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萬歷新明 > 第三百四十七章 看齊
  在朱翊鈞冊立太子的時候,日本國王正親町的世子成仁病篤,國王正親町上本請求皇帝賜予醫藥。

  這日本使者來大明之后,將國書遞上。回頭朝廷就傳下話來,專家組馬上帶著藥物啟程。

  盡管醫生派的快,但禮部接待的官員另有要求,道是麻煩使者回去跟國王說一聲哈,你家國王光有名字沒有姓氏,就沒有身為大明藩屬的體面。你回去之后告訴正親町,給自己取個姓氏——此后國書拜表什么的,都要有名有姓,別像野人似的,丟上國的臉。

  這話說的明顯不了解日本國情。使者覺得我家國主一系是神靈血脈,哪能像凡夫俗子一樣有名有姓呢。恰恰是有名字沒有姓氏,這才表明日本才不是家天下——若有了姓氏,難免就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了。

  但這話打死使者也不敢跟禮部官兒說,畢竟上國皇帝真龍天子都有名有姓,你一個郡王銜加賜親王袍服金印的國王還能比皇帝高?作死也不能這么干。

  使者坐困愁城,只好重金拜到東平侯,樞密副使兼海軍都督凌云翼門下。

  凌云翼這家伙在日本上洛之后,以平國之功得封一等侯,實現了臣子向貴族的地位跨越。日本國王借著他的大勢,廢除“征夷大將軍”封號,裁撤幕府,先落實“凌三條”中的“大政奉還”。

  當然,能否真正做到“大政奉還”,日本國王和公家心里是絕對有數的——完全取決于凌云翼帶領的兩萬明軍對他們的支持力度。

  這幾年,正親町將能給凌云翼的都給了。同時,為了給“雇傭軍”身上披上合理合法的外衣,正親町國王封凌云翼為日本“鎮國將軍”,麾下兵馬起名叫“王協軍”。顧名思義,這是協助國王管理日本的軍隊,恰如其分。

  之后幾年,從窮的要飯一下子抖起來的日本公卿大臣,吃水不忘打井人,不停的給凌云翼身上刷一層又一層的金粉——萬歷十年之后,日本開始流傳凌云翼的另一個身世。

  平安朝時期,源氏與平氏爭霸,平氏落敗后,最后一任內大臣平宗盛敗退到屋島,后被俘送返京都。走在半途近江國筱原宿,源義經的部下橘公長將之斬首,平宗盛享年39歲。與他同行四個兒子一起被殺。[注]

  橘公長為了表達對源氏的忠心,對四個孩子使用了柴漬之刑——即把木柴綁在人身上,將人投入水中淹死。

  在凌云翼的身世傳說中,一貫風平浪靜的琵琶湖當日惡浪濁天,待行刑完畢之后,卻只找到了三具尸體,平宗盛的次子平能宗的尸體不知所蹤,橘公長以為他葬身魚腹,照樣具結上報,也沒寫尸體不見的細情。

  按照傳說中《平氏物語》的記載,平能宗當時年方八歲,聰明伶俐,因當日琵琶湖有浪,將之浪到琵琶湖的另一邊,被南宋商人凌和收養。

  這位叫做凌和的商賈是三國時期凌統的后人,多年未能生養,驚人財富沒人繼承。救起平能宗后,凌和靈機一動,說這小子是自己在日本的外室所生,把他帶回中國繼承家業去了。

  這瞎話編的有模有樣:近江是日本樞紐之地,當時南宋商賈到日本做生意,除了少數港口,其他的多住在近江,當時琵琶湖周邊就建有大宋富商的莊園——故事編到這兒就可以了,剩下的就可以腦補。

  日本人一下就接受了這種說法:凌云翼祖上原來是日本人,而且是平氏后代。難怪,難怪。

  源氏開創鐮倉幕府,將日本帶入武家時代。其死對頭的后人結束幕府,搞“大政奉還”。所謂“一飲一啄,莫非前定”,這撥亂反正的驚天事業,還真的由鎮國將軍來干,別人干這事兒,還都差點意思呢。

  這事兒在日本傳了兩年多,終于傳到凌云翼耳朵里了。當時,凌克阿瑟直噴老血,差點氣死——不帶這么埋汰我老凌家祖宗的。但這謠言在日本民間相傳,卻沒法去壓制,越壓制謠言越有市場的道理凌云翼還是明白的。

  凌云翼這幾年在日本還出過兩次兵,但都沒打起來——兩次都是威脅豐臣秀吉裁軍。豐臣秀吉在大政奉還初期還想陽奉陰違,但凌云翼振臂一呼,全日本大名都響應號召把明晃晃的刀槍逼到秀吉眼前,豐臣秀吉鋼牙咬碎,最后還是服了軟。

  谷</span>等凌云翼收盡日本大名之兵,“息兵止戈”也逐漸落實到位,日本亂世基本結束。至于第三條“家名永續”各地大名看得比凌云翼要緊的多。日本從多年戰亂中突然和平,再加上連續幾年風調雨順帶來的糧食豐收——凌云翼在日本民間不算萬家生佛,也相差仿佛。

  隨后凌云翼就覺得大事不妙了。自己在日本名聲這么好,而且帶大軍孤懸海外,這“平氏后代”的謠言傳到國內不知被歪曲成什么樣子。要是同僚非常給力,給自家按上一個“收日本民心,有自立之圖”的罪名,自己的腦袋瓜和烏紗帽就要一起說再見了。

  因此,從萬歷十二年年初開始,東平侯就不停的在銀章密奏中說自己身體不行了,要求回國。這家伙是個官迷,不舍得辭職,就申請回樞密院。

  結果皇帝每次回信都告訴他日本初定,還需東平侯鎮守,讓他稍安勿躁。凌云翼越發害怕,到年底時的密奏就開始沒有下限,說自己管不住褲襠,日本女人又太熱情,身體被反復掏空:“臣近月以來咳血不止,頭目森森,若有侍御,卻亢奮無休......慚愧無地也。”

  這自污很高級,意思是說自己有性癮,在日本管不住自己,要是回國了,在老婆監督下養養身體,還能給皇上干活。但繼續在日本待著,非死在女人身上不可,看得朱翊鈞好氣又好笑。

  正當凌云翼準備開始給朱翊鈞寫小黃文的時候,皇帝終于開恩,將李成梁加封為一等寧遠侯,派去日本接替他——至于日本人如何編排李成梁的身世,朱翊鈞想管也管不了。

  ......

  這日本使者求到凌云翼家中,凌云翼也不能不見——在日本留的七兒八女總要日本國王幫著看顧些。等見了使者,聽他將來意一說,凌云翼苦笑道:

  “這個卻難!”

  那使者名叫柏木乂雉,要不是這家伙是個男的,而且日語發音不同,凌云翼會懷疑這名字是想占便宜。如今聽凌云翼說難,這家伙一個頭磕在地上,請侯爺一定幫忙想個辦法,否則自己回國只能切腹自盡了。

  凌云翼看了看他遞上來的禮單,不由得回憶起自己在日本國那些愉快瀟灑的日子,無奈將話說透道:“嗯,這個事兒吧——你看一下朝鮮就明白了。”

  “如今你家國主,與朝鮮國主都是一樣的。沒道理人家有名有姓,你這里就有名無姓,說白了,朝廷就是要通過這件事告訴你家國主,別再有雜七雜八的念頭——‘皇’字沾不得。”

  見那使者一臉疑惑之色,凌云翼接著指點道:“你再看看安南的所謂‘皇帝’,現如今降到侯爵了,比我還低兩級,他是三等候!能得到和朝鮮一樣的待遇,你家國主就偷著樂吧,起個姓氏而已,很難嗎?”

  柏木乂雉這回聽明白了,倒吸一口涼氣問道:“這么說,是上國故意如此?不是不了解日本國情?”

  凌云翼眉頭一皺,道:“你說呢?我說你這家伙,腦袋瓜兒留著喘氣用?當初我為什么去的?這事兒能搞不明白嗎?”

  說完,又指著柏木乂雉道:“你這心態就不對!你嘴里老說上國、上國,可見你這心理還是有抵觸情緒,老想著自家一畝三分地——你要說朝廷!朝廷!懂不懂?”

  “日本那地方了不得算是郡王開府,雖然地盤大了些,但有資格稱朝廷嗎?若不能表達恭順之意,神武一系覆滅也在陛下一念之間。”

  “老夫建議,你回去之后不光要勸國主起個姓氏,還要將官制一齊改過——這么說吧,向朝鮮看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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