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亡者之路前傳:白銀之翼 > Chap 89:EdgeHill(臨界之丘
  格拉斯考克縣水道縱橫,荒野遍地,整個郡人口加在一起,也不到大鎮伊騰頓常住人口的三分之一,對于住慣大都市的我而言,實在是一個鄉下地方。放在陽光普照的白天,在公路上望出去,沒有半支煙的功夫,很難瞥見人影。而若是這種電閃雷鳴的暴雨之夜,則更難撞見往來的車。大水沖走了一切痕跡,即便天竺菊特意留過路標,想要找到也是不可能的。

  我們只能通過木樨花的口述來辨別方向。據這個小妞聲稱闖進女神峰的三名圃鹀,分開后分別追往三個方向。一人追擊天竺菊,一人追擊她們四人,還有一個追趕破窗而逃的留守女人。正因莉莉絲們全都騎著馬,所以在小徑和灌木叢中如履平地,才逐漸擺脫對方。

  面對四散奔逃的小妞們,圃鹀的人只得舍了小車,她們騎走了停在空地間的摩托。而這些車自打前一次圍剿蘭開斯特后就再也沒添過油,預估最多還能開半小時。木樨花逃回山莊時已在路上撲騰了四十分鐘,加上我等趕來,前后超出了一小時。假若爆發了激戰,現在早就打完,是生是死已無法挽回。我們騎行而出,說得好聽些叫搜找,說的難聽些就是收尸。

  出發的馬隊分為了兩股,一股延著JoesCreek河灘而行,另一股往FordsGreek與牛溪的交叉口而去,不久之后,我們在樹林邊緣找到了黃瓜,她的坐騎被彌利耶擊殺,人翻到了溝里。這只圃鹀瞧了她一眼,或許覺得殺她沒任何價值,便開車往北方而去。

  “嗐,出來得太急,只記得拿槍,手機都忘帶了。”見到幸存者后,我們想問明另一路人馬有何發現,結果眾人掏了遍口袋,只有我和艾莉森隨身帶著。那個年代的翻蓋手機遠不是今天智能手機可比,只要被澆到水基本就報廢了。主婦般的人抱怨一通,指著附近一座荒廢農莊道:“先避一會雨吧,人不累馬兒也跑累了,偏逢這種鬼天氣,還出了人命。”

  “在中學門前分開時,天竺菊好像被砍了,死沒死不知道,我只顧著自己奔跑。”黃瓜的小腿血流如注,被安貢灰破開很長一道血口,不過行兇者還算仁慈,沒有趁勢挑斷她腳筋。見其余人不是在唉聲嘆氣就是在打電話,唯獨我站在窗前沉思,這個小妞往我懷中一倒,哭叫道:“她們全死了,我比較機靈才能活下來,我不管,你要為我為她們報仇。”

  “好了好了,你看清那三人的長相沒有?說得什么混帳話,人哪里全死了?木樨花和紅苜蓿全逃回家了。”她故意添油加醋,描述著自我想象的悲壯,我也不免聽得心驚肉跳,只得默然安撫自己:“她理應不會出事,就算打不過,但騎著的是妖馬制勢。”

  “那是兩個黑娘們和一個白人,渾身腱子肉,兇神惡煞的,比鐵門還高,強壯如蠻牛。”

  “聯系不上,她們里恐怕沒有一人帶著手機。”桃花擺擺手,將電話塞還給了我。

  恰在此時,地平線盡頭亮起一道白光,眾人追出門去看,極遠處的灌木林好像燃起了沖天大火,幾乎將半邊天映紅。既然方向已辨清,我們紛紛跨上駿馬,朝著前方疾馳。沿途這個黃瓜又問我要手機,她居然提出想要報警,并說現在出了命案不論如何明早也會有人來調查,不如跟條子們坦白交待,以免自己成為嫌犯,被拉去炮局拍照。

  “你是個白癡么?那樣豈不是要找到兇案現場女神峰?倘若有人下去搜找的話。”主婦里的另一人被氣到語塞,剛開口喝斥了她幾句,似乎聯想到了什么,便立即住嘴。

  我在旁聽出異樣,并不當回事,而是先將此默記于心,只招呼眾人加快腳程。

  五分鐘后,馬兒跑得口吐白沫,方才趕到灌木林,只見一臺機車撞進老樹引發爆炸,飛濺開去的車零件點燃了周遭,由于雨勢太大,火苗幾乎被澆熄,空氣中彌散著一股難聞的焦油味。雜草間存在扭打痕跡,并一路延伸去了河口,我們越往深處走,那股怪味就越濃烈,當繞到灘涂,背后早已是不見火光,眼前漆黑一片。于是,這些女人齊刷刷看向了我。

  “我幾小時前在浴室剛被侵犯過,連眼睛都是腫著的,還能怎么看?”我只得吱吱嗚嗚,恰巧一道閃電滑過,遠處似乎有個黑色東西,正順著湍急河溪往下游去。真是天助我也,我立即抖擻精神,分開眾人瞇起眼來,裝模作樣了一番,道:“人就在那里!”

  隨著我的指引,這般婆娘打鞍下側袋里翻出破手電,借助那綠豆大小的光斑拼命搜找。我猛然記起自己懷揣著射放頭燈,這玩意兒自打孔地亞一戰后就再未用過。想著我翻出這把奇形怪狀的冷光燈,遞到艾莉森手中,自己隨便找了片樹下草窠坐下歇息。

  “在那里!就在醉蝶花手指的位置。”一道寬頻光束打出去,將大半片水面照得通透,我聞聽艾莉森在喊,也掐了煙好奇地過去。走到灘涂前再一定睛,卻是個灰蒙蒙的東西掛在幾塊礁石間,順著水勢一起一伏。那是個人無疑,但與我適才所見的黑影位置差了十多米。

  “這卻是怪了,難道是眼花了?”我們與那東西相聚著二十余米,外加大雨滂沱,肉眼極難分清外形,光沖著膚色和衣服,顯然不是莉莉絲任何一人,那么這家伙只可能是圃鹀的糾察隊成員。我招呼眾人上馬,往河流的上游去,遠處似乎有片淺灘可以涉水而渡。

  然而當我們繞行一個大圈來到對岸,令人感到詭異的是,泡在水里的人已不見了蹤影。她不是被激流沖走,而是自己爬上了灘涂,并將身上瑣碎之物盡數扯爛,丟棄在附近樹下。那是麂皮的衣物,以及半塊銀桃子,懂行的我一看便知,它是檞朼。不知為何,這些破爛上生出了細密絨毛,灰蒙蒙一片,外形很像某種霉斑。

  “這就是襲擊我們的人!”黃瓜抓起鹿皮,叫道:“三人都穿著一模一樣的斗篷。”

  “難道她沒死?而是撞暈過去了?然后被水凍醒自己又跑了?”桃花團著手,在河與樹木之間踱步,又說:“可鮮血流到這里就止住了,或者說她受傷太重又重新掉回了河里?”

  “我怎會知道這條河溪流經哪里?這鬼地方我都沒到過,地圖上也找不到。”于是一群娘們圍著艾莉森七嘴八舌發問,她被吵得無法思考,叫道:“我可以肯定,咱們的人沒到過這里。因為人不會挑選自己陌生的地方奔逃,而且馬也不識途,更不會載著人往這種地方走,不然林子里會留下蹄印。這可太奇怪了,為何此人會在此遇襲?襲擊她的又是什么?”

  “那要不要大家散開去追?哪怕跑了,一個傷者也不會走太遠!”黃瓜倒提著斧子叫道。

  “千萬別蠻干,你在明她在暗,況且這家伙有多大能耐是個謎。對方哪怕感受到一絲危險,也會拼命反擊,若是咱們再一分散,就全成了她的獵物了。對了,你適才嘀咕什么?”我猛然間來了個想法,但一時沒釐清是什么,便扶住艾莉森的肩,要她將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她撓了撓頭皮,不知我所指的是哪句,便將自己沿途過來的話統統背了一遍,而我所要的是半分鐘前她們間的激辯,當艾莉森說完,頭腦中那些模糊的想法瞬間開朗。

  人在慌不擇路時,會本能地選擇自己熟悉之地奔逃,要想搞清一系列謎面,就不得不將自己假設為他人。這么一來,天竺菊人去了哪?我已有了些許概念,那個方向就是月谷電臺!

  “那咱們得往回去吉普森了,你是怎么判斷她會在鎮上?”主婦般的人狐疑地看著我。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么?真笨!換做是你,當被殺手追趕,是打算逃往人跡罕至的墓地呢,還是能偶遇路人的小鎮?”我是什么人,才思敏捷智謀廣遠,立即找出一條不暴露電臺卻能完美詮釋的理由,道:“我和大姐到過米切爾和吉普森,這片鬼地方只認識此處啊。”

  那么一來,我們只得按原路回去,當下到女神峰下,恰巧與另一支馬隊相遇,她們也有收獲,那就是失蹤的鳶尾蝶找到了,她的臉被破了相,正抱著木樨花哭得象個淚人。當聽聞我們打算去吉普森,便調轉馬頭趕上。我讓艾莉森將她手機暫借給露西,以免分道后再度失去聯絡。果不其然,當越過中學校門走到月谷電臺前,面臨著分岔路,人群再度分為兩隊。

  “現在該怎么走?”主婦般的人緊隨著我下馬,陪在一旁踱步,問:“你在找什么?”

  “我沒在找,而在還原痕跡,那是我背著彌利耶偷學的另一種通技,說了你也不懂。”我揮揮手讓她回馬上去,獨自來到大道前盤膝坐下,背對著眾人,苦思冥想起來。

  與算數從沒及格過的天竺菊相比,我的理科要好許多,可以從別人的閑話里分解出線索來。黃瓜說在中學門口瞧見她負傷,不管有沒有,總之她走的是這個方向。女神峰到中學,與中學去月谷電臺,兩者全是一英里半的距離。那么在策馬狂奔中,她為了避開追敵,定然會朝后拋擲雷鳥爭取時間。之所以找不出蹤跡,是因為制勢馬,它連跑帶飛沒留下蹄印,那么沿途一定會留有玻璃碎屑,尖椒泡手感很沉,雨水難以將它像濃痰般沖走。

  由著這個方向思索,我很快又聯想到其他,那就是小拽女在滑翔過程中,底下追趕之人必然會向上射擊,由于牝馬速度太快,圃鹀又在騎行顛簸中,很難控制精準度,那么一來沿途就會落下痕跡。想到此,我一骨碌爬起身重新跨上黃馬。將手朝前一指,讓眾人開拔。

  就這樣緩行了五十余米,眾人果然在樹梢上瞧見某種古怪長釘,我像只猴子攀爬摘下,丟給她們辨識,眾人紛紛稱奇。繼續往前再走一段路,又在關門的五金店前找見一堆玻璃屑,這群女人方才折服,不由問我那是什么絕技。我暗暗嗤笑,過去小學時,我憑著一本兒童讀物,只做了幾個化學小實驗,就能令同班同學認為我是個外星人,這又算得了什么。

  “此術名叫蝴蝶魘,并不是彌利耶所擅長的,而是系出一個叫蝴蝶會的神秘組織。”我自是一通之乎者也,反正這群人都是沒見識的鄉下妞,既然魂鐮已將瑪德蘭歸類在左門,我身為兒子理應繼承版權,自是說得口若懸河,外加長著這張清純的臉,直叫人深信不疑。

  “醉蝶花,不,姐姐,我感覺你對妖法比藍花楹還要了解,可為什么你打不過她呢?”鳶尾蝶終于破天荒地主動向我開口,扯住衣袖發問。

  “我是個技術型彌利耶啊,不是早就告訴你們了么?正如同你是個電影導演,有些人擅長拍愛情片,有些人擅長拍恐怖片,各有所長啊。我干嘛要與一個挑大糞的比試力氣呢?再說了,我最初是個魅者出身。”我不屑一顧地掃了她一眼,答,不再多言。

  趁著眾女都在四周查尋痕跡,我故意走在人后,拖住主婦中的另一個,開始了套話。

  “我覺得她的擔憂是對的。”黃瓜見我正提到她,不由回眸來看,我擺擺手讓她繼續,對主婦說:“現在死了一人,這是不爭的事實,而且我們全體出動,馬隊也會被住戶瞧見。如此興師動眾,別人一看就知道出了事,沒準明早會去報警,條子真要去女神峰該怎么辦?”

  “尸體的話,只能委屈死者了,我們自行處理掉,總之不能讓閑雜人等隨便闖進教堂。”

  “你是怕條子手腳不干凈,趁機撬走幾塊金板么?適才我摸了,那是鍍金的木頭神龕。”

  “不,在道場的泛渣之井下關著一個人,絕對不能被人發現。你也別多問,等過些天開神巫會,大長老會盛情款待眾人,自然將推心置腹和你們商量機要。到那時你不想知道都難。”她神秘兮兮地湊近我,道:“你還是和藍花楹搞好關系,我懷疑她就是大長老。”

  “嗯,也有其他人對我提過,但她瞧我就不爽,今天還侵犯了我,那能是大長老么?”

  “這就是關鍵原因啊。許多人都想謀害大長老,榮登大位。她出于安全考量所以從不露面,因此才要搞一套迷惑她人的假象,故意不被你懷疑而裝得兇殘無比,沒準她特別喜愛你呢。”主婦隨即道出一套陰謀論,叫我大開眼界,她說:“藍花楹一直聲稱要找大長老決斗,那么她們會選在龜背的途角比試,這鬼地方無人到過,到那時她往里一鉆,換身罩袍再出來,留下一封信說挑戰者被干掉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尸,你如何分辨真偽?所以她最有嫌疑!”

  我面色平靜地掏出手機,與另一群人通話,打算聽聽其他進展。接電的木樨花,沿用我的方式,她們也找到了玻璃泡殘片等特征。除此之外,在枯樹前還找到稠厚的油脂,好似柏油桶翻了。天竺菊果然是駕著妖馬飛竄上天,這么一來就無法以路徑來判斷走向,她能輕易越過別人屋頂避開追襲者,自然也可能躲在任何角落。

  當走去另一端與她們碰面,我遠遠瞧見馬洛家屋頂的天線,原來如此,她果然是在自己熟悉的區域活動。可這么一來,新的問題產生了,這兩片路段,各在吉普森兩個方向,且又是鎮子中心,依舊無法判明最終走向。難道是躲去了眼鏡家地窖?或是去了范胖家地下室?我總不能帶著莉莉絲們擅闖他人后院,或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搜找。

  “就是這灘焦油,現在不知為何起泡了。”露西躍下馬,指著樹干呈噴濺狀的油膩,道。

  這又是什么呢?我能夠確信的是,它并非焦油,因為此物有著清淡的草腥味,而且污漬已被雨水沖散了大部,難以分辨是怎么淌下的。毫無頭緒之下,我只得讓幾個傷號先回山莊,黑壓壓大群馬隊聚集在一起,被人瞧見實在不是件好事。

  “可惡,就這樣丟失全部痕跡了么?”我恨恨地叫罵,心頭又生一計,轉過身問眾人誰帶著信號槍一類的東西。我們現在該找片空曠地帶,往空中射出燃劑,如此一來覆蓋范圍將達到好幾英里,倘若被她看見,一定會作出各種策應。雖然是個好主意,可惜實施不了,因為這群莉莉絲們太窮了,任何能想得到的東西一概沒有,我只得看向手中的射放頭燈。

  恰在此時,背后傳來陣陣微弱鈴音,我從黃瓜手中奪回手機,光屏上正閃著未知來電。

  “我在一個自己從沒到過的地方,四周都是冷風,快要扛不住了。”電話彼端傳來一個疲憊的聲音,那是焦頭爛額的天竺菊。她似乎正處在極度危險中,很快又壓低了聲調,說:“我和制勢都躲在茂密樹冠里,聽著,追兵死了一個,這部手機就是她的。可我還沒看清這個人的長相,哪知另一個又趕到了,她不知打哪里搞來一匹高頭大馬,教堂竄走的莉莉絲也已被她活捉,塞在一個麻袋里綁在鞍上。她已察覺到我的存在,正在附近一帶搜找。”

  “這是怎樣的環境?荒野還是河溪?附近有沒有標志性的建筑?”艾莉森一聽急了,連聲大叫:“你趕緊找啊,不然咱們要上哪救你?你是如何干掉那個人的?”

  “附近是個居民點,看上去不太像小鎮,公路兩端都建有平房,奔逃時好似瞧見過路牌,這地方名叫臨界之丘!”她慌慌張張地回應,忽然掐了線,電話那頭再無一絲聲息。

  “埃奇希爾?”桃花愣了愣,催促眾人上馬,道:“它就在吉普森南邊不遠,怎么跑那里去了,埃奇希爾只能算是公路兩旁的居民點。快馬加鞭五分鐘就到了!”

  在美國,有許多被稱為鎮或者城的地方,其規模往往只能算作是個村。定居點一般都靠得很近,若是爬到高處往下俯瞰,就能在視野瞧見好幾座這樣的鎮子。這個臨界之丘就是佐治亞境內最小的一個城鎮,總人口甚至還不及馬上的莉莉絲多,算下來只有二十余人。

  除此之外,這樣規模的鎮子分布在各種偏遠角落,物流或者基礎設施不夠完善,時間久了人們感覺不方便,往往就會搬遷,最終變得人煙渺茫。例如伊騰頓往西的Aldora,到了2020年時,已成了座空城,走在野草叢生的柏油路上,郵局學校一應俱全,卻又無比荒涼。

  廢話說到此已足夠,仗著人馬眾多,又各自背著步槍,賊娘們個個摩拳擦掌,叫囂著要活捉糾察隊,押解去道場血祭。望著那一張張因暴怒而變形猙獰的臉龐,我也陣陣發怵,便緊隨著馬隊,走在人群的最末。倘若對手很強,她們可以去當肉盾;倘若對手很弱,我也不必動手。真要我揮舞粉拳去將一個大活人毆打至死,其實是很有難度的。

  埃奇希爾順腳走走,不到五分鐘已出現在地平線盡頭。這就是片公路旁的平房,比起養傷的莉莉絲們藏身的奧吉奇河畔還要荒涼。天空劃過一道閃電,映亮了遠處的草場,女人們放緩騎速,開始往槍膛里填彈,做好了一觸即發的準備。我朝天打亮射放頭燈,藍光燈柱映亮了大片烏云,猶如空氣中盤著許多巨蟒,令人感到自身是那么渺小。

  “真要在此決戰嗎?”我伸手拖住艾莉森,指著道路兩端亮著門燈的住宅,問:“亂槍一起,準有人湊到窗前觀望,流彈無情,倘若誤傷居民,別人再一報警,豈不是無事生非么?”

  “這是你死我活的斗爭好不好?你們彌利耶殺過的人難道還少么?中流彈算他們自己倒霉,現在是狂風暴雨之夜,誰能透過雨聲聽得見槍擊呢?”桃花圓睜大眼,怒不可遏地叫道:“別人都欺負到咱們頭上拉屎拉尿,你還要講仁義?殺幾個人算什么?我手上就沾過血。妹妹啊,比起你大姐實在太怯弱了。一會兒不用你添亂,咱們自己來解決。”

  豪言壯志雖如此,但賊婆娘們也是知道避險的,主婦倆人要求眾人打公路撤下,在草場上飛奔,只要遭遇就將對方引去遠處樹林,那樣可以遮人耳目。就這樣,眾人借助雨勢和狂風的掩護,走進了這片平淡無奇的灰色公路。我在雷電光中瞥見一棵參天大樹,以她和制勢的體量只可能躲在其上。結果打了幾下手電后,既不見人下來又無任何回應。

  埃奇希爾從鎮口到鎮尾,騎著馬全速狂奔,大概用時兩分半鐘,它建在狹長形公路兩端,是一片稀稀拉拉的居民點。此處不是山丘和坡道的地形,即便天氣晴朗聽見激戰聲,但要找到究竟在哪也很困難,更何況是這種鬼天氣?莉莉絲們只得分出一半人馬先潛入林子,剩下的人分為兩股,從鎮口和鎮尾涌入,打算草草過一遍,在中段再聚攏。

  當頭一個驚雷劈下,擊中道口路燈,玻璃炸開火屑四散驚擾了馬匹,它們開始不受控制奔跑起來,飛濺的泥漿糊了我一臉。才跑了沒多久,又一道閃電劃過,擊中前方某人家的晾衣桿。似乎滾滾奔雷專為追襲人群而下。只聽得前方幾匹馬嘶吼起來,人在路中央剎住腳步。

  昏暗搖曳的路燈光斑中,現出了一頭怪獸,背上端坐著一個奇形怪狀的怪影,如墻般僵站。此人十分高大,個頭比艾莉森還大一圈,朦朧間辨不清是男是女,正默默注視著掩身黑暗中的我們,早已有了準備。眾人反倒沒了主意,桃花發一聲喊,抬手舉起步槍。十多秒后,怪客背后也開始冒出人影,這支莉莉絲也同樣瞧見了它,眾人這才策馬圍逼。

  余光散瞳中草場邊緣亮起一道刺破黑幕的高亮,讓眾人不約而同側目去看,那不是電光火石,而是一只在空中爆開的雷鳥!天竺菊騎著制勢就像是黑色絨紙剪影,在氣團前一晃而過。誒?她為何出現在兩百米外?拋擲尖椒泡是為了吸引眾人的視線,還是為了招引路燈下的怪客?這個問題很快就有了答案,因為緊隨她之后,又一道剪影也跨過光團。

  當眾人的視線再度投向公路,適才站著的人影早已消失。它是如何做到的,以超高音速竄去了那么遠?眾人想無可想,只得掉頭追擊,路過光斑,我特意掃了一眼,又是一灘之前見過的污漬,油膩聚起一個個疙瘩,并紛紛炸開,很快又在原處繼續起泡。

  藏在林子另一端的莉莉絲見自己白忙活了,各自鉆出灌木,三批人馬如黑烏鴉群起,只追著天邊的兩條人影而去。沖出百米之后,眾人再無顧慮,第一輪排槍轟響,后來者居上又射出第二輪排槍,只可惜無一擊中,不是射程太近就是槍械老舊。

  零星的槍聲就像黃豆灑落在地,被狂風一卷,頓時消散在耳邊。不過槍擊仍起到了威懾作用,追擊天竺菊的怪客見識不妙,猛地扎進了密林之中。我奪過艾莉森的步槍,在此人即將融入黑暗的那一極瞬,扣響了扳機,將它身上某物擊落在地。

  “好像是將她爆頭了,槍法真棒!”主婦般的倆人高聲喝彩,發一聲嗦快馬上前,下到近處再去看,草叢中是頂棕紅色牛仔帽,帽繩已被我打斷。她倆俯身撿起,沖著人群揮舞,并讓徘徊不定的天竺菊快速靠攏,現在已安全了。我調轉馬頭,迎著她過去。

  哪知才走一半,怪客打黝黑密林另一頭冒將出來,直插她的背后,制勢馬受驚再度高高躍起,一下子跨過頭頂,開始在荒野里奪路奔逃。此人如疾風般掠過身旁,看都不看我一眼。擦肩而過的瞬間,我瞧見怪客的側臉,那果然是個女流,體格既強健又顯臃腫,似乎在斗篷下穿著重甲。她抬手甩出兩道流星,只聽得一聲慘嚎,人群中某個倒霉蛋應聲墜下。

  “這家伙太壞了!”我只得快步追趕,沖著莉莉絲們大呼:“快快散開,別讓她得逞!”

  天竺菊與她一前一后追逐在人群中,令莉莉絲們無法射擊,生怕誤傷到自己人,只得盲目地跟著跑。幾個賊婆娘剛一靠近,空氣中劃過銳音,那家伙取出兵刃,一頓金蛇狂舞,將靠近的人紛紛擊落馬下。趕過去看,傷者的前胸后背都在嘟嘟冒血,那是刀刃所致。

  “根本看不清啊,她的動作太快了,耳邊剛震起風聲,劈斬也緊追著到了,那不是飛刀一類的武器,而是一條沉重長鞭,很有體積感。”桃花就是墜馬者之一,當被扶起后,開始大聲叫喚:“姐妹們,千萬別蠻干,咱們要智取她,用魚雷轟她。”

  魚雷又是什么呢?可以確信的,它不是什么尖端武器,而是鄉下地方池塘里炸魚的袖珍管藥,佐治亞地方上俗稱小雪茄。此物不算危險品,作為捕撈水產品還是挺管用的,但想炸死怪客卻很難,因為它只是個大號炮仗。那你不禁要問,儀賓女是不是摔破了腦殼?肯定不是,她其實是整群人里,能作出準確判斷的軍師。魚雷嚇不倒怪客,但會驚擾馬匹。

  果不其然,伴隨片片火光轟響,此人胯下棗紅馬受到驚嚇,屁股一顛將之掀翻下來,自己望著密林竄走。賊婆娘們得手后,又射發新一輪排槍,怪客忙往長草中趴倒,像條花蟒快速游動,令鐵蓮子紛紛楔入草皮,偶爾幾顆擊中,也只聽得鈍音響起,似乎被重甲格擋下。

  莉莉絲們使用的大多是獵槍或噴子,一把半自動武器也沒有,子彈打光就需重新填彈。怪客怎肯白白束手,她長嘯一聲撲進馬隊,繼續掄著這條長鞭拼命揮劈,如入無人之境,勇不可擋,瞬間又斬落好幾人。天竺菊見情勢危急,忙趁著混亂再度擲出尖椒泡,沖天白光轟起,將一堆賊婆娘和怪客崩飛出去老遠,她揮舞著安貢灰,招呼我直奔主題。

  怪客渾身燃起沖天烈焰,已成了火球。見馬隊排山倒海撲來,終于慌了神,她在長草間滾翻,躲避著群馬來回踐踏。稍稍站穩后,打懷中掏出只奇形怪狀的瓢蟲,端在手中搖擺,奇怪的一幕發生了。制勢剛張開的血盆大口停在半空,好似被電流擊中,竟愣在當場。

  “小拽女,你這是怎么了?”天竺菊大驚失色,不斷拍打馬脖子。然而制勢非但沒有緩過神來,反倒前蹄一軟,竟跪拜在地,她全無提妨整個人直愣愣墜下,跌了個四仰八叉。

  “小拽女?”怪客呢喃一聲,鯉魚打挺跳將起來,就勢坐上鞍子,吆喝著打算將馬騎走。

  我正巧趕到怪客面前,一個凌空側翻,手臂搭住她脖子,借力將她再度卷下馬來。肢體接觸的一刻,怪客渾身冰寒刺骨,比花崗巖還硬,我揮舞安貢灰連刺兩叉,全被板甲隔開。此人頓時惱了,一把掐住我脖子撅翻在地,掄起缽盂大的鐵拳,直往我面門砸來!

  “別,我錯了,破了相我就沒法混飯吃了。”這種軟話在我仍是個男人時,哪怕撞破腦袋也不會吐出口。可只當了一周多的女人,我首要想到的就是這張盛世美顏,忙連連求饒。

  “死到臨頭了還顧著臉蛋,原來是個魅者!跑來打架還梳妝打扮的,難道當成出門接客么?”怪客嗤笑一聲,繼續揮動鐵拳,猛地搗入胸板,我渾身一陣痙攣,心臟猝停了。

  “醉蝶花!”天竺菊大聲呼喚,一回頭見怪客從斗篷內又抽出利器,丟開我直撲她而去,嚇得拍馬狂奔,瞬間竄出老遠。仰躺在地的我這回看清了,怪客擅使的武器。其實是一柄長劍,劍身分成十六段,由兩道極細的鋼索串著,當使勁甩出,可以瞬間化為長鞭,面對大群直面沖來的敵人,一掃便是一大片。莉莉絲們見她又變得虎虎生威,急忙從各處襲來。

  怪客聞聽馬嘶,只得舍了我倆,回身去戰莉莉絲們。待到眾女奔至面前,她揮舞鐵拳,專盯著馬兒側臉猛擊,中了招的莉莉絲前仰后倒,紛紛摔在長草間,瞬間又傷了數人。

  “別一窩蜂全擠進去,要講策略!”儀賓女看得觸目驚心,坐在草堆上大聲疾呼。

  剩余的莉莉絲們全都發了瘋,只當耳邊風,各自提著利斧和剔骨刀,圍住怪客連番剁劈,趁著這個空檔,我艱難翻出人堆,只覺喉間一甜,奔涌出數口稠血,胸膛被灌入新鮮空氣,又能自由呼吸了。我跨上歪倒在旁的黃馬,緊追著天竺菊而去。

  不多久,我迎頭趕上了她,當二馬并驅時,我牽住牝馬的馬轡,高聲大叫:“先停一停!聽我說,那個人她決計不是糾察隊,剛才靠得那么近,我看得一清二楚,彌利耶不會身披戰甲,也不善揮劍,斗篷里更不會夾藏黑色鉸鏈。與其說她是圃鹀,不如說她是名經過偽裝的圣維塔萊!那種兇殘至極的人,哪怕咱倆拼盡全力,也是無法擊倒的。”

  “我也注意到了,她剛才取出的蟲形水晶,過去希娜也有一塊,那是馬鈴,名叫鰭蠱,只有圣維塔萊才有。小拽女正是聽見這種無音之笛,才喪失了血性。”她不待聽完,連連擺手,叫道:“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說,比起辨別她是誰重要百倍!”

  我不時回頭端看戰局,合圍怪客的莉莉絲們果然不是對手,就像群蛾撲進烈火,不是被刺翻就是連遭重拳應聲倒下,幾秒鐘功夫,只剩得寥寥幾人還保有戰斗力,艾莉森就是其中之一,正與她擰著膀子在摔跤!雖然農婦如狼似虎,但終究沒有受過系統訓練,被她一個大背包甩出去老遠!怪客已殺紅了眼,拔出長劍疾奔而去。

  “閉嘴!我沒工夫聽你啰嗦,再照這樣下去,艾莉森就要折了!我問你,為何圣維塔萊只追你一人?你到底對她干了什么?殺了她的手足么?”

  “不知道啊,她的同伴根本不是為我所殺,而是喪身在一條巨大黑影之下。”天竺菊抹去黏糊的雨露,猛地一拍腦瓜,叫道:“難道是因為這個?對,我拿走了死人的手機!”

  說著,她從乳罩里翻出部奇形怪狀的機子擲來,我接下后返身飛奔,高舉著它大呼:“劍下留人,劍下留人,請你放過艾莉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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