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萬人嫌師妹死后,男主他后悔了 > 第一百八十六章 蛇珠辭白(四)
  桑伶人都傻了。

  她看了下自己的脊背只微靠著桌布,距離那暈濕的地方還有老遠一截,衣服該不會弄濕。可她下意識還是有些慌亂,眼睫數顫。

  她不敢去看眼前的臉,因為對方坐著她站著,她看去是從下往上的角度,十分清晰,能將蘇落所有的表情都收進眼中。

  所以,在突然看見對方那清澈干凈眼眸中跳動的火焰,急忙撇開了眼,腰部用力就要起身。

  “蘇落,你放開我。”

  沒想到,出口卻是帶著讓她心驚的不帶底氣的軟綿。

  蘇落感覺這話是一根羽毛給自己撓了撓耳朵,所以他遵從自己的心意將懷中想要起身的人又摁了回去。

  “我不想放手,而且,我還想做更過分的事情。”

  這可是實話。

  “住口!”

  桑伶臉頰瞬間酡紅。“蘇落,你趕緊放開我,我,我覺得困了,我要回去休息!”

  蘇落手指微動卻是絲毫不放,假裝沒聽見,手心里有一道正在跳動的脈搏,一下,一下一下,一下一下一下,越來越快,溫度也逐漸升高,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他不知為何忽然心情變得很好,連同剛才那心口泛起的悸痛也能暫時被屏蔽,讓他更想將人留住。手上的動作仿佛緊了緊,想要將人扣得更緊,卻在下一秒,將人放開了。

  把人輕輕放在了床榻,又拿寢被給她細細掖了掖被角。沒去做更多唐突的事情,免得嚇壞了她。只是在坐起身時,有點出神。

  桑伶圓睜著雙目,沒有剛才說的半分睡意,警惕地抱緊了被子看著一直坐床邊不走的蘇落。面色還染著些不散的紅暈,和平時總是冷靜的模樣大不相同,好像回到了從前在深宅時那般,變成了那個話多心思淺,總喜歡將頭埋進沙子里的笨倉鼠。

  被過去回憶牽動,蘇落只覺得月色下多了幾分恍惚隨著心意,學著從前用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

  “睡吧,我剛才想做的過分的事情已經不想做了,你放心睡吧。”

  桑伶才不信。

  “那你就先去睡覺,明日一早換成兩間房。”

  蘇落一一點頭。

  “都可。”

  桑伶繼續瞪,蘇落眨了眨眼。桑伶看著他半分不想挪動的屁股,繼續瞪,蘇落眨了眨眼反應過來,才微嘆一口氣,起了身。

  “現在還真是不好騙了,我走了,你先睡吧。”

  說著,卻不是去軟榻位置,反而開了屋門,走了出去。

  桑伶一下坐起,唇畔動了動想要問,想到了剛才的尷尬氣氛,還是躺下了,一翻身閉上眼,才不管他了。

  只是這次不比之前的秒睡,不知是不是這一折騰,她竟是睜眼到天亮。

  天色蒙蒙,聽著門外樓道里人聲漸起,她也趕緊起了床。門外小二聽到動靜,敲門進來送了熱水吃食。桑伶洗漱一番,吃了早飯,都不見蘇落回來。頓了頓,還是拿出了通訊玉佩聯系了他。

  通訊玉佩不過亮了兩下,對方就已經接了起來。桑伶剛想問他在哪里,就聽蘇落焦急說道:

  “快來,說書人出事了。”

  等桑伶急匆匆地從客棧出來,找到蘇落,已是一炷香之后。

  蘇落帶著她七繞八拐,進了城北的一處巷子,里面都是高門大戶,庭院不小。

  其中一間,門墻嶄新,卻是掛起白幡,在桑伶不好的預感中,蘇落帶她走進了那處掛著白幡的院子。

  一進來便是稀稀拉拉的哀嚎哭泣之聲,院子里都是亂七八糟的,四處散著正忙碌收拾的仆從。

  見兩人進來,守門的仆從也不問來頭,便形式化地塞來一炷香,將人領到了靈前。

  “我家主人就在這里。”

  桑伶看了眼那棺材的顏色是黑色,并不是白發人送黑發人的黃色,看來死的人不是說書人,她頓時心口一松。

  兩人簡單上香拜過,才看見正跪在棺材一側低頭燒紙的清瘦男子。

  桑伶想了想,沒有先去打擾,先退下,尋了一處給一個仆從塞了銀錢問起了這事。

  “我是主人家的友人,事出突然又不好去問。敢問,這家是出了什么事情啊。”

  仆從將錢立即塞進口袋,踮腳一看左右發現無人,才敢湊近幾步小聲道:

  “昨兒個半夜,不知怎么地,忽然老爺就不行了,大少爺還叫人去尋大夫,不想大夫還沒到,老爺就腳一蹬去了,救也救不回來。”

  桑伶疑惑:

  “不是昨天才發的財嗎,怎么這么快就沒了性命?”

  仆從面上多了一點古怪,卻是沒說。

  蘇落塞去了又一把銀錢,仆從立刻動了嘴,將聲音壓得極低。

  “我們這城里古怪,總有人莫名其妙富貴起來,然后就開始死人。輕是橫死,重是全家都死,誰都不能幸免。”

  這就是與昨天衣裳鋪子的幫工們說的一致了。

  桑伶又問:

  “這從何時起的,就沒有人去查緣故?就沒人管嗎?”

  仆從反而奇怪道:

  “都是些傳聞罷了,誰知道是不是捕風捉影來的。要說何時起,還真是不知道了,只是這個說法傳聞很久了,也不知道從哪里開始的。”

  桑伶凝眉一下,正要開口時,忽然就聽庭前傳來嘈雜喧鬧的吵聲,其中一道怒罵聲十分熟悉,好像是說書人的。

  一過去,正好看見一群打手將一男子丟在了地上,其中一個大咧咧地拿著紙張對著說書人揮舞著,動作幅度極大,險些沒打到說書人頭上的孝巾上。

  這實在是對死者太不敬了,說書人很快就與打手起了爭執。

  硝煙越來越重,突然就看見地上的男子被人踹了一腳,發出一聲痛呼,立即停止了兩人的爭執。

  打手頭子收回了腳,不耐煩地對著說書人嚷道:

  “快交錢,別吵吵。還說我們對死者不敬,就你這兄弟,你爹親兒子!他在老父親暴斃時,還在我們賭坊爛賭,這又是哪門子的孝道,說出去也不怕人家笑掉牙。”

  說書人清瘦蒼白的臉色更加難看,他才發現眾人那鄙夷嘲諷的眼神,頓時怒上心頭。可這股氣在打手頭子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中頓時又變得慘白無力起來。

  接下去說書人也沒了再爭吵的心思,讓仆從將爛醉如泥的弟弟扶下去,看也不看欠條上的錢,直接吩咐仆從取了錢付清,才疲憊不堪地重新跪在了靈前,一個勁地將黃紙往火盆里放。

  忽然就瞥見旁邊蹲下一人,他轉頭看來,竟是昨日茶館的那個女修。

  “你怎么來了?!”

  桑伶看著盆中快要燒出火盆的黃紙,拿起竹竿戳了戳,將那火焰戳回去,才淡淡說道:

  “本來,我是想找你寫話本說書的。”

  說書人苦笑一聲,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在下家中一團亂麻,實在是沒心思了。”

  桑伶不是那種不同意員工喪假的黑心資本家,死者為大,沒有繼續話本之事。不過說書人家中蹊蹺,她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

  “你父親突然暴富,是不是有什么古怪之處?”

  說書人皺了一下眉,才道:

  “我父親就是個莊稼人,哪里有什么古怪。”

  站在旁邊的蘇落卻是聽不下去了:

  “可莊稼人怎么會突然富庶起來,不僅搬來了城北,還買了這么多的奴仆,你弟弟的欠條上可是無數金銀,你眼睛都不眨就付了。你說,這么大的財富,你父親又是從哪里來的!”

  說書人噌地一聲站起,被這番話牽動了心腸,一下氣憤到了極點。

  “你滾,你們給我滾!我沒欠你們的錢,容不得你們去說我父親的不是!”

  說書人情緒實在激動,又說又叫,手指直指門口位置,一個勁地驅趕他們離開。桑伶還想解釋,可對方根本聽不下去。

  僵持了一會后,不想說書人忽然兩眼一翻,猛然向后倒了下去。

  站得最近的桑伶趕緊伸手接人,不想一個正巧旁邊路過的仆從被蘇落一把拉起來,墊在了說書人的身下。

  蘇落嫌棄撇過那不中通的說書人,見他氣息還算穩,至少死不了,帶著桑伶走到了一邊。

  路過的仆從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怎么忽然趴在了地上,就感覺背上一重,一個巨物砸在了背上,砰的一聲將他砸暈了過去。

  桑伶伸手茫然地站了一會,才轉頭看向始作俑者。

  “你剛才……”

  蘇落沒有半分愧疚。

  “誰叫這人這般虛弱,還要暈倒,可不怪我。”

  桑伶輕咳了一聲,想了想,還是叫來了外面的仆從。

  “你家主人暈了,幸虧這個忠仆給他墊了下,該是無事。你還是先將你主人扶下去,再叫大夫來看吧。”

  仆從沒有半分懷疑,趕緊去做了。

  蘇落在后面捂嘴笑,桑伶沒好氣地瞥他一眼。

  “你自己干的事還要我去給你彌補!等他醒了,我看你怎么辦!”

  蘇落兩手一攤,十分無辜的模樣:

  “他自己身體不好,情緒激動就要暈倒,還能怪我?再說,就這個仆人,主人危難時刻挺身而出,輕松不費力就能拿個忠仆的名聲,不是好事?”

  好家伙,明明是心黑手狠,偏偏這次都成了大好人,桑伶可算見識到了什么叫真正的高手。

  等說書人再醒來,已經是下午時分了。

  仆從貼心地將剛才的事情描述了一通,在聽見自己被忠仆墊了才不至于傷了后腦變成傻子的時候。說書人趕緊賞賜下去,將還想說出真相的仆從砸得暈乎乎的,再也張不開嘴說出真相。

  而拔嘴相助的桑伶和蘇落也成為座上客,被請進了花廳接待。

  說書人身體還有些暈,一步三晃地走了進來,此時桑伶和蘇落已經到了好一會了。

  他趕緊拱手道謝:

  “剛才多謝,不過也是我情緒激動,幸虧兩位不計前嫌,愿意叫人。”

  桑伶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沒有答話。

  蘇落卻是極其自然地將人叫起,一起落座喝茶。

  “也不用謝,只是剛才話本所求,你答應就行。”

  說書人卻是苦笑不已:

  “家中這般,我是真的說不出來,寫不下去。若是你們不急,等我一月,心神平靜后,可以勉力一試。”

  蘇落皺了皺眉,并不滿意,桑伶卻是輕咳一聲答應了下來。

  “該是如此,家中巨變,總是讓人不寧。我們就等閣下一月,等你好了,再準備此事。”

  “多謝。”

  說書人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危險的女修反而好說話,一邊瞅著那少年明顯是一張良善相貌的臉,一邊偷偷感慨,還真不能光看臉,這少年明顯就是一個狠角色啊。

  這般想,忽覺周身一冷,再抬眼竟是那剛才還在感慨的少年笑瞇瞇地看了過來。

  “怎么?為什么一直看我。”

  說書人渾身一顫,趕緊否認:

  “沒沒沒,我只是覺得你相貌很好!沒別的想法。”

  桑伶噗嗤一笑,瞬間沖淡了蘇落眼中的寒意,他警告地看了眼說書人才收回了視線,別當他沒看出這人剛才對自己的腹議。

  此時的說書人心里簡直流出了面條淚,這人還真是披著羊皮的大灰狼。

  看這少年又給那女子倒茶,又是煽風的,殷勤小意關懷備至只覺得這女子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惹來了這么一個人,他動了動嘴,最終還是不敢繼續說,只將這念頭埋得死死的,不敢被這少年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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