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萬人嫌師妹死后,男主他后悔了 > 第二百八十五章 畫地為牢(九)
  視線中。

  先是一柄殺氣滿溢的唐刀,即使如今安靜躺在刀鞘里,還能讓人心驚膽寒!

  不過,在這般強烈的殺氣中,還是比不過拿著它的主人。

  懸墨一身玄衣,剪裁干凈沒有半點花紋,將這幅將近兩米的魁梧身子包裹得孔武有力,像是一只蓄勢待發準備將一切覬覦自己主人的人全部撕開咬碎。

  這般驚人的氣勢下,讓剛恢復了些修為的桑伶能一眼看見他身上那如附骨之疽,如影隨形的血煞之氣!

  懸墨怎么會在短短一段時間內就染上了這般嚴重的血煞反噬?

  似是看到了桑伶眼中的疑問,謝寒舟開口解釋道:

  “你不在的時間,中州一度停戰。我便傳信妖族,還有顯陽宗,大家通力合作,再度起事。混亂的戰局下,天道宗和世家的勢力消除,妖族水漲船高。至于你的手下……”

  他的視線落在懸墨那雙正兇狠盯來的眼睛,淡淡勾了下唇角,繼續開口:

  “他出力甚多,許多修士都是命喪他手,人稱惡妖,懸墨。”

  “啪——”

  話語結束是一道巴掌聲,是桑伶狠狠打在懸墨臉上的聲音,打得他臉頰一偏,力道極大。

  懸墨一怔,卻是撲通一聲,半跪在地上,低下了頭沒有半分辯駁的意思。

  他身形太高太大了,即使是半跪著,也有桑伶大半個身子那般高。

  可即便是這般讓人聞風喪膽的惡妖殺神,在面對主人面前,還是垂下腦袋,可憐得像是一只要被人拋棄的家犬。

  謝寒舟的眼神漫不經心地掃過對方那故作可憐的表情,心下暗諷,一頭餓狼裝成家犬,還真是可笑。

  懸墨察覺了對方不屑的眼神,立即兇狠地盯了回去,寸步不讓。

  作為餓狼主人的桑伶此時已是怒上心頭,她哪里還能去管什么兩個男人之間的眼神交鋒。

  腦中紛紛都是千百年來,妖族因為血煞之氣的反噬所造成的慘烈例子。

  血煞之氣入骨,危在旦夕。發狂失控,再無理智!

  “懸墨,你是我費勁千辛萬苦,險些沒了命,才從鬼市算計,從世家囚禁的九層塔將你救出來。如今……如今,你就是,如此回報我的?”

  懸墨趕緊搖頭,小心道:

  “妖族情況不好,我只能,只能手段狠些,才能震懾住那些人修宵小。尊上,我知道我如今罪惡難贖,就算真的死了,我也絕不會傷害妖族,傷害你的!”

  桑伶忍住那種噴薄而出的怒氣,還有緊隨其后那種極強的不適眩暈感,面露悲戚擠出了兩個字來:

  “懸墨。”

  她什么都沒說,只叫了懸墨的名字。

  懸墨心頭一驚,卻沒有絲毫幸免于難的安心,心臟卻像是墜入了深淵,空勞勞沒有半分著陸的扎實感:

  “尊上,我知道我錯了,只要將您平安帶回去。今后,尊上要如何處置,我都別無二話!”

  桑伶看著他,目光悲戚難忍,懸墨踏上這一條不歸路,如何不能怪她。

  她的血脈丹藥能清洗那血煞之氣,所以懸墨更加會放手一搏,只是殺戮太多,終究還是不會被天道容忍,直接反噬自身,烈火烹油般折磨而死。

  溯洄之鏡已經從洶涌反哺的鏡能中,重新開始正常工作。高速的效率讓她那快成篩子的經脈迅速好轉,只是杯水車薪,過于嚴重的傷勢還是不能立即好轉。

  身體的限制,讓她根本不能將那心頭的悲哀還有怒氣發泄出來,強穩壓下那種情緒后,便是胸口滯痛,呼吸間都帶出一種血氣出來。

  許久,她忍下喉間那種腥氣,艱澀開口,一字一句道:

  “妖族中,像你這種的還有多少?”

  懸墨一驚,迅速回答:

  “只有我!在發現了這血煞之氣嚴重時就會根本清除不掉,我便立即讓其余的妖族停手。阿染用藥仔細,又加上尊上留下的清除血煞的藥丸,他們都能幸免于難。”

  桑伶松過一口氣后,便是無盡的苦笑。懸墨如此,她如何能放心。

  清除血煞的藥丸?謝寒舟的眉心微微一蹙,稍一思索,便猜到是桑伶將自己能消除血煞之氣的妖祖之血放出來,制成了藥丸!

  他無波無瀾的冰冷眼眸掃過地上跪著的懸墨,瞳眸中便是一種厭惡。

  “你可知那藥丸用什么做的?”

  桑伶一聽到這個,太陽穴便不受控制地突突一跳。

  “謝寒舟!”

  她不想謝寒舟說出真相,她在做的時候已經獲得了妖族的鏡能反哺,其余的她根本就不需要!

  懸墨猛地抬頭:

  “是什么?!”

  謝寒舟靜靜看著桑伶,看清了她眼神之中的拒絕和冷漠,片刻后一言不發地垂下眼。卻在桑伶剛舒出一口氣時,忽然開了口:

  “是你尊上的血,而且數量定是極多。”

  此言一出,四周俱靜。

  桑伶是難以置信地看著謝寒舟,表情中全沒有半分感謝,有的只有煩躁和厭惡。

  懸墨更是吃驚,他沒想到自己曾經當成糖丸吃的小東西,竟然是從尊上的身上提取出來。

  怪不得每一次,都是在她閉關之后很久,才會將藥丸交給阿染保管;

  怪不得,雖然是閉關,可她出關后的面色卻根本就不好看;

  原來,竟是因為這紅色的小藥丸是從尊上的血液中提取出來,才能源源不斷,永遠充足?

  此處的空氣凝滯而漠然,林中風起,聲寂。

  謝寒舟凝視著桑伶的目光,心頭痛楚起來,口中卻是一語接著一語,道:

  “你對妖族仁至義盡,桑伶該好好歇歇,你的傷很重,不要急著趕回妖族。”

  “你不用打著為我好的借口,擅作主張!”

  桑伶看著謝寒舟的眼中沒有半分懷念,強烈的情緒起伏下,心口那種沉悶感更加強烈。

  謝寒舟見她面色不好,腳下踉蹌,立即上前兩步想要去扶。

  一走近剛要伸手,“噗嗤”一聲,仿佛是刀劍劃破絲綢的裂帛聲響起,就在耳畔。

  下一秒,左肩偏下的位置傳來劇痛,一柄劍那鋒利的劍尖刺在了那里。

  而受傷的位置距離心口只有半寸距離。

  懸墨起身直接護在了桑伶身旁,警惕地盯著謝寒舟的動作,害怕他會暴起反擊。

  謝寒舟的動作停滯下來,目光從那正咕咕淌血的位置移到了劍的主人,那是一張近乎失了血色的臉。

  比之受傷的謝寒舟,拿劍的桑伶更像是被劍捅傷一般,腳下虛浮,手中無力,似乎是在壓抑胸腔里正在劇烈起伏的東西一般,唇色發白,抿得死緊。

  片刻后,她才輕啟了一點唇,目光冷然憤恨:

  “謝寒舟,你救了我,我感激你,可不代表你有資格對我的事情指手畫腳!僅此一次,絕無下次,否則這劍就不會只偏了一寸。”

  凌冽的殺氣連半點掩飾都沒有,就這樣直接對了上去。直接撕破兩人和平的表象,將內里那深深的舊往溝壑全部撕開暴露出來。

  謝寒舟動了動身子,卻迎上桑伶的目光,下一秒,腳步向前,竟是出乎意料地讓那劍捅穿了自己的左肩。

  “噗嗤——”

  漫長的裂帛撕開的血肉被捅開的聲音,就炸響在兩人之間。

  劍尖在血肉中穿行而過,淋漓的鮮血中,冷白的鋒芒破出,帶出了無數血肉。

  懸墨冷眼看著,不屑唾棄了句:

  “瘋子!”

  桑伶面無表情看著手中的劍,忽然笑了一聲:

  “謝寒舟,你是想著自傷謝罪?”

  頓了頓,她抬目,環顧了周遭一眼,看著這鬼市入口外的密林,在一片陽光下,安靜祥和得不似半點鬼市內的陰森詭譎。

  從前,也是在這片密林中,謝寒舟親手帶著她進了鬼市,也是他出爾反爾將她丟在了鬼市。

  而這種事情,在她還是林伶時,就已經經歷過無數次一般的天堂迅速掉進地獄的事情。

  所以,她的表情在看見那謝寒舟衣袍上近乎染了上半身的血時,沒有一點動容。

  可心頭那種煩躁感反而是與日俱增起來!

  嚴重的傷勢拖累了她一貫保持的冷靜和理智,在情緒的強烈牽扯下,已是頭痛欲裂,很快,那話語便一句接著一句,不受控制全部吐出,字字誅心:

  “謝寒舟,你有什么資格替我安排一切?第一世,你袖手旁觀,任由陸朝顏對我算計,宗門對我嫌棄踐踏;第二世,你再想起一切,做的也不過是劃清界限!人妖殊途,是你說的啊。我身負妖祖血脈,從來都和你不是一路人,不是嗎?”

  謝寒舟的臉一瞬間全無血色,質問的話語像是一把尖銳的劍,一下子對著他的心頭捅去,正在咕咕地冒出血來。

  “我只是……”

  桑伶根本不想再聽他的解釋,手中一轉,那劍尖被她控制的直接轉了半圈,也徑直打斷了謝寒舟想要出口的話。

  他悶哼一聲,唇角已是吐出了血來。

  桑伶看著他,眼神冷漠的浮冰下,是一片悵惘和悔恨。

  要是早知今日,當初她寧愿長眠做個安靜的死人,也不要穿越這個世界,成了一顆被人擺布的棋子!

  謝寒舟看清她眼中的后悔,長久的怔楞下便是低低地笑了。

  同時,伴隨笑聲出來的還有無數血液,從喉嚨口瘋狂倒了出來。

  他下意識抬手去捂住,可那流淌不停的血液還是爭先恐后地從指縫中流出,滲了滿手,再落在衣襟上,卻是大團大團明顯又難看的血污。

  可他還是在笑,不斷地在笑,像是在笑自己,又像是在笑這世間。

  最后,竟是抓緊了插著自己傷口的劍刃,毫無痛覺般,猛地扯了下來,扔在了地上。

  “當啷——!”

  “咔嚓!”

  一道細小的聲音突然在天際響起,似乎有什么東西松動了。

  肉眼可見的便是眼前的謝寒舟,他忽然一怔,似乎將那劍丟在地上的同時,仿佛還有什么沉重的枷鎖桎梏被一起丟下。

  那渾身的禁欲孤絕全部消失,如今剩下的不過是和天樞如出一轍的瘋狂偏執。

  在這一刻,桑伶忽然清醒地意識到,謝家人骨子里都流著瘋子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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