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細說紅塵 > 第二百一十章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臘月二十四,楚清再次進宮,這次是為了述職。

  皇帝把吉州知州、新倫州知州和楚清一起召到御書房。

  各自的述職報告早已上交,皇帝該看的也看過了。這次主要是想就棉花種植的問題聽聽他們的意見。

  因為有密偵司對新倫州州衙不配合軍屯荒地開發的調查報告在先,皇帝這次也把新倫州的馮知州也一并召見了。

  有些人事調動,需要皇帝的直接態度,免得中間的官員參與其中幫忙打掩護。

  原本對新倫州呈交的報告就不太滿意,這次接見就更不滿意了。

  新倫州原是舊東倫國,本就是個以商貿為主的地方,國戰后兩年了,新倫州的稅賦竟然不及吉州,而這當中,給予新倫州的有利政策最多。

  本想聽聽新倫州的知州有什么具體的難處,沒想到這個馮知州竟是一問三不知,只是訴苦、要錢。

  問兩年中新開墾多少荒地?不知。

  問新增多少商鋪?不知。

  問州學和縣學今年招了多少學生?只有個概數;那舊東倫原本的文人士子可都有記錄,有多少參與科舉?不知。

  問舊東倫貴族的動向?不知道是不想說還是不了解,回答的模模糊糊。

  更不用說開山、挖渠、礦產、修路了。

  這官是怎么當的?

  馮知州心里苦著呢。

  他本是托關系、走后門,求到武繼昌的門路來到新倫州,想著這個地方大,又是剛收復,趁著百廢待興之際,隨便干干都能出政績,沒想到那幾大貴族各種不配合,很多工作開展不下去。

  后來在武繼昌的操作下,有武繼昌的親信韓副千戶接管理事處,為他提供了不少便利,好日子剛過不到兩個月,韓副千戶走了。

  好歹他抓住幾個貴族時常給自己上供,小日子過得總算滋潤起來。兩年間忙著摟錢,還得避著后來的白副千戶,哪有時間管別的?

  現在皇上問這么多奇奇怪怪的問題,他哪里知道!述職報告是師爺幫忙操作的,上面的內容他都背下來了,可皇上不問哪!

  皇帝被馮知州氣得差點自閉。

  壓了壓火氣,把目光轉向宋廷山,心情總算好轉起來。吉州今年出人意料,稅收提高了三成。

  皇帝問:“宋愛卿,吉州今年花生收成不錯?”

  “回皇上,尚可。今年是第一年種,荒地還沒有養熟,明年會更好。”宋廷山回答。

  “你是如何讓百姓自愿耕種荒地的?”皇上追問。剛才那個馮知州一提到開荒就苦著臉要錢、要人。

  一堆問題交給皇帝去解決,要你這個知州干嘛使?

  宋廷山答道:“回皇上,臣把分散在吉州各縣的流民集合起來,統一分配到開荒地區,分發農具;

  并告知他們:他們開墾出來多少,就給他們免費使用多少,為期五年,五年后根據具體情況酌情納稅;

  同時要求他們必須按照州衙的命令進行種植,州衙統一收購,所得銀兩扣除農具和種子費用后,都歸他們所有。”

  難怪。

  朝會中曾預期國戰之后的三五年內,來自東倫國的農奴將流竄至內地,各地都會遭受流民問題的困擾。

  兩年中各州府也確實有輕重不同的流民問題呈報上來,偏偏吉州沒有。

  原以為吉州作為邊城,會是受干擾最嚴重的地區,沒有呈報,那就存在瞞報問題,因此這個宋廷山也受到些彈劾。

  但是密偵司給出的調查結果是,并沒有因流民問題造成不良影響。相反,各縣都有勞務集市,給這些無家可歸之人打短工糊口的機會。

  今天親耳聽到匯報,竟是把荒地與流民結合處置的結果。

  這個宋廷山,還是動了腦子的。

  皇帝想到這里,又問:“今年的稅收竟比去年還提高三成,都是你種花生的功勞吧?”

  宋廷山:“不,皇上,花生是州衙代人收購的,并不納入稅收。”

  皇帝:“噢?”

  宋廷山:“是這樣:荒地產出的花生,由楚大人出資買下,楚大人并不向州衙繳稅。

  今年的稅收有所增長,是因為百姓手里有了銀錢,促進貨品的交易,因此今年稅收主要出自市稅。”

  皇帝:“噢?”

  又一個“噢”,是要聽詳細的內容?

  宋廷山掂量著說道:“打個比方說,百姓們過去手里沒錢,也沒處做工,自然省吃儉用,盡量不買東西,沒有買賣,市稅就不會增多;

  現在百姓很容易能找到工做,手里有了余錢,自然會買賣物品,改善生活,市稅也就增加了”。

  市稅,就是商業稅,宋廷山的意思是今年州衙的稅收大部分出自商業稅。

  皇帝這次不“噢”了,問道:“如何會有工可做?”

  宋廷山:“回皇上,這要感謝楚大人了。楚大人不斷地招工招聘,使得百姓在農閑時有了做工的去處,打個比方說……”

  這次不等“噢”出來,宋廷山直接舉例子:“楚清的織造作坊每個工序都需要大量人工,所以吸收了臨近幾個縣的村民做工;

  而且因為染色的需要,還間接帶動起附近增開了數家染坊;因為織造工具的需要,又帶動新起了數家木匠坊。

  因其用工的待遇合理,使得百姓很愿意去她那里做工,那么其他地主、富商不得不有樣學樣,提高雇工的待遇,百姓們得了實惠,做工更為賣力,商家也得到更多的利益。

  一個縣如此,各個縣相互借鑒,本州從去年起基本消滅了貧困村縣,今年更是達到能夠上繳與其他州府相比為中上等的稅銀。”

  說到這里,宋廷山壓抑不住自豪的表情,只好低下頭。

  馮知州一直就沒敢抬頭,皇上剛才的問題他回答不出,心知惹惱了皇帝,正琢磨如何給自己解困。

  此刻聽到宋廷山的回答,恨不能掐死他:“臭顯個啥!你咋不上天哪!”

  唉,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楚清默默留意這兩人的表情:一個拼命壓制也壓制不住上翹的嘴角;一個怎么擦也擦不凈額邊的冷汗。

  “你一個州自產自銷就能提高這么多稅收?”皇帝又發問了。

  宋廷山:“回皇上,過去農民幾乎很少會花銀錢。他們縫縫補補、精打細算地過活。

  商鋪的貨品幾乎是有錢人家才會采買,而各縣商鋪數量也少。

  這二年有所提高,臣總結了兩點:一是流民安置使得人口增多,人多了,干活的就多,產出也就多;

  二是楚大人的生意包括了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需求多。

  比方說她在本縣收黃豆榨油,百姓種的黃豆過去自留,做醬或者豆腐,基本是自家食用,如今可以賣錢,若是百姓自己榨油,那么楚大人也收購豆油,這些豆油又銷往各縣,再從各縣收購黃豆;

  百姓有了錢買油,買油又需要菜、肉,尤其縣城的百姓,衣食住行都需要購置,農民們又可以把自家的菜、肉拿出來賣,這就把集市活泛起來了;

  再比如,楚大人教會工人各種工序,他們不僅可以做工賺錢,也可以給自家織布裁衣,今年的棉花更是讓很多百姓添置了冬衣;

  而相關的染坊、木匠坊也被帶動起來,百姓也有了自己染布的去處;銀錢攢多了需要蓋房,在楚大人的磚窯就可以購置各種價格的磚石。

  百姓們手里有了錢,也敢時不時拖家帶口去飯館吃吃飯,去集市上逛一逛,給家里的婦人們添置些頭面、首飾,這樣飯館、銀樓的客人也多起來;

  有遠見的人家也舍得交些束脩,讓孩子們去學堂讀書,各縣的書鋪、雜貨鋪因此也被帶動起來;

  各類的貨品都有需求,那制筆的、造紙的、蓋房子的、修補瓷器的,統統都有了生意可做……”

  楚清聽得嘖嘖暗贊:宋廷山太會做人了,明面上在說人口紅利、經濟閉環、供需關系,隱晦地把楚清給拿出來好好表揚了一番,等于告訴楚清,功勞有你一半,有啥好事兒繼續想著我!

  皇帝的耐心也真是夠好的,這么啰嗦還聽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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