
她有些想清歡了，要是清歡在的話，扶人的力氣活就不屬于她了。
晏臻也注意到宋枝鶴的心不在焉，想起她剛才面對盛元帝時候的懼意，是被嚇著了？
想起那人的心狠手辣，晏臻掩去眼底的冷厲，腳步慢了下來。
兩人到了書房，周嬤嬤怕他們干餓著，讓人送來了些干果糕點和溫茶水的火爐，便悄然都退了下去。
宋枝鶴瞧著送來的干果和溫茶，挑了些清淡的糕點和溫了些甜茶送到晏臻的面前，“這些可以吃。”
她選出來的這些體寒的可以吃，剩下來的是寒食類，晏臻這人的身體她雖不清楚，但是總得避開一些。
送過來的時候，宋枝鶴被室內的溫暖引來困蟲，連打了幾次哈欠，瞧見晏臻點了頭，想著少年人聽從了自己的話，便就安心趴在旁邊的臥榻上睡了。
晏臻想對她說你不用害怕，轉頭就看到她趴在旁邊睡得熟。
晏臻愣了下，隨后唇角揚起，他還以為她害怕，沒想到只是自己想多了。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人，甚至是說外界的人他也很少接觸。
從幼時的那場事故之后，他便被下令禁在自己的閣樓里，除了每年的寒山廟，和皇家大的祭祀以及活動會讓他出現。
皇家的人和程家的人他相熟的不多，不喜歡他的人倒是挺多的。
晏臻盯著宋枝鶴，她瞧著乖巧可是內心卻是有著自己的想法。
宋家人晏臻是知曉的，他有一些人連著長公主都不知曉的暗衛，給他傳遞消息，宮內外的所有他看不到卻聽著消息長大的，許多個夜晚，他臥在黑暗里想著外界的光明。
后來看到了外界的光明，可他看到的仍是黑暗。
宋家人是個意外闖入者，對于這場婚姻，晏臻比宋枝鶴還要驚的，他甚至找過母親，母親隱身在黑暗中告訴他，他是要娶宋家的那個姑娘。
后來的后來，宋家的姑娘好像也沒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好，至少表面來看，他們是相處還算融洽的。
茶香四溢，晏臻翻看著書卷，案臺邊睡著個乖巧的姑娘，兩廂各好。
鳳鸞宮內，皇后彎著手指瞧著新浸染的指甲色，上面的胭脂紅得像極了屋外的扶桑樹花色，她面容艷麗，眼角勾著淺色的粉多了嬌嫩感，只是面上一臉不屑的神情破裂了美感。
“那病秧子和宋家的進宮了？”
鳳鸞宮的大宮女春熙點頭，“今日行著馬車到了太后那，長公主先回去了，留下他們陪著太后用午膳。”
皇后嗤笑一聲，這宋家人到底還是想著跟他們趙家成為對立面。
不過這隊伍似乎站早了些。
長公主到底不是皇上，一個女人心軟就是最大的錯，何況她那病秧子兒子遲早也進閻王殿，跟趙家人斗？呵。
“無礙，不過這宋家的姑娘是哪里出來的人物，倒是有些本事的。”皇后想起那宋家人，倒是多了些話。
春熙垂頭不語，上一次便是看見了周嬤嬤護著那姑娘，那姑娘瞧著更是溫婉乖巧，站在陽光下更是干凈，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觸摸。
春熙見過宋尚書和宋家大公子因那姑娘被嫁入長公主府而決裂的模樣，那樣干凈的姑娘想必也是被捧在心上的。
“宋家？宋元臻的女兒？呵，原來如此，本宮說呢，原來長公主還是沒忘記舊情人啊。”皇后嘴角掛著了然的嗤笑。
早些年間便有人傳聞，長公主喜宋元臻，只因為宋元臻娶了青梅竹馬，這才反目成仇，如今這又是把舊情人的女兒拉入伙？就不怕引火燒身？
“這宋夫人瞧著蠢笨，倒是生出了聰明的，知曉拉攏太后傍身，也不知道能維持多久。”
那死老太婆遲早會死，那么這天下就是皇上的，再下面就是她家昊兒的，看誰能耗死誰。
春熙小心翼翼瞧著自家主子的模樣，輕聲道，“聽說皇上等會也一起過去。”
“砰。”
花瓶摔碎的聲音。
皇后抬眸，眼底陰翳，“該死的東西怎么不早說？皇上怎么會過去？”
“太后···”
春熙打了個冷顫，垂首想說太后隨意說了一句，但皇上就去了，只是話沒說完就被皇后扔來的東西擊中不敢言語。
“又是那個老妖婆，怎么還不死？整天就拿捏著皇上，不讓皇上放權給昊兒，如果不是她，昊兒早就被立為儲君了，還用得著和那幾個賤人去爭搶？”皇后站在原地抬高了聲音，幾乎是吼了起來，手邊扔東西全部打在春熙的身上。
春熙早已習以為常，垂首在原地忍痛不發。
“還站在那里干什么？還不去請十一皇子和五公主過去請安？等本宮教你是嗎？”皇后氣急，這宮內一個個笨得跟豬一樣，就不能有個聰明的？
春熙連忙跑出去請人。
十一皇子和五公主均是皇后所生，春熙是最不想見五公主的，見了五公主如同再見皇后一般。
倒是十一皇子，春熙眼底閃過暗色，這個主子比起他們似乎更能掩藏自己的情緒。
十一皇子和五公主均是府邸離著皇宮最近，被皇后傳召都快速趕了過來，二人進了鳳鸞宮殿內后瞧著里面的混亂，眉眼雙雙蹙起。
“母后，又誰惹你生氣了？”五公主踩著干凈的地方走過去，搖晃著皇后的手討好的看著。
皇后瞧見明艷亮麗的五公主和器宇軒昂的愛子，連忙堆起了笑，想著她自己現在被禁足出不了宮殿，便說著要他們去太后內請安。
五公主皺眉，母后不是最不喜歡皇祖母的嗎？
平日里他們要過去看看，母親都板著臉不高興，如今竟然要他們過去請安？
“你表兄不是大婚嗎？如今帶著你表嫂在你皇祖母那里，你們也不是好久沒見過你們表兄了嗎？正好這次也過去見見，日后便不會認錯了。”
皇后拍了拍十一皇子的手。
十一皇子抬眸對上母后的眼睛，便是明白了。
皇祖母不值得母親傳召他們進宮，想必父皇在皇祖母那邊接見表兄他們，因為母后被禁足，父皇對他也有些冷淡。
最近他都沒有看看皇祖母，該是見見了，他點頭朝著五公主道，“皇姐，母后說的對，我們過去吧。”
五公主瞧著母后和弟弟的眼神交流，指尖抵在掌心讓自己不嫉妒，面上帶著假笑，“好，那母后我們先過去了。”
皇后點頭，她家的昊兒就是聰明。
對于五公主，在皇后的心底其實沒有什么太重的分量，但能給昊兒爭取一個幫手，她是樂意維持這份母愛的。
五公主和十一皇子出了門往著慈寧宮的方向走去。
五公主知曉母后向來偏心，也不得不承認弟弟的聰慧，可母后哪怕稍微分一點愛給她，都不會讓她這般難受。
她走在十一皇子的身后，想要開口詢問母后想說什么，可抬首就發現十一皇子似乎長高了不少，連著背影都有些冷冽，到嘴角的話她卻說不出來了。
“皇姐，母后很喜歡你的。”前面背對著她的人突然開口。
五公主唇角掛著低嘲，十一弟這張嘴倒是虛嘴掠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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