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亡者之路前傳:白銀之翼 > Chap 74:Demoness(女魔)
  男子手指著墻根貼腳線要我去看,那里浮著一層粘稠白垢,伸手刮下些在指尖摩挲,似乎是脂肪類的東西。湊近鼻息去嗅,簡直是臭不可聞,地窖那股腥味就是由它們散發出來的。

  “剛被鎖進屋時,我就是被這股異味刺激醒的,起先以為是毒販回來了,他也許瞧見女人偷情打算對我用私刑。結果聞聽樓上只有一個人的聲音,心想莫非它有特殊癖好,也許這會很刺激。結果它氣哼哼下來拉開燈,我這才看清,就在自己腳邊幾米外,倒著具腐尸,整顆頭都被咬爛了,這些白花花的東西就是死人的腦漿,不知有多少人被它殺害了。”男子見鐐銬被我打開,不由松松筋骨,問:“你又是怎么回事?也是被那妖怪騙進屋來的么?”

  我點點頭,將前因后果描述了一遍。男子聽聞我與她是舊相識,并深知那是頭怪物,不禁嗷嗷怪叫起來,說我肯定神經不正常,或者就是個瘋子,怎會明知故犯特地跑來送死呢?

  “因我左思右想都尋不出她要害我的理由,即便現在也釐不清。我所有的朋友都認識她,并約定明天要碰頭的。而假若她將我殺死在此,又要如何向眾人交待?她究竟圖什么?”

  “它自己都說了,沒有理由就是喜愛殺人。我承認我是有點好色,但罪不至死,對不對?而且是它主動勾引我,我也從未強迫過它什么。”男子哀嘆一聲,用殘臂拍了拍我肩頭,道:“我來告訴你接著會發生什么。它頭一天絕不會搞死你,但這只妖怪會不停下來揍你。它的目的就是要讓你在精神上屈服,在靈魂上跪倒,直至連看它一眼都不敢。”

  正當男子唾沫四濺描述其悲慘遭遇時,遠處樓梯外傳來戈音,似乎門被人打開了。見狀他驚得急忙打算去撞墻,被我伸手拖住。男子氣得連連跺腳,說只要他還醒著,必然又得挨頓胖揍,他已是虛弱至極,沒準會一命嗚呼。不過而今有我,他裝死或許能躲過劫數。

  “我知道她很厲害,并親眼見過她瘋狂砍殺,但這只女魔并不是難以戰勝的,她的弱點我知道一些,假若運用得當,或許能順勢擊殺她。來就來吧,挨頓打我扛得住,你躺平就好!”

  我悄無聲息地來到門洞前張望,依舊是漆黑一片,適才似乎是錯覺,那扇牢不可破的樓門并未打開,許是地窖哪里的水管怪音。不過摸到樓梯下,卻瞧見一只又寬又沉的鐵盤擺在道前,里頭是半扇切好的腐爛乳豬,淌著黃醬遍體流膿,蒼蠅蛾子正繞著這堆爛肉飛舞。

  “這卻是怪了?她送來這盤臭豬,是想嚇唬人么?”我蹙緊眉頭,端著破盆回到囚室,想問明原因,男子眼中射出綠光,快步上前趴倒在地啃吃起來,看得我連連作嘔。

  “我至少已有兩天沒吃東西了,只能喝自己的尿解渴,你也來嘗嘗,勉強還能下咽。咱們想要逃跑,就得保持住體力!”見我退得遠遠,他撈起豬頭狂啃起來,嘴子里不清不楚說著話。恰在此時,遠處傳來一聲輕微咳嗽,卻不是來自頭頂,而在我倆的背面。

  “誒?你聽見了么?”我摸索著來到墻根貼耳,問:“這不是錯覺,肯定是人發出的。”

  “你覺得那是它?多慮了。女魔下來施暴會故意發出巨大的聲響,它就是要讓你膽戰心驚。咳嗽聲我時常聽見,那大概是被鎖著的其他人吧。”男子打了個飽嗝,又問我要過一支煙,道:“這里除我之外還關著好幾個,究竟死沒死我不知道,反正你下來時我正巧醒著!”

  “我真是服了你了,這種大事為何不早說?”我氣惱地一扭頭,開始尋著聲響而去。男子感到很困惑,緊追著腳步也來到廊下,問我為何突然沖他發脾氣?其他幾人在他被設計陷害前就已關在了底下,那些可憐蟲都虛弱得發不出聲,沒準早都死了。

  “人多力量大,多救一人就多一份力。那只女魔不論你藏哪都能立即找到你,她的眼睛構造與我們不同。而且嗅覺也比常人靈敏,又十分頑強好戰。總之,想要收拾她咱們得運用韜略。”我朝四周指了指,問:“既然你知道刀片的秘密,那么,這附近哪里還有細小之物?”

  男子回答說,老妖在這底下丟了許多利器,它是故意為之,目的就是為了給你希望,然后再一次次將你踹回悲慘地獄里。只要有心,去翻地窖雜物堆,應該能找見各種工具,沒準連手槍都有。我與他分工在各處忙碌,果然翻到了不少東西,既有鐵制杠鈴,又有鍋鏟,還有幾根織毛衣的鋼釬,外加幾大袋潮濕的生石灰。有了它們,我心頭終于來了些底氣。

  “勿忘我,你給我等著,看老子上去揍不死你!”擎著鋼釬揮舞,我打開頭一道破門,心頭暗暗咒罵。摸索著進去,墻角果然端坐著一個人形,湊近去看,此人已爛得高度脫水露出骨骸,至少已死了半年。接著,我在男子協力下,又將剩余四扇鐵門一一撬開,破屋不是空著就是倒著腐尸,而在最后一間屋里,臥著兩具人形,一個是死了沒多久,略略發臭的男尸,還有一個是被膠帶五花大綁的老婦,骨瘦如柴,人昏昏沉沉勉強還能吐氣。

  “別管她了,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這個人八成活不了了。”男子慌亂地掃了老婦一眼,便上前來拖我,問:“適才你說的擺位,是什么意思?你我該怎么做?”

  “如果她是你呢?是不是也讓我不聞不顧?”我惱怒地瞪了他一眼,朝樓門方向指了指,說:“擺位的事我來干,你不妨摸上樓梯貼門去聽聽,女魔在忙什么?我也好估算下時間。”

  男子不情不愿離開后,我仔細檢查了老婦全身,不見任何瘀斑,似乎并未遭過毒打。她鼻子抽動著,腦袋緩緩向我靠來,抖開衣袋去看,是午餐時吃剩的半個漢堡。剛遞到老婦手中,她一把奪過狼吞虎咽起來,我怕她噎著,去附近陰溝里弄來一小杯水。當回到原處,老婦人爬沒了,回頭去看,她正跪倒在男子的囚室內,已將臭豬吃了個底朝天,正舔著盤子。

  男子聞聽我正扶墻嘔吐,從道口折轉回來,一看自己的奶酪被人動了,氣得渾身顫抖,不由掄著胳臂想要修理老婦。我忙抱住他一同翻滾在地,恰在此時,老婦緩過來了。

  “我太餓了,”她連連擺手,急著辯駁道:“只要能被放回家,我什么都賠給你。”

  據老婦說,十天前她晚間出門遛狗,在半道上讓人推上一輛黑車,等醒來后自己就被鎖在了這里,大喊大叫也無人應答。邊上的是個半死不活的青年,那人傷勢太重早已說不出話來。時隔幾天女魔下到牢里,折磨她的方式就是不管飯,并指著那個奄奄一息的人說他很快就要掛了,若感到餓可以拿他當口糧。不久后青年果然死了,她餓得不行只得去啃死人手指,但自己缺牙又體弱,附近也沒工具,梆梆硬的僵尸實難下咽,人餓得爬都爬不起來,只得整天蜷縮著睡覺以此來保存熱量。

  “這個女魔還是人時,就是一名性情暴虐的殺手,在某個鬼地方,我親眼目睹她成了只半妖,本以為彼此有交情,不至于會被她暗算,結果仍是中了圈套。”我順著墻角坐下,開始探討起韜略來,見倆人眼神皆戚戚然,不由擺手道:“你們別一聽妖就被嚇得打退堂鼓,事實上這種東西與人一樣,,斬去腦袋,劈成兩瓣依舊會斃命。它同樣用眼看,靠耳聽以及用鼻子嗅。咱們只需找到機會,瞬間剝奪她的視聽,不多與之糾纏,就能逃出這座魔窟。”

  “不,我不離開,她上次說過,我要是能在兩周內活下來,就會放我回家。”老婦一聽連連搖頭,嘆道:“計算下來,我還剩四天,只要待夠天數就行,我才不要冒險。”

  “如果你能撞大運,只在今天,若我倆全跑了,你就更沒有機會了!”見這個老婦如此不長進,我只得看向男子,他臉上同樣掛著驚懼,似乎也覺得不太靠譜,正望著斷手發呆。我推了男子一把,問:“適才你上樓梯,聽見什么動靜了沒有?她現在正在干什么?”

  “很奇怪啊,它為何那么久還沒下來呢?”男子正在喃喃自語,被我盡力一推回過神來,叫道:“干嘛要我去,萬一我剛上去,它偏偏推門下來,不又是我頭一個挨打么?要去你去!”

  這兩個人既窩囊又推諉,搞得我思緒全無,甚至產生一種任他們自生自滅的念頭。但如若不說服他們,光靠我一人很難應付得了彌利耶,這需要協同配合。我只得讓他們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那就是擺位。何謂擺位呢?就是將收集起來的各種棍棒刀具紛紛藏在犄角旮旯里,萬一抵擋不住或格斗時武器甩脫,可以飛速跑向下一處端在手,不至于太被動。還有就是三包生石灰,我讓他們紛紛拆開,各自抓一把在手,當勿忘我下來,可以灑向她那對罩子,然后趁其滾翻在地,趕緊上樓將門倒鎖,迅速逃離此地。

  想著,我躡手躡腳爬上樓梯,將耳朵緊貼在鐵門前竊聽,廳里似乎是來人了,正與她在說著話,這道門內不知加裝了什么隔音材料,室外倆人說話聲很響,卻一句都分辨不出。不久后,倆人似乎是約定好一塊走了,隨著大門被拍上,遠遠傳來跑車引擎聲。

  “真是天助我也,此刻不跑更待何時?”我快速回到破屋,端起兩支鐵釬上去,在門鎖上擺弄起來。老婦和男子聞見響動,紛紛探頭張望,只聽得喀嘣一聲脆音,樓門在我神來之手下被撬開,落日余暉的暖光斜射下來!我朝他們揮揮手,頭一個踱出門去!

  “小兄弟,你可真能耐啊。”男子躲在鐵門背后左右端詳,判斷再無危險才出來,喜出望外道。話還沒說完,他瞧見廚房案頭的水果籃,忙不迭闖將進去,抓起香蕉蘋果就往肚里填。我牽著眼神不好的老婦上來,招呼倆人別磨蹭,現在該上路了。

  這個結局挺好,最起碼我不必捅死勿忘我了,也許她會毫不猶豫剁下我腦袋,但要我痛下殺手卻做不到,畢竟她是個如花似玉的美女。才走沒幾步身后已沒了人聲,再一回頭,老婦也闖進了廚房,正在冰箱前倒騰,抱著牛奶紙盒不肯松手。

  “我說你倆什么毛病?到底走不走?”我厭惡地掃了他們一眼,朝廳門徑直而去。總之人我已帶出地窖,之后他們生死全憑造化,與我無關了。剛想擰銅鎖,我的手停在半空沒落下,很快又折回大廳。一是因為我將包拉在了地窖牢室,二是廚房內倆人不知何故正在吵鬧。

  當來到廚房門前,我被血淋淋的一幕震驚在當場,男子手持著一把敲肉錘將老婦擊倒在地,打算將她活活砸死。我快步上前拖開男子,仍是遲了一步,老婦的腦袋已成了個血葫蘆。

  “你莫不是瘋了?”我一把奪過敲肉錘丟得遠遠,叫道:“無緣無故地,干嘛將她拍死?”

  “她才瘋了!你知道老東西適才干了什么?”男子氣喘吁吁滑倒在地,擦拭著臉龐的血污,說:“她一聲不響繞到我背后,猛地將我抱住,朝著四面八方大喊大叫!撕扯中老東西說,過去那妖怪多次對她抓抓放放,這次肯定也一樣。所以她纏住我是為了立功!我不殺她還能怎么辦?你和她都是不正常的,少管我的事!”

  道完這些,他支起身子朝著大廳跑去,很快傳來一陣瘋狂砸門聲。趁著他在忙碌,我爬去看看老婦動靜,她臉上血肉模糊,人還未咽氣,但距離鬼門關也八九不離十了。在腦袋耷落肩膀上前,她拼著最后一口氣擠出幾個字來,電閘,然后手腳一陣抽搐,徹底嗝兒屁了。

  “好啊,你果然和那只妖怪是一伙的!”廚門外男子的聲音一晃而過,迅速往廳堂的另一頭而去,隨著腳步噔噔亂響,他似乎是爬二樓去了。我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不由來到廳門前查看,原來這道門除了撞撅的鎖頭外,外面還纏著鐵鏈,并且左邊角落里,一臺偽裝成電表的報警器,機匣正在跳著綠點。這皆在表明,彌利耶十分狡猾,她怎會不作防備就離開呢?在陰蜮時即便沒見過我出手,但也從別人嘴里聽過我很會撬鎖。這就是個圈套,報警器必然連在手機上,而且她沒準就躲在附近,正帶著邪惡的笑容偷窺著屋內的動靜。

  樓上傳來噼噼啪啪的翻箱倒柜聲,男子不知在大動干戈些什么。我記起剛來到這棟大宅時,側邊有道玻璃門,如果也同樣被掛上鐵鏈,只需操起折疊椅砸碎玻璃即可。想著,我開始往屋后去,當走回鋼琴時,望見桌上擺著個破舊錄音機,正不斷傳來磁盤空轉的雜音。而在按鍵和地毯上,都是男子斷肢淌下的鮮血,他適才也到過這里,并按下機子聽過。

  “我看你在底下沉著得很,絲毫沒因為我揪出心臟而戰栗,賊膽就跟昨晚那樣,大得很呢,難道你一點不擔心這件事會被Dixie知道么?要是那只地母來找我拼命,你會幫誰?”

  “你要我辦什么大事,盡管開口。我希望你能像現在這樣,每天都快快樂樂的。”

  “隨便逛逛吧,我去定些吃的,你有什么忌口么?趁外賣沒來,我先洗個澡,你別偷看。”

  “我是墻頭草,最不講究對誰忠誠,誰強我就幫誰。但是,經過陰蝕道場一戰,我不覺得你能打得過她,Dixie很猛的。對了,半妖會不會懷孕?我本就是個禽獸,干嘛要怕你?”

  我倒抽一口寒氣,瞬間明白過來男子適才為何惡狠狠朝我唾罵。原來隔著鐵門竊聽,室外倆人含糊不清的對答,正是彌利耶偷偷錄下的我倆對話,這只該死的女魔打從清晨起,就預謀好要宰了我,所有的含情脈脈,溫柔可人以及挑逗的情話,都是在引狼入套!

  我太低估她了!勿忘我就像暗世界眾人傳說的那樣,既心狠手辣又狡詐多端。并且智謀遠在我之上!她不同于我所遭遇的任何一名女性,那就是一個整天以屠戮人命來賺錢的惡人!也許,這個女魔壓根就沒離開過這座大宅,正躲在某個陰暗角落里奸笑。

  就在快步往側門趕時,我忽而又憶起一件事來,那是昨晚在CNN停車庫里,她打座椅底下翻出只破包,里頭藏著人皮面具!這只半妖有過偽裝成尤金老爸的經歷,為何不會對我施展一次呢?如此看來,這個被折磨的男子具有重大嫌疑!他似乎對宅子很熟,并能立即找到樓梯在哪。而且,在撞前門時他能發現外貌不揚的報警器!如果按我入套時間來計算,當撬開關他的鐵門時,我花了十分鐘有余。這段時間彌利耶完全可以通過秘道偷偷藏進破屋!

  只聽得背后槍聲嘹亮,鐵蓮子擦過左耳楔入墻皮,跟著是第二發第三發,紛紛在頭頂炸開。我一個懶驢打滾翻入側室,將立柜抵在道口。十二米外傳來男子的咒罵聲,他挺著一把不明來歷的M9快步追來!這家伙瘋了,他怎會對大宅那么熟悉?并能翻出槍來?眼前的小屋也是極簡裝潢,顯得空空蕩蕩,照此下去我將必死無疑。趁他正在填彈,我開始奪路狂奔,當穿透小屋,一道厚重鐵門出現在眼前,她早已將通向側門的樓道給鎖上,我出不去了。

  擺在眼前的就是條絕路,我成了一只被堵在墻角的耗子。眨眼之間,男子已搬開櫥柜走進了小屋,我凝了凝神,在他轉進壁道的一極瞬,將身趴到最低,從男子胯下翻了出去,然后繞行八字,再度逃回大廳。他緊跟在后罵罵咧咧,不停開槍,就這樣我滾爬進了廚房。

  伸手抓起甩在水斗前的敲肉錘,在男子沖進屋門前我順勢撲出,與他扭打在一起,此人原比我起先預料的氣力大許多,一連鎖了他手腕七八次,次次被他掙脫,我只得死死卡住槍把不讓膛口對準自己,就在這時,槍聲響了,我與他一同翻滾在地,倒在了吧臺兩側。

  男子抬手時,正巧被我猛力格擋,出膛的鐵蓮子不巧楔入他下巴,從腦顱射飛出來,將他打了個猝不及防。男子嘴里吐著血泡,眼珠瞪得極大,腦袋機械般抽動了幾下,死了。

  喘了幾口氣,我緩緩爬起身,正待抓起那把手槍,身后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只見原本倒在血污里的老婦不知為何又活了,正望著我猖狂大笑。她將手往脖子深處一伸,慢慢撐開,一張人皮面具掉落在地,勿忘我浸在瑰色夕陽下,身上的血污和火燒云一般的通紅。

  “哈哈,完美丈夫,這樣好不好玩,刺不刺激?”她朝地上的面具吐了口血沫,笑道:“假若那也是個活人,現在的你已等于殺了他們兩個,別氣得沸騰,我可什么都沒做。”

  “你怎么能那么歹毒,那么無恥呢?”我抬起手,將槍口指向她胸脯,叫道。

  “我只是個剽竊者,這種玩法說回來,還是橫皇那個老畜牲發明的,我只是藝術加工了一下,就讓你忙得像只無頭蒼蠅,太有意思了。”她朝我努努嘴,問:“槍里還有子彈么?”

  被她提醒,我不由一愣,適才男子大鳴大放,理應將子彈都打沒了。此刻若她忽然發難,我很難應付。想著我緩緩將手垂下,嘆道:“你也笑夠了,我也打累了,咱倆停戰好不好?”

  “停戰的話倒是可以,但是漏了一個過程,那就是在你被我殺了之后。”她忽然將臉一沉,厲聲喝道:“小色猴子,你也配說自己玩槍?難道不懂計算槍聲么?老實告訴你,這把槍里還剩最后一顆子彈,正頂在槍機上。我要是你就留給自己,免得你不久后將生不如死!”

  “我去你姥姥的,真當老子怕你啊!”被一個美女羞辱,任何人都難以忍受,我毫不猶豫地抬起手時,她已經如閃電般飛竄到了面前。嘹亮槍聲響起,鐵蓮子在她胸脯上開了個花,她圓睜雙目,抱著黃醬四濺的胸口,翻倒在水臺上。

  “我究竟干了什么啊!不就是被罵了幾句?”在她倒下的同時,熱淚噴涌而出,我一把挽住她腰肢,悲慟道:“你干嘛不躲開?為何非要迎著槍口撲來?真當自己打不死啊!”

  “誒?我干嘛要躲?這就是為了耗盡你最后的希望啊。”哪知,耳邊傳來勿忘我的嗤笑聲,低頭去看,她的唇舌填了上來,好不容易掙開,她一骨碌爬起身,將皮衣拉鏈往下拽了拽,露出挺拔的事業線,說:“老娘一整天都在給你找活路,你他媽怎那么不長記性?忘了在回避場時,我將心臟按在哪了嗎?這就怪不得我了,是你自己屢屢找死,放手開干吧!”

  話音未落,她的臉變得極度猙獰,飛撲上前抱住我的腰,一個倒栽蔥將我摔出八丈遠,我剛支起手臂,上身就被她一屁股壓下。彌利耶并不急于扭斷我脖子,而是意猶未盡地繼續嘲諷,道:“昨晚,你在車里詳盡地跟我描述,自己連日來與小女友,與九頻道娘們廝打,說到情深之處臉上邪光四射,亢奮得很呢。與女人打架其樂無窮,這句話是不是你說的?”

  “是啊,那又怎樣?我是故意留了一手,老子從來不揍女人,只是被迫反擊罷了。”

  “嗯,從教堂區回來時,你規勸我別整天陷在勾心斗角里,要像沐浴春風般心情快樂才行,這話你是不是也說過?”她松開了手,退立一旁,看著我起身站穩,端好架勢,又說:“我當然也想拋開所有煩惱,但能令我快活的方式只有一種,那就是像殺狗般將人宰了。這樣你也沒意見么?你想不想再看見那種微笑?”

  “當然想了!老子打十歲起就沒再怕過死!不過我想知道,你為何要這么做?不論怎么看咱倆都不該走到這步。對不住Dixie只是開玩笑,論說不忠你才是典范,換一個理由!”

  “嗐,連打個架都要啰里八嗦廢話好久,真是無聊透頂。能有什么理由呢?有感覺就來一發,沒感覺就送你上西天。如果非要找原因,你讓我想想。”她眨巴著麗眼,在原地打了個圈,叫道:“有了,你可知道,素來只有男人為我打架,從來沒有我為男人打架那種事。昨晚雖是小女友臨時發難,但起因全是因為你。你覺得與人打架其樂無窮,我也一樣啊!”

  我不待她說完,便是一個猛虎掏心。這婆娘自信滿滿慣了,適才那通屁話倒是提醒了我。回避場里的舉動,她其實是做給我看的,那顆端在手里又塞回胸腔的心臟,并沒按在原處,她原本的肉心穿了個洞,但妖心又替代了功能,實際擺放的位置在右胸。剛才情急之下我居然將這一茬給忘得干凈。然而當拳風抵近她胸膛,勿忘我居然連眉毛都不抬一下,直接用肉板擋下,虎口頓時開裂了!她的身子在頃刻之間,變得堅硬如鐵,與林銳曾經的描述一樣!

  見我抱著手掌痛苦地壓彎腰,她逮著機會開始連連出擊,我左躲又閃仍避不過,連著挨了八個帶血耳光,人在原地轉了三個圈,被她逐漸逼回到地窖梯子前。勿忘我見情勢一片大好,正待連環飛腿將我蹬下樓去,借著這個契機,我鉆到她胯下,揚腿鎖住她脖子,倆人像風滾草般翻下樓去。這招是我拿捏林銳的固定技,表面看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其實在撲騰下去的過程中,要掌握角度和發力,竭力避開自己被撞傷,而將體重全部附加在對手身上。

  不過,這個對手畢竟是彌利耶,不是個尋常女人,她的抗擊打能力不在我之下,且又是只身經百戰的半妖,我摔得鼻青眼腫,她就跟個沒事人般盤起腿坐著。見我借膝發力直撲上來,她側身避開一記手刀,頓時砍在喉結上,我只感眼前昏黑,栽倒下去。

  當我再度醒來時,自己已被她拖回了大廳,這座大宅鋼窗外降下厚實黑鐵板,活像個鐵皮棺材般密不透風。男尸已被她扔下了樓梯,地上的斑斑血跡全都拖了個干凈。這鬼一般的女人正在清掃滿地的花瓶碎渣和子彈殼,然后收集進垃圾袋擺在墻腳下。

  我還沒徹底緩過來,喉頭突遭重創呼吸變得困難,仍需要多裝一會死。肢體的略微顫動逃不過她視線余光,勿忘我立即勃然大怒起來,她快步走到跟前,朝著我腦袋就是狠狠一腳,叫罵著拖我上來不是為了看睡覺,咱倆要相愛相殺到一個人徹底死亡為止!

  “等等,”我一個鷂子翻身平地拔起,向她擺擺手,苦嘆道:“你讓我先抽支煙。”

  “別浪費時間好不好,知道我等你醒來等了多久?,說!現在又是什么理由?”

  “理由就是,牢房斷臂男人本來是你的任務,但我替你與他大戰三百回合,于情于理這都是你欠我的。”說完,我往大沙發上一躺,點起煙等著她一口回絕。勿忘我姐妹是很有意思的,這點我至始至終覺得,她聽完后愣了愣,一番思揣下來好像也對,便解下手表擱在玻璃茶幾上,打開了音響,陪著我看起電視來,甚至還讓我將腦袋擱在她柔嫩的大腿上。

  “就休戰半小時,別再提條件!”她拿湯匙攪著咖啡,問我要加幾顆方糖,并說今晚她最起碼還要與我搏戰六回,所以我決不能再借著昏倒拖延時間,更不能累得睡著。

  “可為什么偏偏是六回呢?這有什么依據?”仰著臉去看她,汗珠滾在彌利耶的兩頰,整張臉顯得更絕麗了。我忽然感到,如果是像這樣被她活活打死,好像也不錯,問。

  “飯局時你們一幫小子在閑聊,我暗暗計算了一下,根據眾人描述下來的,你在不同人面前提起我共有六次。我不喜歡被人評論。你要尊重我,別因我的面容我的說話方式,就將我當成是個放蕩的妓女,那只是我的其中一面,并非是真實的自己!”

  “你到底是個數學家還是格斗家?干嘛這么斤斤計較?”我咳了幾聲,嘔出一灘稠血,整個人舒坦多了,便借勢坐直了身,問:“你大概以為我不想再戰了,其實說句實話,我比起任何一刻都渴望立即動手,與心愛的女人大打出手,哪是其樂無窮,簡直就是享受,只是肺里填滿淤血。你當初狂揍林銳那么多頓,事后有否后悔?跟我說說你覺得他怎樣?”

  “呂庫古小姐比你專情得多,雖然那時每個人都喜愛她,總在她身上撈便宜,但她摯愛的就兩個人,一個是我一個是畜生公羊,從不曾改變過。正因她愛得那么深沉,我才會有些悔恨,但這怨不得我,她的長相就令人忍不住想揍她。而你就不同了,揍你可以心無旁騖。”

  半小時轉瞬而逝,我剛拔去斷裂的腳趾甲,她又如一陣旋風般撲來。經過這半小時休整,老實說氣血并未恢復多少,但頭腦里戰術卻想了一些。我竭力回憶過去與林銳的每一段對話,從中去找出她的破綻和戰術。僅有一回勿忘我被呂庫古小姐拿捏住,那就是剛爬出地坑的秘道,上來陰蜮之際。也許她當時受了重傷,毫不提防被咬住喉管,幾乎斷了氣。而她的打法是持續不斷強攻,哪怕你倒下也不停手,直至將人揍到休克為止。

  我沿用咬喉管去試了她一次,彌利耶很快想起曾經的教訓,死命將脖子一梗,我差點被扯落兩顆門牙,不得不調整戰略,開始速攻她的妖心,以及腹部。范胖曾向我介紹過,許多老妖并沒有腦袋,它們的命門是大腸,腸神經元也被稱作第三大腦。這個論據連瑪德蘭的筆記里也提到,遠古先民愛掘的腸葬,就是某種特殊的器官崇拜,喜克索斯人就是先例。

  僅憑氣力壓制是沒用的,彌利耶只要被鎖住,就會立即掙開,借助身子靈活對你展開連番痛毆。不過,在肢體糾纏中我也時常使些壞,絕不會搞耗時良久卻無所作為的招式,例如掐脖子、提吊全都沒有。她本就是搏戰高手,太懂得借力打力。一旦貼靠上去,我就死命擰她最軟的皮膚,那時勿忘我就會泄了氣,跟著就是猛踹骨關節,為自己找尋生路。

  “半屁股大姐,你不會是個極端女權主義者吧?那為何昨晚還死皮賴臉跟我上床?”

  “你知道什么是女權主義么?那是為了權力公平,待遇公正,工作機會平等才發起的運動,本意是女性為了自己謀福利。而你所謂的,叫做極端厭男癥,那是精神科疾病。”廝打中,她屢屢指正我的看法,作為能在激烈運動中開課的第一人,這輩子只有勿忘我。她義正言辭地駁斥道:“說老娘變態我承認,但我腦子清醒得很,如果我是神經病哪會跟你廢話?”

  我采取打得贏就戰,打不贏就跑,繞著大廳,桌椅甚至是上下樓梯拖時間,彌利耶氣得高聲叫罵,卻又無可奈何,畢竟規則全是她定的。每回搏殺就是二十分鐘上下,在我差不多將背過氣時,往往就耗到時間歸零,于是又是坐在一起看電視,抽煙聊天休整。

  原來這棟大宅并不是她的巢穴,而是斷肢男人的家,這個家伙雖托名是賣保險的,而實際是個地下醫院里摘器官的毒辣庸醫,底下囚室就是他修的,據說此人十分殘暴,非要將人挖空為止。所以受害者家屬在暗網上發布酬金緝兇,她接了這案子才有此一出鬧劇。

  這樣的激戰從夜晚打到天明,她就像那男子說的,默默坐等時間到點,就一把拖起我繼續搏斗。我們從大廳戰至側屋,又從側屋戰至廚房,再從廚房戰至二樓。我那顆激蕩之心,也在不斷挨打后沉寂了下來,并逐漸生出厭惡之情。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每回都是被她連踢帶踹毆到兩眼發黑,由口中噴吐的唾沫含血量幾乎高達90%,已經無力招架了。

  “比起小傻妞當初,你要經打得多啊,早知道那時就抓你玩了。”這是勿忘我對我唯一的肯定,算是種褒揚。能夠入她法眼的人并不多,只因這瘋子本就心高氣傲得很。

  20:20S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