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我必將加冕為王 > 第一百七十四章 穩妥的未來
  話是這么說,但路德維希又不是秩序之環,能夠憑空變出堆積成山的食物或者燃料;想要弄到能夠滿足整個克洛維城的是黃油和黃油,辦法無非兩個:訂單采購和軍需倉庫。噲

  首先軍需倉庫是肯定不用想了,如今的陸軍部已經被索菲婭完全控制,他可沒信心能從可愛的妹妹手里扣出那么一大筆油水。

  何況答應陸軍部條件的目的是為了之后能發動戰爭,現在把軍需揮霍掉了,開戰以后的后勤怎么辦?

  所以只能想辦法強征了…弄清楚了這點的路德維希瞬間豁然開朗——該不會是自己這邊的人趁著兵變的機會囤貨居奇,被索菲婭他們抓到尾巴了?!

  一想到自己接下來必須想辦法說服那些委員會內的貴族,強迫他們壓低黃油和煤炭的價格,路德維希就感到腦袋又疼又癢,整個人都像是被蟲蛀了似的。

  安森不管這些,離開了總理執政廳后直奔獵槍俱樂部,準備發動“赤心”組織公開演講,宣傳“忠于王國的利益”的理念。

  現在全克洛維王國到處都是因混亂而嶄露頭角的新勢力,新團體,這正是“赤心”拓展影響力最好的機會;無論是軍事學說也好,陸軍內部的氛圍也好,都是由規模決定的。

  道理也很簡單:你想讓我接受你的理念,最起碼我得先認識你,知道你的立場再說吧?噲

  過去的散兵科軍官就是受制于這點:人數太少所以學說成不了氣候,因為成不了氣候所以大部分軍官根本不了解這種全新的軍事理念,自然只有安森·巴赫這種看什么都新鮮的“外地人”才有可能接觸。

  與此同時因為“大陸軍學說”的強勢,任何非本學科出身的軍官除了比較特殊的炮兵,幾乎無一例外會受到排擠,于是任何還對仕途感興趣,希望自己退伍后領到的補助金至少夠過日子的軍官,都會知道怎么做才是明智之舉。

  而現在前陸軍部已經完蛋了,全新的陸軍部因為有自己的存在,已經不再有打壓散兵科軍官的可能,問題只剩下該怎么宣傳。

  照搬過去大陸軍學派的作風?那很顯然不行。

  完蛋只是前陸軍部,大陸軍學派的軍官在克洛維仍然是絕對的主流;所以套著“獵槍俱樂部”外套借殼上市的“赤心”,當然必須在格調方面完全超越前者。

  “一切為了克洛維的利益!”,“每一名士兵都應當忠于王國,‘赤心’的成員應當更加的忠于王國!”,“永遠以王國的利益優先!”……

  至于組織核心理念中“平等”的部分,至少現階段還不屬于宣傳的重點,尤其是對于那些初來乍到,還沒有弄清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急不可耐想要“共襄盛舉”的王國代表們,“團結”和“忠誠”的話題,顯然對他們更具有吸引力。噲

  畢竟,沒有誰是不希望成為忠臣的,只是大家表達忠誠的方式各有不同罷了。

  另一方面,同樣沒閑著的索菲婭也開始發揮自己的特長,向已經被克洛維城的發展徹底震撼的外省代表們宣傳“產業經濟”。

  雖然比較世界上其它角落,克洛維無論經濟還是產業都已經十分興盛,但身在其中的少女很清楚,那真的只是克洛維城以及周邊的小部分罷了;父親用了十年時間也只是完成了“鐵十字計劃”,蒸汽列車的鐵軌始終無法貫穿整個王國,就是最好的證據。

  看過了克里斯蒂安·巴赫的筆記之后,陸軍大臣的腦海中開始產生了全新的認知:克洛維城的矛盾在于資源分配不均,克洛維城與外省的矛盾在于發展的不均。

  這固然有外省對新技術,新產業的排斥——否則“鐵十字計劃”也不至于進展的如此艱難,“大十字計劃”始終停留在紙面上。

  可就像安森·巴赫說的那樣,既然是準備奪取最高權力了,看待問題就不能本眼前所局限,要站在更高的角度。

  而索菲婭所能看到的角度,想要團結克洛維整個克洛維王國的最佳手段,則是讓各個行省都能通過產業經濟變得富裕,追平或者僅僅減少和克洛維城的差距。噲

  “產業的興盛首先取決于規模,而規模的關鍵在于密度。”

  腓特烈大街的胡桃木咖啡館內,陸軍大臣索菲婭·弗朗茨猶如導師被一眾代表簇擁在大廳中央,對著聚精會神的觀眾們繪聲繪色的宣傳她的經濟理念。

  能夠坐在這里的代表們,無一不是各省商會的會長,總督府的達官貴人或者大莊園主,否則也不可能從陸軍手中弄到代表邀請函這種“官方身份”。

  在乘坐過蒸汽列車,親眼看到了克洛維城繁華的他們哪怕原本還對“冒煙的鋼鐵怪物”,“不需要牲畜的機器”有所懷疑,但此時也絕對不敢站出來說什么。

  “過去一名手里有余錢的貴族如果想要增加自己的收入,他會考慮買下更多的土地,招募技藝精巧的鐵匠,動員佃農家的女人紡織,圈養些牲畜,再承包當地的魚塘,林場,礦坑……”索菲婭娓娓道來:

  “是的,他必須什么都要做一點,因為雞蛋不能放在同個籃子里,因為只有將村鎮里所有的產業都承包下來,他才能保證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承受損失——因為礦坑可能枯竭,麥田可能絕收,牲畜可能沾染瘟疫…那我就什么都做好了,總不可能一下子全部都損失掉吧?”

  “但這個貴族很快就發現了,商人從外省販來的工具比他的鐵匠打造的更優秀更廉價,農夫們買來的細亞麻也不再是他們的妻子和女兒織出來的;礦坑里的劣質礦石根本賣不出去。”噲

  “就連麥田里產出的小麥也被商人嫌棄,用各種花言巧語把價格壓到讓他難以忍受的地步。”

  “為何?很簡單,因為只要有一個地區的‘貴族’放棄了這種‘零風險’的傳統理念,轉而大規模的種植亞麻或棉花,他就能忍受商人在收購時被壓得極低的價格,以絕對的規模優勢獲得盈利!”索菲婭突然加重了語氣:“我們假設某個地區一年需要兩千磅的棉花,當你只能生產一百磅時,你什么也不是;當你只能生產五百磅,你會賠的血本無歸。”

  “可當你能生產一千磅,甚至超過了兩千磅這個數字,這個地區除了你,將再沒有人敢生產棉花;而生產棉花的人只有你,就等于只有你能決定棉花的價格了。”

  “這,就是規模的優勢;無論棉花還是羊毛,小麥還是鐵礦,只有形成規模,才能通過壓低成本的方式獲得原先根本無法獲得的利潤。”少女開始總結:

  “一個佃戶的妻子加上他的女兒每年能生產的布料,還不足一個能熟練操作紡紗機女工的十分之一;前者是零散的,低效的;后者不僅效率高,集中方便管理,還能為了可期待的薪酬為你盡心盡力的工作。”

  “在克洛維城,一個女工每個月的收入是普通鄉下佃農妻子的十倍!她僅靠自己,就可以到成衣店買喜歡的衣服,享用啤酒,面包,黃油和腌肉!”噲

  為了能讓這些代表們信服,索菲婭也不得不拿著某些報紙上吹噓的虛假新聞,來忽悠這群外省代表們了:“我知道很多外省貴族都對商人反感,認為他們都是吝嗇貪鄙,毫無道德和良知的社會敗類。”

  “作為克洛維總主教的女兒,這種觀點我完全贊同;但請你們想想,連這種人都愿意為一個女工支付十倍于佃農的薪水,那請問他究竟能靠這些女工們賺取多么驚人的財富?”

  話音落下,代表們立刻開始議論紛紛——他們當然不會單方面信服一個女人,哪怕對方身份貴為內閣大臣;但無論是近期的親眼所見,還是搜集到的報紙上各方面相關的內容,似乎都在驗證眼前的少女所言非虛。

  那是肯定的,畢竟眼下整個克洛維城的傳媒業都快被陸軍大臣壟斷了,現在可以說是她想看什么,明天的報紙上就得寫什么;生活在全省都不見得有幾家報社,一個新聞能被翻來覆去說半個月環境下的代表們,哪見識過信息壟斷的威力?

  上到權威級的《王國忠誠報》,《晨報》,下到類似《克洛維真相報》這種街頭小報,都只是索菲婭·弗朗茨大臣傳媒王朝的一部分罷了。

  你想搜集多份報紙相互印證?那怕不是能印證出“太陽果然是打西邊出來”,“白的就是黑的”這種世間真理。

  “但是大臣閣下,雖然工廠確實可以盈利,而且能掙到令人難以想象的利潤,可所需要的成本也是驚人的。”噲

  喧囂的人群中突然響起了一個不同的聲音:“工廠的場地需要錢,工人需要工資,存儲貨物需要專門的倉庫,出售需要商隊…這些都是成本。”

  “而在貨物成功出售變成真金白銀之前,無論是賺是賠都是需要支付這些成本的;如果最終投資失敗,所要付出的代價恐怕足以讓一個經營百年的莊園瞬間破產,這要怎么解決?”

  “問得好!”

  索菲婭眼前一亮,目光掃向人群:“請問閣下是……”

  “北港愛國派的現任主席,兼北港代表威廉·塞西爾。”年輕的海軍上校在眾目睽睽中站起來:

  “閣下剛剛的言論的確稱得上振聾發聵,可我們北港也絕對不缺乏孤注一擲,最后血本無歸的商人;做生意的確是能積累遠超普通莊園的財富,但恐怕還是比不了種地來的穩妥吧?”

  這番言論立刻引起了在場不少人的共鳴——經營產業的利潤再豐厚,論穩定程度還是與土地,莊園無法相提并論的。噲

  “是啊,如果在百年…不,哪怕只是十年之前,您剛剛所說的這番言論完全正確;但就像我最開始所舉例的那樣,這個時代開始致力于產業的‘貴族’越來越多了。”索菲婭微微一笑,舉起了手中的咖啡杯:

  “我手中的這杯咖啡,咖啡豆產自金石城,杯子是艾德蘭港的瓷器匠人用產自驍龍公國的優質土壤燒制,砂糖從帝國南方販來,牛奶是中央行省供應…最后,在一位手藝精深的伊瑟爾半精靈咖啡師的操作下,出現在了我的手中。”

  “這杯咖啡…如果換成是在驍龍城,怕不是只有皇宮和大貴族的莊園才能得以享用;但換成克洛維城,任何身價在兩萬金幣以上的富人哪怕天天用它洗臉泡腳,也不會感覺心疼的。”

  “為何?難道克洛維人掌握了違背神的意志的魔法,能夠揮霍連帝國皇帝也未必能經常享用的奢侈品?”陸軍大臣的嘴角上揚:

  “是的,我們掌握了魔法,一種用火焰,鋼鐵和煤炭鑄就的魔法——克洛維的鐵十字!”

  “它讓運輸成本不再永遠居高不下,它像船舶一樣將原本孤立的鄉村與城鎮緊密相連,它縮短了時間和空間的尺度,打破了地理上的隔閡。”索菲婭站起身:

  “最重要的是,它讓金錢與財富的流通變得比過去更加迅速;讓躺在祖祖輩輩積攢的田園之上坐享其成,變得愈發困難。”噲

  “我知道在座的諸位中不乏貴族,很多家族的歷史或許都可以追溯到克洛維統治你們的家鄉之前;在當地,你們就是高貴的象征,是道德與法律的化身,是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頂峰;因為就算他們拼盡畢生的血汗,賭上所有家當,也未必能賺取與你們百分之一相當的財富。”

  “可現如今的世道變了,你們不敢賭,但有人敢;他們敢壓上一切,從教會銀行借貸出十倍成本的啟動資金,開工廠辦商會租賃倉庫…十年,甚至五年,他們的財富就能超過你們,甚至把你們那些經營不善的莊園,林地買下來,變成更加盈利的農場,果蔬種植園。”

  “屆時你們的財富沒有縮水,但和整個社會相比不過滄海一粟;你們的產業依然穩固,可賺取的金錢甚至不足以維持必須的排場。”

  “試問,這就是諸位期盼的,穩妥的未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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