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豐潤，一雙眼睛似如驕陽般耀眼，卻如水流般平和，舉止沉穩，透出大家風范，林婉心中滿是震驚，她從未想象過身為北方部最高領導的教授同志，會出現在這里。
她之所以認得教授同志，那是因為之前護送完整紅密破譯資料到天津，受到北方部三位核心人物的接見和嘉獎。
教授同志，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難道說……
一時之間，林婉思緒紛飛。
感受到林婉的異樣，余華目光順著林婉所看方向望去，見到緩步而來的中年男人，有些疑惑，這是林婉他爹？
仔細對比相貌，似乎不怎么像。
“小姐，家里安排我來接您，保護您的安全，最近北平很亂。”教授同志來到兩人跟前，面容掛著源于內心的溫和笑臉，以標準的管家姿態問候林婉，緩緩說道。
見到以管家姿態自居的教授同志，林婉心中凌亂，也立即明白對方隱藏真實身份的意思，順著話往下接，轉而看向余華：“額……好，余華，這是我家里的管家，名叫劉微，你叫他劉管家就好了。”
她家里的確有管家，管家的確叫劉微，只不過，管家劉微和這個‘劉微’，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管家？
打擾了。
聽到這個從未接觸過充滿上流社會氣息的詞語，余華立即明白對方身份，心中默默為自己淺薄的世面道歉，面露微笑，雙手作揖：“你好，劉管家。”
“你好，余同學，我聽小姐經常談起關于你的事跡和才華，也曾有幸讀過你在清華學報發表的數學論文，奈何我才疏學淺，未能領會到余同學所寫文章之精華，初次見面，如有招待不周，請多包涵。”劉微看向余華，面含微笑，雙手作揖回禮。
滿是夸贊的禮貌性言語中，毫無生分和間隔，透出一股真實感。
聽到這位劉管家的話，余華心中只有一種感覺——舒服。
瞧瞧人家怎么說話的？
話語之中滿是書香門第味道，卻毫無那種高人一等的感覺，禮貌性問候的同時，不僅表示自己身份，還表達對客人的用心。
當然，自己算不上哪門子客人。
“劉管家過譽了。”余華笑道。
劉微笑了笑，似如水流般溫和的雙眼看向林婉和余華：“小姐，余同學，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還請移步上車。”
“我還有幾個關于七塔式裝置的問題，賞臉去喝個茶？”
林婉聽聞，轉頭看著余華，問道，校門口人多眼雜，并不適合聊天商議事情，況且看‘劉管家’的架勢，似乎是奔著七塔式裝置而來。
做戲要做全套，現在是考驗演技的時候。
“恭敬不如從命。”對于天使投資人的要求，余華哪敢拒絕，微笑道。
“小姐，余同學，請隨我來。”劉微見到余華答應，說了一聲，轉身帶領兩人離開熱鬧的校門口。
兩名處于警戒狀態的年輕人護在左右，三人擠開人群，向外走去，迎向停放于公路旁邊的兩輛別克汽車。
兩輛別克汽車整齊停放，旁邊站著一名眼神銳利的年輕人，看著這一幕，余華對林婉大佬的家庭富裕程度再次有了新的認知。
民國時期購買兩輛汽車，這不是一般的壕，尋常富裕家庭可承受不起兩輛汽車的開銷。
家里有錢，長的好看，稱得上是一名天才，真實身份還是組織革命成員，參加過一二九運動。
同樣是富二代，林婉這位民國女孩，比后世那些女富二代強的不是一丁半點。
“請！”劉微來到第二輛汽車旁邊，打開后排車門，微微躬身，朝著林婉和余華示意上車。
兩人點頭上車，劉微坐在副駕駛，兩名隨行年輕人和站崗境界的年輕人乘坐第一輛別克汽車，伴隨著汽車引擎轟鳴聲，兩輛別克汽車很快駛離崇德中學，沿著公路駛向城南區域。
“劉老……老劉，我給家里要的那筆錢到了嗎？”車上，林婉目光看向劉微，頗為不習慣的喊了一聲老劉，關心借錢款項一事。
坐在副駕駛的劉微回答道：“已經到了，放在我住的院子里，按照小姐你的要求全部是現大洋，近來法幣貶值，變得越來越不值錢了，兌換這些大洋損失頗多。”
“那就好，余華，錢已經到位了，你明天怎么拿？”
林婉聽聞，心中松了一口氣，她知曉一萬五千大洋對組織而言算是一筆不小的款項，如同一泓清泉般的清澈眼眸，看向余華。
一萬五千塊的現大洋，我怎么拿？
我用手拿。
余華輕輕搖頭，打開書包，從中取出一份事先寫好的紙張，遞向林婉：“錢暫時放你那里，這是所需設備和材料的清單，你看一下，有沒有關系和辦法買到這些設備？其中離心泵和埋弧焊設備及焊劑優先級最高。”
整份清單上羅列關于研發七塔式裝置所需的設備，總共十六種，其中購買難度最高的為工業級離心泵和埋弧焊機及焊劑。
離心泵是七塔式裝置中關鍵性輔助設備，用于向反應塔內連續輸送水，流量要求為每小時30立方米左右，民國僅能生產小流量的離心泵，且質量不可靠，壽命短，需要進口設備。
埋弧焊機及焊劑，主要用于焊接壓力容器連接處，確保反應塔符合設計標準。
這款七塔式裝置為什么能比國外塔式裝置產量多，核心原因就在于反應塔的內部壓力，想要實現日產22噸的夢想，就必須用埋弧焊機。
電焊機不適用于焊接壓力容器。
百萬噸級別硫酸年產量的超級大餅，已經給林婉畫下了，如今要做的就是從最基礎的地方開始。
前期階段，先買設備，制造原型七塔式裝置，后期再研制設備并自我制造，實現批量生產七塔式裝置。
當然，如果與拉貝進行技術換設備的交易能夠達成，那么制造離心泵和埋弧焊機的問題便迎刃而解。
林婉接過這張淡黃色的紙張，看完清單列舉的設備和材料種類，以及所需數量，眉宇微皺，說道：“我對于這些設備不是很了解，需要拿給劉管家看一下，劉管家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七塔式裝置的事情可以告訴他，不用擔心。”
“沒問題。”
余華聽聞，點了點頭。
“老劉，你看看。”林婉朝著劉微喊了一聲，將紙張遞了過去。
劉微接過這份設備材料清單，大致瀏覽一番，十六種設備材料他知道兩種，其他則非常陌生，輕輕搖頭：“小姐，我不是很懂這些，需要安排下面的人調查一下，大概要一定時間。”
“余華，不好意思……”對于這個回答，林婉臉上露出無奈之色。
“沒事，這點時間沒什么。”余華搖了搖頭，不懂技術是很正常，如果這位劉管家非常懂技術的話，那他才會覺得奇怪。
“余同學，上面這些設備是必須用到的嗎？就是說，少了一種都不行？”這時，劉微忽然出聲詢問。
“是的，如果缺少任何一種，圖紙上的七塔式裝置便無法出現，例如埋弧焊機和焊劑，沒有這臺設備，我們就加工不了符合設計要求的反應塔，用電焊機焊接，反應塔壓力不達標，實際產量會大幅度降低。”余華點了點頭，講解道。
話落，林婉和劉微紛紛明白這些設備的重要性。
劉微心中已然有了大致概念，面容嚴肅，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盡快讓下面的人去辦，速速答復。”
“好的。”
余華微笑，點了點頭。
窗外景物飛速倒逝，隨著不斷向著南城區而去，北平城逐漸破敗起來，行人大多衣著襤褸，污頭垢面，少有長袍馬褂服飾者，同西城區的端莊和高貴截然不同。
余華靜靜注視窗外，心中感慨，這里是屬于底層人的北平，聚集著窮人的北平。
不一會兒，兩輛別克汽車離開主干道，駛入一條較為狹窄的路，周圍街道干凈很多，隨后穩穩地停在一家裝潢古樸的茶館門前，眾人下車。
“這是我家的產業。”林婉朝著余華微笑道。
有錢……
余華心中嘆氣。
眾人步入茶館，里面并無多少人，進入雅間，要了一壺碧螺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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