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后。
桑伶轉醒時,看見上空陌生的床帷,一時有點懵。
對了,她已經回到了邙山霧林,這里不是澤州。
通訊玉佩亮了,是蘇落的留言。他說,當日他莫名其妙被神秘人突然襲擊,如今潛藏在澤州養傷,語氣焦急地詢問她的安危。
桑伶半坐起來,靠在柔軟的云枕上,給蘇落報了平安。
然后。
“鏡子,當日……我是怎么離開九層塔的。”
從重傷脫離出來的腦子一下子恢復了清明,之前忽略的問題也清晰顯現。
溯洄之鏡沒有隱瞞的意思,直接道:
“你被神秘人劫持,想要拿走鏡子,只是那人看到我寧死不屈,最后放棄了……”說到這里,溯洄之鏡就像是咬到舌頭一般吞吞吐吐起來。
“喏,我后來不是陷入昏迷了嘛,我就睡著了,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
桑伶:“想說就說,別裝模作樣。”
溯洄之鏡:n(*≧▽≦*)n真懂我!
“你被謝寒舟救了,是他拜托傲薇真人頂了救命之恩,將你放走。哦,后來,他還用了一個厲害的殺陣故意引陸朝顏過去,那娘們被傷得厲害,也算是給你出氣了。”
“哦。”
口氣平淡,說不上多激動,只是喉頭的澀意結痂了,卻還是在聽到這個名字時,多了余痛。
溯洄之鏡跳腳:
“我說了一堆,你就一個回我一個哦?!”
“不然咧?”桑伶露出一抹微笑,她自己卻不知臉上的表情有多么的淡漠。
“禁忌之地的兩次,我還要心存什么希冀,就算是真的還有些感情,不過是物是人非后一點點的愧疚和后悔。那點感情,比之看著一條一直繞在腳邊的狗,也多不了多少。”
“可我覺得不是這樣的啊……”
“夠了!”
桑伶不想再討論那個人的事情。
溯洄之鏡徹底沒了言語,它有時候不能理解這種復雜的感情,按照它的觀察,那日謝寒舟對待桑伶的小心翼翼,愛若珍寶,就完全不像是桑伶口中說的阿貓阿狗一樣。
再說當初在禁忌之地,它找到桑伶尸身時,她可是被收斂在了冰棺里,才能保證肉身百年不腐。能做到這些,有理由的,就只有謝寒舟一個可能。只是,這些桑伶卻一直不知道,而她現在好像也不想知道的樣子。
溯洄之鏡假咳了一聲,最后還是選擇不說了,桑伶是大病初愈,心情被影響了也不好。
這廂。
桑伶沒有將過多的情緒糾纏在那人身上,仔細看了看身體,此時身體早已經恢復,經脈間的靈氣帶著黃銅暈光,一絲絲的浸潤經脈,在重傷之后的長久昏睡,卻是神清氣爽,明顯就是鏡能的功勞。
她提了一口氣,去看鏡面能量。
“怎么還有五層這么多?”
溯洄之鏡晃了晃鏡身,叉腰得意道:
“你去看看門外的妖族境地,就不驚訝了。這鏡能現在反哺是滔滔江水一般,隨你用,隨你使,我這邊聯系開發了幾個功能,包你驚訝。”
桑伶能感受到門外妖族境地源源不斷的新鮮靈氣,便知道這里比之前能量更上升了好幾個檔次,她身體能恢復得這么快,也有環境的原因。這個發展,還真是超過她的預期。
“你醒了?”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屏風后走了出來。
床上的女子剛剛蘇醒,如半支雨后玉蘭,活色生香。去掉幻顏的遮擋干擾,原本荏弱艷麗的容貌全部顯現,只是平常看著,就像是深情模樣,無端亂人心神。
大妖的眼神偏了一偏:
“身體還有不適?”
“沒有。”
桑伶搖頭準備起床,屏風站著的大妖紋絲不動。
桑伶看他,大妖垂目看她。
桑伶:……
“我要起床了。”
大妖眨了眨眼,哦了一聲,卻是將屏風上的外袍挑下,一兩步跨過兩人之間的距離,遞了過來。
“給你衣服。”
輕軟秀氣的精致衣料,被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隨意提起,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過審的味道。
桑伶蹙了蹙眉。
溯洄之鏡突然作聲:“啊啊啊啊!大長腿!這手,這胸肌!啊啊啊啊!”
桑伶抬手摁了下太陽穴,施了靜音法訣,才算是緩過被變成尖叫雞的溯洄之鏡吵得頭昏腦漲的腦袋。
大妖歪頭看著,又近了一步。一雙逆天的長腿,直接跨過來,一下子就到了近前,強烈的荷爾蒙的氣息伴著低沉的嗓音壓了過來。
“還不舒服?”
窸窣一聲,他手中的衣料被展開,想要披過來,像是絲毫不察男女有別的模樣。
卻在最后,被一只素手攔了下來,桑伶搖頭拒絕,眼神清明沒有半分在意美色的模樣。
“我自己穿,你先出去。”
大妖看著那輕薄的衣料從手中被扯走,有些愣神,片刻后才大步走出了門外。
而大毛正等在門口。
大妖走到了這幾日慣常靠著的廊柱,大毛很快追了過來,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剛才多好的機會,你怎么就不強制一點啊,白生得這么健壯魁梧的身材!”
大妖伸手過來:
“我已經努力過,但是你的尊上拒絕了。你之前答應我的靈藥,給我。”
大毛狠狠皺眉像是要拒絕,然后啪地一聲,將上等靈藥給了。
旁邊的阿染、初一:“……”
啊喂,你能再有骨氣一點嘛!
大妖挑了挑眉,直接將靈藥丟進嘴巴,咬了咬咽了下去。余光里比大毛容貌更好的少年,眼睛刷地一下亮了,看向了他的身后。
“尊上!”
門扉被推開,桑伶走了出來。
剛才看不出形狀的衣袍被巴掌寬的腰帶盈盈一束,顯得身材纖如柔柳。發式簡單,隨意挽起只斜插一枝點珠竹葉簪,簪尾墜下幾條長長的珠玉瓔珞,披散在身后,有一種清新而淡雅的自然之美。
場中一靜。
桑伶沒發覺這些,卻是被妖族境地的景象吸引了。
屋舍瓦居鱗次櫛比,無數珍惜靈藥被引種在田里,空氣中讀書聲、煉藥聲、敲打兵器聲不絕于耳。
四周浮動著過于濃郁的靈氣,已經擠壓成水滴形成淡淡的白霧飄在半空中。妖族們井然有序地勞作,卻肉眼可見的修為高了許多,還有不少的修為更強的在一塊圈出來的空地上面訓練。
一招一式都是軍營般,整齊劃一,更有兵將演練著陣法變換,望之便覺得危險十足。
大毛主動引路,走在了前面。
“有了尊上給的功法和秘籍,我們很快就篩選出一批適合訓練的兵將,已經訓練許久,只是不知威力如何。”
口中客氣,可難掩自豪。
桑伶看著眼前足有百數,個個都是身強力壯,修為不低,便知大毛付出不少心血。當初她在前往九層塔前,便將妖族修煉的功法和兵將訓練手冊交給了大毛。因為倉促,只是大致安排講解了下,便匆匆前往了九層塔,不想,如今兵將們不僅將冊子上她寫的現代不少訓練兵將的法子都一一復刻出來,還能推陳出新,因地制宜出了更適合的訓練法子和陣法演練。只是其中還有些文化不通的小問題,倒也無傷大雅,她直接清晰指出,很快改正。
她幾乎是一個下午都泡在了這里,先是和兵將們聊天,清楚目前實力,然后再下場試驗,一點點地指出問題修正,等到一切結束后,天色也慢慢黑了下去。
等她出來時,阿染早已經被其他妖族叫走,去給徒弟們看藥方巡視病人。原地只剩下初一和大妖,彼此看不順眼地各占一邊的路,等桑伶出來。
一聽到腳步聲,初一一個眼疾手快地奔了過來占了先,大腦袋伸出來,磨蹭喵嗚一聲。
“喵——”
主人,你好久沒來看我了。
桑伶看著眼前這龐大的身軀猶豫了一下,才伸手放在了腦袋上。
“你在這都肥了幾圈,真的很想我?”
原本還能抱起來的幼豹身子,如今已經成年了,四肢著地都有半人高,健壯的肌肉分布四肢,站起來估計都要兩米了。
桑伶摸了一會,還是沒讓一直磨蹭想抱抱的初一得逞。
初一:???
它還想再試,就聽有人笑哼一聲,初一對著大妖怒目而視。
大妖攤手:
“你看你如今的模樣,還想裝什么小貓?”
初一恨極,爪子噌地一下從肉墊里伸出,撲了過去。大妖也不甘示弱,直接一腳踢開,飛身上前,一妖一貓斗在了一起。
桑伶看了幾眼,發現他們旗鼓相當,便沒再管。
在她昏迷的幾日,大妖能和大毛他們相處好,是意外之喜。在打斗中,她也能看出,大妖的底子已經徹底好了,顯然恢復了幾層實力,看來從葉留手里截獲的靈藥管用。
“葉家?呵,現在倒是可以想一想,怎么救出云瞻等人的事情了。”
一燈如豆。
昏黃的燭火下,桑伶拿著畫軸將紙張一點點地仔細修復,原本在九層塔被靈劍刺開的口子足有一手長,如今被修復得就只剩下一點裂縫。
她抬筆抹上了最后一點靈液,縫隙肉眼可見地慢慢消失,突然房門咚咚咚地被人敲了三下。
開門,敲門的是大毛。
他一臉鄭重,指向了身后:
“尊上,大毛等你和大家凱旋。”
身后,無數氣息聲隱藏在黑夜里,數量很多,桑伶看不太清他們的面貌,卻能看見他們整齊劃一的兵甲,還有眼睛里堅定的火焰,星火般可以燎原。
寂夜無云,月朗星稀。
澤州,葉家城。
三聲梆子敲過,城門口便要徹底合上,整座城市開始陷入日復一日地沉睡。
只是城門上,卻是燈火通明,人聲嘈雜。
葉家弟子瞅了眼城墻上掛著的幾人,看著他們渾身沒一塊好肉,有些不忍地咋舌。
“還真是狠,這一番拷打折磨,又掛在城墻上風吹雨淋,暴曬六七日,就剩一口氣了。”
旁邊一個弟子趕緊過來捂他嘴:
“你小心這張嘴,要是被聽見,告訴了家主有你好果子吃。”
“嗚嗚!你放開!我怕什么,這些人橫行無忌,之前在玄陰靈泉死了那么多的弟子,不過都是為了那個蠢材填坑,這些人不過是被遷怒。”
“遷怒什么,是因為有人做鬼,救出了九層塔的大妖,家主才想著放長線釣大魚。這里啊,早就被布置了天羅地網,就等著那人出現,一舉拿下。”
弟子驚呼一聲,還想開口,忽然就見城門口出現了一行人,趕緊噤聲不敢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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