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我必將加冕為王 > 第五百三十一章 我反正是看不見了
  “當變革開始,過去的輪回就將不復存在……”

  年輕騎士喃喃自語,眼神中閃爍著別樣的光彩;像是找到了答案,卻又感到一絲畏懼而瞻前顧后,遲疑不定。

  比起剛剛對安森的質疑,現在的他不僅沒有豁然開朗,反而變得更加的迷茫。

  “從這一點來說,你和芙萊婭實在是天造地設,令人羨慕的一對…我是認真的。”絲毫不準備就此停下的安森看著他,準備繼續趁熱打鐵:

  “你們都是舊大陸,或者說全世界最頂端的那一批人,都對自己所繼承的東西深信不疑;血脈,家族,神話,信仰…你們還都是這些東西所塑造出的,最優秀的那一批人,繼承和發揚它們幾乎就是唯一能實現你們人生價值的途徑。”

  “在這樣的軌跡下,別說新世界,就算是你我相遇的概率也可以說是微乎其微;如你所說,一個小小男爵家的次子,想見到您這位大公繼承人只可能在那些奢華的宴會上。”

  “我都不需要想,也能猜到除非有意外發生,否則大概率我們倆是不會有任何交集發生的。”

  “…而現在,我們是相互知根知底的朋友,并肩作戰的戰友,放在過去這絕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你是說我和芙萊婭也受到了新世界的影響,選擇背叛自己的出身?”路易微微蹙眉:“不錯,這一點我承認,但和你剛剛說的改變有什么關系?”

  “關系就在于,你們也是這場變革的一部分。”比起剛剛,安森的表情中多了幾分笑意:

  “沒有你們在關鍵時刻的挺身而出,揚帆城不會輕易臣服,帝國在新世界仍有根基,自由邦聯無法像現在這般緊密團結,更不可能擋得住圣戰軍的入侵。”

  “這個世界從不是一個個孤立的個體,而是無數人與事件的集合;想要出城某種因素或者結果的出現,單靠一個或者幾個條件是遠遠不夠的,所有的因素與前提缺一不可。”

  “同樣的,一件事情的影響也絕對不會局限于其自身,而是必然向所有人與事擴散…最終由量變引發質變,從邊緣走向中心,乃至將過去的真理取而代之,成為新時代通行的法則。”

  “當然,這需要時間,很多時間…可即便如此,我們也已經能窺探到未來的影子,知曉它將會成為的模樣。”

  雖然某人像是故意似的把話說得模棱兩可,讓人摸不到頭腦,但年輕騎士還是逐漸猜到或者說領悟其中的含義:

  “你是說…帝國,或者說整個秩序世界所努力維護的,過去的制度和體系正在逐漸走向衰亡與崩潰,而恰好處于邊緣的新世界倚靠反抗爭取到了與過去截然不同的自由,而這種自由又會因為反抗的成功,逐漸影響已經無法再維持舊秩序的…秩序世界?”

  話音落下,路易與安森四目對視,一個在確定猜想,一個完全怔住,并不是很有默契的沉默了片刻。

  安森·巴赫:“……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

  雖然路易的反應讓自己有點兒出乎意料,、但安森還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這正如同過去的大公與國王別無二致,區區男爵更不可能成為常備軍團的總司令一樣,舊時代的秩序已經開始迎來它的末路。”

  “自由邦聯是一個標志,更是全新的開始;以血脈尊崇的時代即將結束,全新的時代正在緩緩拉開它的大幕。”

  “舊時代的王公,卑微的小貴族,與一群白手起家,靠自己努力打拼和犧牲獲得財富的人共同努力,才贏得了它的發端;未來的它必將一發不可收拾。”安森目光灼灼:

  “風暴已經開始,如果不想被吞沒,那我們就必須去做些什么,改變些什么。”

  這是當初德拉科·維爾特斯用來說服自己的話,安森突然覺得用在這里也特別合適。

  實話實說,哪怕到現在安森對真理會這個組織也沒有一丁點兒的好感,這種專注于搞事情,撩撥別人野心和不安分想法的小團體危險程度堪比天災;而且他們并不熱衷財富,過度純粹反而愈發危險。

  但不得不承認在洞察局勢的眼光方面,他們很可能是全世界最強大的團體,沒有之一。

  帝國內部的不穩定,瀚土局勢的危機,伊瑟爾王室與十三評議會的矛盾,克洛維城的暴動,北海三國統一的傾向,殖民地大叛亂……

  這群人總是能抓住最關鍵的重點,給教會拼命維系的“均勢”打出致命一擊。

  其中的原因很可能也是因為這個組織真的過于魚龍混雜…從路德維希最信任的副官,到某小說家這種街頭混子,無孔不入以至于連自己的軍團內都至少有一個真理會的成員。

  就這還是他們已經遭受過一次重創,實力規模都遠遠不如曾經的前提下;很難想象當初的真理會究竟是怎樣的盛況,怕不是十人力就有一個在編成員,剩下全是給他們通風報信的。

  或許在別人眼里,就連我也已經是真理會的成員也說不定。

  自嘲的輕笑一聲,安森默然起身,朝著白鯨港議會外走去。

  在被炮彈砸毀的大門前,像是回想起什么的他忍不住停下腳步,抬頭仰望著掛在屋頂的十三星環旗;殘破的旗幟在盛夏末尾的微風中徐徐飄揚,頑強的彰顯著桀驁不馴的威嚴。

  并非新大陸軍團找不到依然干凈整潔的旗幟,而是執意將這面最先登上城墻的軍旗掛在上面,和帝國的金色鳶尾花,克洛維的血色獨角獸,瀚土的赤紅荊棘花,教會的秩序之環平等的掛在城門上方。

  從白鯨港開始,到白鯨港結束…我的新世界之旅,似乎也是一個輪回啊。

  帶著某種充滿了回味的感慨,邁開腳步的安森向碼頭方向走去。

  只留下年輕騎士依然站原地,久久沉思不語。

  他仍然記得,當時在揚帆城的自己是純粹出于騎士最起碼的準則,認為自己應當守護城鎮內的居民才決定加入了叛軍;當時的情況下如果自己不這么做,整個城鎮都將因為一場充滿了陰謀,毫無理由的叛亂而毀滅。

  對于一名騎士而言,沒有比守護弱者這樣的理由去投身戰斗,即便這么做會令他不得不違背一到兩條承諾和誓言;放在帝國,這是就連皇帝與總主教也不會指摘,反而會大力贊揚的行為。

  但自己的做法,毫無疑問是對帝國的背叛;因為要踐行準則而背叛倡導這一準則,甚至將它寫入了律法的帝國……

  如果是安森,他大概會用最陰陽怪氣的語調嘲諷;如果是曾經的自己,大概根本想都不會想這種問題,而現在的自己……

  恍惚之間,路易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或許騎士精神與準則并沒有錯,但它的“正確”是建立在過去那個七大騎士守護帝國的時代基礎之上;在那個充滿了黑暗生物,強敵環伺的黑暗時代,數量稀少的人類需要有強者站出來,守護萬千弱者。

  因此七大騎士誕生了,繼承了他們血脈的天賦者們出現了,一群因血脈而獲得力量的“騎士”,成為了帝國的利劍與盾牌。

  在那個時代,絕不會有任何一個騎士因為要守護弱者,不得不在準則與忠誠的誓言之間做出兩難的抉擇…因為它們本就是一體的。

  可時至今日,似乎它不再是了。

  帝國依然在努力維持著過去的秩序,皇帝依然是萬千臣民乃至全世界的守護者,騎士們依然在倡導著那套準則,但時代,它……

  路易深深地吸了口氣,恍惚的目光凝視著自己腰間的佩劍。

  曾經的騎士們或許真的僅憑它就能守護一方的和平,但顯然現在是不可能了;即便強如亞瑟·赫瑞德,也不過是一個人而已,并無法與一支軍隊相提并論。

  至于舊神派中的使徒們,更不是區區一名或者幾名天賦者就能與之抗衡的。

  既然如此,那血脈又為何而尊貴?

  既然不需要崇高的血脈引導,同樣能建立起一個國家,而且是全新的,與過去完全不同的國度,那舊時代的智慧,傳統,準則,還有什么繼續去遵守的意義?

  “也許…安森說的是對的。”

  失神的路易喃喃自語。

  “不大可能,你指的是什么?”

  充滿懷疑的嗓音在他身后響起——去而復返的風暴軍團參謀長站在臺上,一臉迷惑的撓頭看著他。

  “卡爾·貝恩…中校。”年輕騎士費了好大力氣才想起他的頭銜,搖頭淡淡的開口道:“沒什么,只是有感而發罷了,話說您怎么在這?”

  “呃…其實這里馬上就要召開白鯨港議會戰后的第一次五百人會議了,之前這些麻煩事都是我負責的,所以就提前過來準備準備……”卡爾抽了抽嘴角:

  “那、那個,我雖然在,但你們說的內容我一句都沒聽清,真的!不騙你,我根本不知道說的是什么!”

  “啊……”

  路易忍不住苦笑:“其實…我倒是更希望您聽到了更好。”

  “唉?”

  看著完全愣住的卡爾,年輕騎士只好將剛剛自己和安森討論的話題,以及他給出的結論又重頭到尾全部復述了一遍。

  在路易看來,安森那一番從頭到尾駁斥“血統論”,蔑視傳統,認為自由邦聯一定能開創平等自由新時代的說法,肯定能得到卡爾·貝恩發自內心的贊同。

  畢竟安森多少還是個貴族,而這位卡爾參謀長可是個徹頭徹尾的平民,完全是靠著和安森的關系以及不在乎身份地位的提拔,才能夠有如今的地位,肯定是支持平等與能力至上這種觀點……

  ……的吧?

  “什么跟什么啊,您怎么這就信了那家…我們總司令的話?!”

  還沒等聽完,卡爾就先忍不住笑出了聲:“身份平等,而且還不看出身,還要自由?這怎么可能呢?!”

  “為什么不可能?”路易一臉不解:“我們能夠從圣戰軍的手中贏得獨立,難道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噗……您再好好認真想象,是‘只靠我們’,就打贏了這場戰爭嗎?”

  卡爾笑著反問道:“沒有路德維希少將配合,沒有和帕威爾·杜卡斯基的談判,沒有和瀚土的勾…聯手,沒有納克希爾叛軍的艦隊…就靠四萬五千新大陸軍團,會是十幾萬圣戰軍的對手?”

  “就算把他們都當是盟友,剩余的四萬五千軍團中,真正能夠稱之為‘戰力’的又有哪些?不還是我們風暴軍團和您麾下的騎士們嗎?”

  “沒有您這位貝爾納家族的繼承人,那些帝國的騎士憑什么加入自由邦聯,那些墻頭草一樣的殖民地首領又為何能堅持到現在?道理很簡單啊,有您在就有貝爾納家族在,最壞的情況下他們也不會被斬盡殺絕的!”

  “這……”

  思緒混亂的路易頓時語塞:“那、那安森呢?他可是小貴族出身,從最底層白手起家,一點一點憑實力證明了自己,擁有了如今的地位和…你、你笑什么?”

  “抱歉抱歉抱歉…我…哈哈哈哈…我真沒想到,您居然是這么看我們總司令大人的!”卡爾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真的,其實我也這么認為的,但總是害怕啊,害怕在別人眼里我們的總司令大人他…他是靠…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沒什么!對,真沒什么,安森·巴赫準將,他是完全靠自己的實力不斷證明自己,才成為了克洛維屈指可數的準將,他的成功完全是個人努力,和弗朗茨家的索菲婭大小姐,盧恩家的塔莉婭大小姐,以及那些我知道不知道的豪門貴胄,沒有半個銅板的關系!”

  一本正經的說完這番話,卡爾立刻光速背過身去,肩膀不停聳動。

  路易的表情則完全陷入了迷茫:“那、那你的意思是說,血統和貴族依然是這個世界的準則,自由和平等的時代根本不會到來?!”

  “倒也不至于這么肯定,但眼下絕對沒有。”卡爾撇撇嘴,一臉的嫌棄:

  “至于什么時候…管他呢,我反正是看不見那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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