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萬人嫌師妹死后,男主他后悔了 > 第二百五十一章 紅炎喜事(尾)
  此時此刻,她要尋的人早就已經離開。

  整座府邸氣氛壓抑,屋脊下的幾串細貝風鈴被風攪得唧唧亂鳴,混著侍衛們匆忙來回的腳步聲,四周成了死一般的寂靜。

  門扉被推開又迅速合上,一縷清風擠出,帶出的海棠花香中依稀殘留著一絲血腥氣。

  侍女試探著將傷藥放在桌上,又小心拿起架子上的一張披風,碎步靠近那連著一汪前池側室。

  他好像醉了。

  那雙漂亮得像是星星的眼睛斂著水光,睫毛往下微微闔著,指尖勾著一截空酒壺的玉質把手,倚靠著臨水廊柱。

  手中的披風被攤開,想要去蓋那高大瘦削的肩。

  “你在做什么?”

  忽然從背后傳來一道聲音。

  侍女臉色一白,趕緊跪地:

  “我擔心主人受涼,給他披件披風。”

  老嫗慢慢從一側走來,瞅了眼室內桌子上擺著的傷藥,無謂擺手:

  “退下吧。”

  “是!”

  侍女以為自己逃過一劫,急急起身退出門外。

  剛合上門,忽然一道悶哼聲隨即響起,“嗚嗚嗚”幾聲響動后,門外重歸寂靜。

  老嫗搖頭:

  “下次還是要安排男子才是,女子總是要沉迷情愛。唔,不過也不準,有些人該是沉迷還是沉迷。”

  “那是世人。”

  府邸主人淡淡睜眼,聲音平淡,沒有半分酒醉的模樣。

  老嫗也不行禮,直接將盤子端了過來:

  “任務失敗要接受懲罰,不論上下,這是老主人定下的規矩,主人莫怪。手下人沒個輕重,這個打得太狠了。我給您上藥吧。”

  “我不用藥,將那處給她準備好的院子先鎖上吧。”

  老嫗看他抬手又是給自己灌了一大口酒,酒水進肚,讓背上那縱橫交錯的鞭痕全都崩裂出血。她神色不變,轉身將傷藥端出了屋子。

  有手下過來,低聲稟告:

  “天道宗的陸朝顏被妖祖劫持,妖祖已經逃了。”

  “無事,天道宗現在不放棄中州,不會輕易離開。只要他們還在中州游說聯合大小城池,我們再次動手的機會就還有。”

  老嫗的聲音干啞如砂紙,語調平平沒有任何起伏。

  手下有些遲疑:

  “那我需要稟報主人嗎?”

  “不用了。”老嫗看著院子里無數的海棠花,表情僵硬得像是石頭:

  “任務接連失敗幾次,主人婦人之仁到底是比不上老主人。這次我故意將懲罰加重,酒水不斷,主人該要靜養一段時間,剩下的就讓主人安靜休養,不要再用這些事煩擾他養傷了。”

  “是,小的明白。”

  手下一驚,迅速應聲退下。

  一片海棠花瓣被風吹起,落在面前的臺階。

  老嫗看了那花一眼,不在意地抬腳踏上碾碎了花瓣,腳步聲慢慢消失。

  “人年輕就容易被花迷了眼,亂了心,壞了大事。”

  另一廂。

  桑伶脫身后便去尋了地方休整一番,等到了第二日便很快找到了地方安葬。她將教書先生和紅炎的尸首被取出,安放進了墳堆里。

  那里正躺著一個棺材,空間很大,正好能躺下兩人。

  她抬手蓋棺,忽然瞧見一點浮土被帶入,正好落在了尸首身上。死者為大,往事成煙。桑伶沒多想,直接伸手去撫開那土,忽然輕咦了一聲,看向了傀儡心口的位置。

  那里本該是一個血洞空著的樣子,如今里面卻完好無損地躺著一顆晶瑩剔透的石頭,巴掌大,黑灰色,上面被匕首捅刺過裂了一條細口,失去了魂力儲藏效力。

  正是傀儡月石。

  這東西本該隨著傀儡身死,直接煙消云散,可是如今,這塊月石還安然在這里,可明明這人已經死了。

  她左右看不出那裂了一條細口的月石有什么門道,可下意識還是覺得古怪,小心取出收進了儲物袋。教書先生被制成傀儡,自己曾經也是,這種默然聯系讓人很不難不在意。

  重新蓋棺,石碑立起,桑伶親手刻上他們夫妻的姓名。

  三遍香燒過結束了流程,她伸手將黃紙點上,扔進了火盆。

  “這里山清水秀,旁邊還有一棵大樹,今后可以給你們遮風擋雨,也算風水寶地,就此別過了。”

  忽然天空中飄來一陣細雨,天色早已經變得灰蒙蒙的,火盆里的火勢一下子小了許多。

  她立即加快燒紙速度,頭頂上卻忽然遮來一片陰影,連同那雨絲都消失了,火盆里的火勢又重新恢復,瞬間將那黃紙燃燒殆盡。

  手中黃紙捏緊一瞬,桑伶馬上放開,淡淡回道:

  “世人常說,一個合格的前任就該像死了一般不要再出現,若真的有事就燒紙聯系。”

  “沈家村眾人已經葬好,陸朝顏也已離開此地,你可放心。”

  他只是靜靜站著,單手執傘。一身玉冠白袍,袍擺衣袖上用同色絲線繡成的纏枝紋,明明是吉祥寓意美好的花紋卻被穿得禁欲端素,比記憶中多了幾分沉寂蕭索。

  即使被人當面嘲諷,他的神色都未變上一分,一派灼灼其華。

  桑伶起身,并未轉身看他,而是盯著那剛立好的石碑,隨意一笑,仿佛什么都未曾發生過的模樣:

  “當年是你將我尸身收斂,放在了禁忌之地的冰棺保存吧。這事,我得謝你,否則我在第二次禁忌之地時就該毀了月石,傀儡身死,再也無法轉世投胎了。”

  那握住傘面的手緊得發白:

  “........三百年前,你為什么會出現在禁忌之地。”

  在第二次被控制,強行要命令他去殺了林伶,他便已經察覺不對。樂散真人手中的上古玉簡,門內對當年之事追查,種種謎團下,三百年前的事情也越發顯得撲朔迷離起來。

  桑伶不明白這人怎么突然翻起了舊賬:

  “我與陸朝顏的對峙,你不是全程都聽見了,我被她故意誤導,才從邙山霧林趕去了禁忌之地。”

  “可我明明........將你帶去了澤南。”

  謝寒舟閉了一下眼睛,眼角隱有幾分滄桑的痕跡。明明修為比四年前更加強大,可外表卻憑空憔悴了好幾歲。

  桑伶只關心一件事:

  “澤南?可傲薇真人說是你交代,借用廢棄的傳送大陣將我送去邙山霧林,才算是沒了后顧之憂。”

  “傲薇真人?”謝寒舟的眼睛迅速睜開,訝異至極:“當年我與她并無交情,怎會讓她去辦?澤南的天道宗眾弟子早已經被我引開,你留在原地,才是最安全。”

  此言一出,空氣寂靜。

  桑伶怔了怔,立即回身反問:

  “傲薇真人不是你派來?那她為什么正好在你消失的時候,傳訊給我,好心送我逃離。”

  “邙山霧林與禁忌之地最近,你不是逃離,而是去了陷阱。”

  沉默的真相被一字一句吐出,謝寒舟的眼中盡是陰霾,陰森幽暗像是野獸,用外表的冰寒去壓抑著想要兇狠噬咬的欲望。

  桑伶只低頭沉吟,絲毫沒有察覺面前人早已經不同以往的心性,她的思緒一直在剛才發現的月石,傲薇真人身上轉悠,只是麻團般沒有半分線索。

  想不通的事情只能暫時擱置,剩下的她也沒有隱瞞,直接道:

  “我剛才發現教書先生身上的月石不對,我得去一趟牽絲城找傀儡師問一問。”

  謝寒舟迅速領會她的意思:

  “我會在門內追查,傲薇真人身上疑點我也會查清。”

  一拍即合,桑伶也不多言,轉身離開。不過,態度比之一般的隊友,還要冷淡疏離許多。

  謝寒舟嘴角苦澀更重,從始至終,阿伶都未曾好好看過他一眼。當年種種,不過事實如何,都是他的過錯。如今他能做的,不過是還一個真相清楚,故人清白,僅此而已。

  他一直站在原地目送那瘦削的背影離去,最后那傘面全被雨水浸濕,才轉身離開。腳下匆匆,卻在不經意間帶上了濕泥,幾分倉皇。

  桑伶下山后,在附近一座不知名的小城里晃了一圈,便與大毛碰頭。

  大毛此時已經將手下遣散,尋了個小酒館窩著,手里熱酒都要傾斜了,還迷瞪得魂不守舍的模樣。

  桑伶一把拿過那酒杯,有些想笑:

  “魂兮歸來,魂兮歸來。”

  大毛手里沒了東西,一個激靈就醒了過來。

  “尊上!”

  “在想什么,那么認真?”

  桑伶撿了一條板凳坐下,白日里酒館的生意還未到最熱鬧的時候,店里只有他們一桌很是空曠。

  小二上了一壺酒連著幾樣小菜,就退下找地方打盹。

  桑伶看了眼那小二,身材瘦小,卻是動作靈活眼神機敏。如今看著是在打盹,其實是守著進來的大門暗中警戒,腳邊還放著一個瓷碗。該是預備著有人進來直接踢碎,不僅能阻攔對方進來的腳,還能直接踢碗提醒,一舉多得十分妥帖。

  大毛見尊上打量,趕緊正襟危坐起來,只是眼下青黑一片,明顯還困著,他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昨晚守在那林子里守了一夜,白日又擔憂尊上過來查看城里的安排,心情一直緊張,便沒睡好,倒是讓尊上見笑了。”

  說著謙遜的話,眼睛卻是亮閃閃,明顯是期待著尊上看過城池里布置之后的表揚。

  桑伶沒好氣的一口悶下手中酒水,道:

  “明知道我該是滿意的態度,還死乞白賴的求表揚,幾日不見大毛你的臉皮越發厚了。那你現在洗干凈耳朵聽好,藥館和藥材田我都已經看過。還有你招工的工作布置也都很好,我假裝路人試探過幾次,城池百姓都對你信服有加,守口如瓶。接下來,好好為百姓修橋搭路,多做貢獻,他們自然愿意跟著你干,這座不過三百戶人家的城池如今看來已經快成鐵桶了。”

  大毛趕緊給尊上滿酒,乖巧道:

  “阿染在妖族境地里忙著統籌事宜,藥材人員生產樣樣出色,朝露已經開發出幾十種常見藥丸,大批量的藥丸都運了過來,我銷了大部分,一小部分凡人能用的,這日里都已經散盡。懸夜手下的暗線以醫士身份已經接觸到了澤洲世家,聯通的消息網已經都理順清楚了。大家伙都能干,我總不能落后,自然樣樣盡心竭力,宵衣旰食,勤耕不輟啊。”

  桑伶皺眉聽著這話里蹦出來的一個個成語,完全是語意都不對,無奈扶額搖頭,不過選擇讀書也是好事,倒不能打擊大毛的積極性,她轉頭說起了別的:

  “昨晚,你找到那教書先生時有沒有異常或者阻攔。”

  大毛一愣,迅速反應過來,卻是說出了一件怪事:

  “昨晚,我在得了尊上消息后,便尋著馬車的車轍印很快找到了那人藏身處,卻沒有看到任何異常和可疑之人,不過我恍惚在離開時,好像聽到了一點動靜,再追查,卻沒半分異常,我當時還以為是風聲或者野獸。只想送那教書先生離開,給您解圍。現在想起來,確實奇怪。”

  桑伶皺眉,原本在傳信給大毛讓他去尋找教書先生時,她便做好了應對突發情況的預案,萬沒想到這事會那般順利。如今想來,那阻攔大毛之人定是紅炎背后之人,可是幫忙的?

  忽然,腦中出現了一張清冷漠然的臉。

  “這事,會是他暗中幫忙?”

  這聲音太輕,又帶著許多不確定的味道。大毛一時沒聽清,下意識追問了句:

  “他?誰啊?”

  “.........無誰。”

  酒館外垂柳青青,樹影斑駁,桑伶的臉正好被一片樹影遮住,瞧不清半分思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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