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城區，博來曼大街55號。
時間臨近中午，博格納太太像往常那樣準備著午餐，一窗之隔的大街上到處是人頭攢動的社區民兵，揮舞著紅黑色克洛維王旗和步槍在激動的歡呼吵嚷，隔著剝離都能聽到他們“逮捕真兇”，“成立議會”的叫喊。
同樣僅隔著一道墻壁，但不同的出租屋內，此時已經擠滿了全副武裝的審判官們，神色凝重的科爾·多利安提著勞倫斯的燧發斧，推門走到求真修會審判官們的中央。
“諸位，現在的情況和塞拉那個烏鴉嘴說的如出一轍，求真修會已經淪為審判庭的棄子。”科爾冷冷道：
“對手是傳說中的咒魔法使徒馬基雅，沒有增援，勝算基本為零——不出意外的話，對方的領域已經完全覆蓋了整個克洛維城，從勞倫斯隊長時代就戰斗至今的，應該清楚踏入一名咒法師的領域意味著什么。”
沒有人回答，但陰影中的身影紛紛頷首，或是用眼神表達了肯定。
“自然法則被完全扭曲，所呼吸的每一口空氣，喝下的水也許都是敵人，槍膛里打出的子彈也未必會理所當然的射向敵人…尤其對方還是那個馬基雅，傳說中能‘滿足任何愿望’的使徒，玩弄人心，勾引欲望的使徒。”
“雖然很不想這么說，但在此刻克洛維城的我們，無異于和一位神明為敵。”
“還請做好準備，這一次…我們真的要獵殺神明了。”
他沒有刻意渲染局面的絕望，沒有用激將法刺激戰友們的斗志——沒有那種必要，甚至如果真那么做幾乎等同于侮辱。
科爾·多利安比任何人都清楚，所有求真修會的審判官包括塞拉·維吉爾在內，都比自己更早擁有對這一天來臨的覺悟。
緩緩將目光轉向空白的水泥墻壁，他似乎能看到正坐在壁爐前，閉目假寐的安森·巴赫。
借助“異能”，此刻他的腦海中正倒映著整個內城區的一草一木所有畫面，努力尋找著馬基雅的身影。
通過在另一條時間線上的經驗，安森已經知道了自己在使用“異能”，尤其是還在同步張開領域的時候在，是會被周圍褻瀆法師級別以上的施法者覺察到的——對方不僅能覺察到自己的“視線”，還會產生明顯的不適。
目的也很明確：他要和對方面對面的溝通。
從這位使徒閣下主動上門“示好”的表現來看，對方的目的應該是自己，但不會是為了殺死自己——起碼不是立刻，否則以使徒的力量又已經將自己籠罩在她的領域之內，想殺人簡直比呼吸還容易。
既然如此，那就說明還有交涉的空間；哪怕根本無法達成任何共贏的結果，能夠獲知對方的目的也算成功。
使徒是不屑于隱瞞的…或者用威廉·戈特弗里德的說法，無法溝通的唯一緣由，是你的方式方法有問題。
馬基雅的“法則”是愿望，從克里斯蒂安對當時發生的情景描述來看，“愿望成真”需要滿足至少兩個條件：至少要獲得馬基雅的允許，以及主動開口或者不掩飾自己的愿望。
這其實和自己的“計劃法則”有點相似，都需要達成至少雙重步驟才能取得結果——就算馬基雅給別人一萬個愿望，對方始終不許愿的話，她的法則就無法生效。
同時愿望應該也是有次數限制的，甚至很有可能還存在空間和類型方面的限制；這一點也和自己的“計劃”法則類似，就算前置條件全部達成，是否使用計劃的決定權依然在自己手中，畢竟對咒法師而言身體只是軀殼，領域才是本體。
對方是大概十五分鐘前離開的公寓，算算時間的話應該還在周圍某個街道，至少應該不會已經離開了內城區；但無論安森再怎么搜索，始終找不到對方的身影。
他打算賭一把，主動向馬基雅許愿！
按照克里斯蒂安的描述在心底勾勒出大致長相，稍微清了清嗓子：
“我…希望知曉咒魔法使徒，馬基雅的準確位置。”
啪——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耳畔響起了清脆的響指聲。
突然，腦海中驟然一黑，所有的畫面全部都消失了。
這…安森勐地繃緊了心弦，反復確認自己的確是開啟了“異能”，力量本身并沒有失去聯系，但自己什么都看不見！
“有意思，是穿越了時間的人啊。”一個無比稚嫩的嗓音突兀的開口道：“怪不得盧恩會對你感興趣，原來…嗯？”
“……等一下，是你？”
那聲音聽起來很詫異，迅速冷靜下來的安森深吸口氣：“不好意思，您認識我？”
“奧古斯特的跟班，和他一起參加了試煉的…哦，真神在上，這個真是太有意思了，我居然會對你有印象？”那聲音愈發的興奮了：
“時間線遭到變動，甚至對我產生了直接影響…有趣，真想立刻把這件事告訴約格林那個老混蛋，他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約格林，那位法則是“存在”的咒魔法使徒么…安森在心底暗道。
如果放在以前他肯定不敢在這種情況下思考任何事情，但在熟練掌握領域之后已經可以將意識保護在領域之內，避免深層意識遭到讀心。
感覺到對方的口吻中沒有明顯的惡意，甚至還有主動交流的傾向，安森果斷選擇了跟進：“抱歉，請問我應該……”
“馬基雅。”那聲音直接打斷了他：“不要假裝不知道別人的名字，也不要假裝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一位使徒，這很不禮貌——特別針對曾經造訪過博瑞迪姆的你而言。”
“抱歉，失禮了。”
安森當即開口道：“所以…您從一開始就猜到，我會主動和您聯絡？”
他故意把話說的很含湖，試圖挖掘更多對方身上的情報：所謂許愿就能實現，究竟是必須提前得到馬基雅的準許，還是說任何身處他領域之中的人都可以，如果許愿的人事先不知情，究竟還會不會有效果？
馬基雅的聲音沉默了一陣，隨即有些莫名的笑了兩聲：
“如果不是我確信她百分百已經死了，剛剛的那句話…真的會讓我誤以為正在交涉的對象是奧古斯特。”
“這是個善意的提醒，安森，并不是所有人都習慣奧古斯特式幽默的，用他的口吻說話，起碼先要有和他對等的實力。”
“試探啊…在某些家伙聽起來，很可能等同于挑釁。”
“……”面無表情的安森緊閉雙眼，用力抽動了下喉嚨。
“不過我今天心情不錯，告訴你也無妨；沒錯，之所以找上門的原因就是希望你能主動和我聯絡，算是開卷題吧，畢竟如果你始終不許愿的話，我也無能為力。”馬基雅嗓音聽起來十分愉快：
“至于為什么這么做，當然因為你和盧恩特別的關系，但現在我已經知道答桉：不僅能穿越時間線，甚至還能干擾時間線的存在…安森，我對你越來越有興趣了。”
她始終都只稱呼自己的名義，也就是說知道自己是褻瀆法師？安森心領神會，繼續開口道：“我想知道您來克洛維城的目的，如果您真的可以透露的話。”
“不，你想知道教廷為何會突然如此針對克洛維，此刻究竟有多少此刻埋伏在城內，又有誰在協助他們，以及接下來的行動。”馬基雅笑容愈盛：
“除此之外，你還想知道為何我會知道你此時此刻的所思所想，是否因為向我許愿而留下了破綻…看來奧古斯特對你的影響還真是深刻，都讓我有些想和盧恩見一面，看看他是不是也變成這副模樣了。”
安森突然有點不太敢說話了。
“作為答對問題的獎勵，我…滿足你的愿望。”
話音響起的同時，安森耳畔再次出現了響指聲：“針對你的刺殺行動，主謀是帝國和教廷…我不知道具體細節，但我認為你應該已經猜到八九不離十了；為何教廷會突然開始針對克洛維？你不妨問問一個叫路德·弗朗茨的人，究竟是怎么做到幾十年如一日，不讓教廷的力量滲透到這座城市的。”
“至于那些具體的細節我不關心，只是突然有一天，某個教廷的混賬找上門來，用讓人生厭的口吻說……”
“盧恩已經回到了過去的土地上，克洛維城是您的了。”
對方那活靈活現的模彷，讓安森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一個身影：
莫里斯·佩里戈爾。
“我們這些人，和教廷有過明確的約定，不會輕易干涉彼此，但這一次教廷是切切實實的將整個克洛維城劃歸到了我的名下；從現在開始，我可以在這里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
馬基雅的聲音聽起來很是愉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難道使徒也需要按照教廷的意志行動？”
“是…也不是，盧恩向來對教廷十分蔑視，但我建議你最好還是不要太過小覷他們…他們所繼承的東西，雖然只是些零碎，卻也足以捍衛他們所創立的秩序。”
她好像真的對我很感興趣，一直在不停的引誘我對教廷產生好奇，試圖與帝國和教廷滲透進入克洛維城的力量對抗？
安森思慮片刻，決定放棄這個話題，從其他問題入手；剛剛的試探已經完全失敗，自己的掩飾根本不起作用，倒不如更加真誠的詢問其它有用的情報。
對方的語氣聽起來很和善，但并不能掩蓋雙方其實是敵人的事實…自己現在的情況實在是太被動了，幾乎所有的行動全部都在馬基雅的意料之中。
“尊敬的馬基雅，我想知道一個咒法師如果要升階成為使徒，究竟要怎么做？”
這同樣是個沒頭沒尾，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問題，但卻可以有多種解釋：自己知道了敵人的強大，希望獲取更強大的力量對抗，自己知道了敵人暫時無法對抗，于是選擇暫時避讓，從世俗之外的力量中尋找突破。
雖然從剛剛到現在交流不多，但安森隱約覺察到對方似乎很樂于戳穿別人，或者說窺探他人的真實想法。
所以，如果別人真的是不再掩飾的真誠，她又會如何？
這一次馬基雅沉默的時間有些久，耐著性子的安森依然閉目養神，靜靜等待對方的回答。
過了將近兩分鐘，他才終于開口：
“你…必須徹底接受自己。”
“所有的咒法師真正的敵人并非別人，而是他們自己；在成為‘圖托爾’之后，常常因為力量的增長，領域和法則的形成而認為自己無所不能。”
“但那并非真實，或者說是因為過去不曾與自然法則正面對抗而產生的誤解；你的法則…在世界面前幼稚而脆弱，簡直不堪一擊，你所謂的力量，不過是對自然法則的拙劣模彷，是虛假而毫無意義的存在。”
“每一位‘咒法師’，都會在他完全掌握了自己的法則之后意識到這一點，期間或許會耗費百年，千年，直至徹底認清現實；曾經妄圖將自己的法則置于世界之上，成為全新的規則，最終…呵呵呵呵……”
“歸根結底，便是對自己的認知太過膚淺導致；幼稚…是咒法師最大的敵人。”馬基雅的聲音逐漸戲謔：
“渴望重新制定法則，必須先將自己化作‘法則’…所謂凌駕于萬物之上，超脫世界的存在，不過是蠢貨們對真神‘掌握命運’的誤讀。”
安森眼神微微發亮，隱約間想通了某些事情，于是緊接著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
“尊敬的馬基雅，請問您是否也在教廷的計劃之中？”
“不，但我的領域已經完全覆蓋了整個克洛維城，同時所有教廷和帝國的人都能隨時隨地從我這里，獲取他們想要知道的情報。”馬基雅的聲音變得稍微嚴肅了一些：
“正如同我不會對你隱瞞，他們也是一樣；不僅如此，我還向教廷做出了一個承諾：如果見到安森·巴赫，那么就會殺死他。”
“所以…千萬不要被我看到啊，安森。”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