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萬人嫌師妹死后,男主他后悔了 > 第一百十五章 人心之禍(十一)
  明亮的光線下。

  謝寒舟衣襟上銀白色的花紋清晰可見,如寒玉雕琢的容貌更是分毫畢現,俊美得宛若仙人,只是這仙人卻有一雙近乎幽潭的眼眸,所有情緒都藏在幽深池水之下,似乎藏著一種更黑暗的東西。

  在兩世記憶下。

  桑伶忽然感覺到心尖像是被毒蜂尾針扎了一下,冰冷尖銳的疼痛下,翻騰的卻不是傷心,而是憤怒和怨恨。

  從始至終,只有她在受傷,她在受苦,所有人都活得好好的,陸朝顏依舊高高在上,謝寒舟依舊被人尊敬,只有她,死得無聲無息,被人唾棄。

  桑伶忽然想到,如果有一天大象們被螻蟻們推倒,吞噬,那個時候,他們的眼睛里會不會也是恐懼害怕,也會對螻蟻憤怒呢?

  清晨的白霧像是一層薄紗,一層又一層地裹在了身上,被裹得憋悶,卻偏又掙脫不開,多了一層煩悶。

  桑伶剛才聽了對方說的似是而非的幾段話,覺得這家伙不對。想了想,她將眼底的試探藏起,主動開口道:

  “聽聞謝仙君和陸仙子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今日怎么不在一起呢?”

  謝寒舟只是微垂著眼簾,長睫半掩著幽深的眼眸,清澈倒映著桑伶看過來的眼睛,有一種讓人錯覺的溫柔沉溺。

  “閑時聽雨品茶,再陪一人。那人,不是她。”

  對上了這樣的眼神,似乎每個女子都要心動,小鹿亂撞起來。

  桑伶卻覺得自己心情平靜,殺死了無數只小鹿。

  三百年前,第一次聽,她以為謝寒舟說的是她。結果,一心送死,將自己送上了獻祭法陣,迎來了那般慘烈的結局。

  如今,再聽,卻是多了幾分膩煩。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亮了起來,淡黃的,像是玉色緞子放久了,多了一點不注意的黃色,又像是不小心彈上了一小片的香灰,雖然及時抖了,還是焦糊了一點黃色。

  桑伶抬頭,笑彎了眼睛,鼓了鼓腮幫子,眼底的惡意隱藏下來,卻是天真一片道:

  “那陸仙子該要傷心了,世上誰不知,世上謝仙君和陸仙子是一對,曾經無數女子對你愛慕不得,就連那個做了祭品人柱的,也換不回仙君的心啊。話本子可都是如此寫的,就連世人都是如此傳頌稱贊,仙君也要否認?”

  祭品人柱。

  這就是桑伶對著曾經那個無腦的自己的評價,別人的踏腳石和炮灰,甚至路人甲都比她的命要好些,兩世浮沉孤苦,卻是他人的向上臺階,半分不值得。

  明明將自己痛苦記憶再翻出來,露在太陽底下暴曬,承受著他人的審視目光。

  可對面的謝寒舟的臉色卻是一下變成了死人白,蒼白沒有任何活氣血色,肉眼可見的面如死灰。置于桌上的右手握成了拳,攥得死緊,眼底猩紅慢慢紅成一片。

  “不是,不是祭品人柱!不要用這個詞……不要用。”

  對上桑伶的目光,卻變成一種哀戚的紅,絲絲縷縷都寫滿了痛楚傷心。他張口應當是想說什么的,卻還是克制地止住了,只沉默地吐了幾個字。

  “我這一生,原本就是被操控,不得已的一生。唯有一顆心,能守住,想要給誰,才會給誰,誰也不能操控住。”

  像是每一分每一毫,都從血肉里挖了出來,血淋淋的,還帶著死氣。想要從心口掏出來,給面前的人看個清楚。

  桑伶臉上閃過幾縷遐思,并沒有往自己身上去套。

  難道,他是暗示對陸朝顏無意,想要借我的口告訴隴南城,他可以做上門女婿,今后成為隴南城的城主?

  就算隴南城是個小城,可畢竟富庶,也沒有許多老不死的,一來就能獨掌大權,倒是一樁好事。

  桑伶只覺將對方的一切反常,排摸了個清楚,正要開口,忽然手背一熱,他的手心已經攤開,敷在了她的手背之上。對方似乎是出了很多汗,手背上只有一片微涼的濕意。

  顯然對于一個自持冷靜的人來說,剛才一番話已是牽動了極大的心神。

  桑伶眉心微微動了動,卻是噗嗤一笑,抽回了手,斜倚在桌旁,揶揄道:

  “城主女兒今年十六,是最適合找人家的年紀了。放心,我定會在管事面前多多為仙君美言,保你抱得美人歸。今后,仙君做了城主,可要賞給小妖我一個好日子啊。”

  面前的人似乎是憑空又醉了,眼圈上的紅暈更深了一層。

  沒有再去關注對方。

  桑伶快速洗了茶壺,又放了水,擱到小土爐子上繼續煮著,水沸后,慢慢將剛才被擱置一旁的茶葉丟了進去。

  茶香起,她抬手給謝寒舟倒了一杯,推了過去。

  “仙君,請用茶。”

  茶水清冽,散發出清香的味道,悠悠地像是女子的愛撫。

  茶葉放了東西,桑伶知道,侍女在剛才小廚房里,親手將茶葉交到了她的手里,吩咐她必須想辦法讓謝寒舟喝下。

  東西是什么用處,侍女并沒有說。

  桑伶卻是探究出一點惡意,回味過來后,趁著謝寒舟心神不穩時,她第一件事便是倒茶,迫不及待地想要用這把仇恨的刀,插進謝寒舟的胸膛。

  所有殺意被藏在了如花笑靨中,她此時婉轉美麗,像極了她見過的幾個藏珠閣的小妖,又可憐又惹人憐惜,勸著敵人將毒藥喝進去。

  許久后,只聽一道宮弦彈響的低沉之聲,說道:

  “好,我喝。”

  他眼圈的紅暈已經蕩然無存,變成一種沒有血色的白。

  桑伶做出一副歡喜開心的模樣,急忙將茶杯端到了他的面前。

  謝寒舟一雙眸子定定地全落在了她此時脂粉裝扮出來的陌生臉上,臉上的神情凝結在了眼底,那是一種憐惜和輕柔,帶著別樣的光彩。

  桑伶也不知道謝寒舟是不是口味變了,忽然喜歡上小妖來,她背地里沉了臉,將身上的衣服扯了扯,合得更緊了。

  開口又嬌俏催了催:

  “仙君?茶湯快冷了。”

  沉默,抬手,緩慢握住了那杯茶,謝寒舟從始至終的眼神,都是落到桑伶身上,沒有移動分毫。

  桑伶目光灼灼,翹首以盼,看著獵物向著陷阱掉進去,期待著血淋淋的美好畫面。

  只是…….

  最后這杯茶,到底是沒送進謝寒舟的嘴里。

  謝寒舟似乎是從通訊玉佩里接到了什么消息,馬上離開了。

  走前,不放心地叮囑道:

  “這里勢力繁雜,不要出門,在院子里等我。”

  “哦。”

  桑伶懶散地半趴在桌上,手里正撿了茶座上一個雕成小獅子的茶寵,拿著那放了東西的茶水,左右澆著,沒有多余的心思去問對方的行蹤。

  謝寒舟垂目看著桌上的人,她臉頰靠在手臂,細小絨毛般的發軟軟貼在發際,多了幾分天真懶散的孩子氣。

  兩人站得很近,距離又像是隔著很遠,心像是飄在半空,落不了地的模樣。

  頭頂先是一聲嘆息,然后才緩慢響起腳步聲,逐漸遠去。

  終于將人送走了,桑伶丟開手里的小獅子,坐回身子。

  伸手執茶不緊不慢地給自己重新倒了一杯,茶水注下,清冽入杯的聲響,帶著一種宛若昨日的熟悉感。

  低頭看著眼前一汪小小的綠影,上面正影影綽綽照著一個看不清眉目五官的人,對角上,有半片茶葉,在水中浮浮沉沉,擾動不休。

  忽然,畫面一亮,顯示出連廊一角,聲音隔著水膜,悶悶地傳了過來。

  “仙君安。”

  是侍女的聲音。

  “今日,城主可在?”

  清冽如寒冰相擊,是謝寒舟。

  畫面移動,似乎正在向著院外走去。

  侍女稟報道:

  “城主還是閉關,小姐和大師兄出城去接陸仙子了,馬上就到城主府。今日,接風晚宴就設在城主府。”

  陸朝顏?!

  桑伶一驚一下撐起,手肘慌忙一帶,剛才捧在手心里的茶寵,“砰”的一聲,碎了一地。

  一塊碎片,帶了那杯盛著影子的茶樣,一下子飛濺數滴茶水,毀了畫面。

  許久。

  這杯無用茶湯被人一潑,全然丟棄,帶不回離開的裙角。

  ……..

  桑伶換下衣裙,重做男修裝扮,一臉平靜地回了藏珠閣。

  一推門進來,睡了一地的人里,正巧撞上一雙清醒的眸子。

  涼月此時正站在窗前,白色干凈的衣袍沐浴在陽光之下,干凈澄澈得仿佛是一朵掛在枝頭的玉蘭花,清新雅致。

  他見她進來,一身衣袍干凈整潔,沒有半分褶子,皺眉問道:

  “一夜未歸,是從哪個包廂鬼混回來?”

  額。

  玉蘭花開口就像是吹了一夜冷風,等待花心丈夫回家的怨婦口氣。

  桑伶抹了心中這種奇怪猜測,隨意道:

  “吹了風酒醉了,隨便挑了一個房間睡了一夜,沒想到你們還沒走。昨夜,睡得可好?”

  桑伶:……

  得,更像是一個滿嘴胡說的風流老公,她還是閉嘴吧。

  原本的位子已經被小兔妖占了睡著,桑伶隨意撿了旁邊的位置坐下,伸手給自己倒了杯冷茶,有一口每一口地喝著,滌去那抹煩擾的心緒。

  旁邊一道草木清香之氣忽然撲來。桑伶慌忙一退,才將將避開對方湊近她脖頸位置的嗅聞。

  “涼月,你離我那么近干嘛!”

  涼月慫了慫鼻尖,曉月星辰般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疑惑。

  “我只是聞聞你昨晚到底做了什么,你為什么反應這么大?”

  他的眼神無辜清純至極,像是不明白,自己一個簡單的動作,為什么好兄弟像是被自己占了便宜一半的反應?

  而,桑伶身后就是有扶手的椅背,根本退不了多少,偏偏對方的臉還不移開,就這么眼巴巴地依舊湊在面前,近乎呼吸交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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