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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55:FairyCrystal(仙女天晶)

  象筋即將入眼的一極瞬,時間仿佛凝固了,或者說流速變得十分緩慢。湊得那么近,我注意到兩支木釘有些異樣,在尖銳頂端,裝綴著帶有鉤撓的小銅珠,并不同我原本認為的削尖木棍。正因它帶走了我大部分注意力,以至于回過神來時,眼眶已被它們深深扎透。

  這是種怎樣的體驗呢?唯一能講全的,不是令人發狂那般極致,而是一種稍能承受的痛楚且難受,猶如別人朝你鋪面撒來一大捧鐵砂。我可以感覺到木樁擠開眼球,正一味往神經末梢游走,大腦前端似乎被埋進帶刺的鐵絲,稍一動彈就是陣陣鉆心刺痛。女招待這是想干嘛?難道打算拉我成為她們的同類么?可老子我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

  漸漸地,漆黑被一股紅霧所替代,視野與當初決戰半神時略有相似,人好像跑進了沖洗照片的暗房內,一切都顯得朦朧且黑沉,所有一切都成了血紅色。時隔不久,有個感悟不到情緒的聲音由遠至近刮來,像一陣穿堂風。它試探性喊了幾聲,以確認我能否聽見。

  “這種事令人懼怕,但拖著不施行,就像你去診所打針,不斷找出各種理由推諉,最終浪費大量時間,直至一事無成。你沒有像他人那么掙扎,做到這點已十分不尋常了。”

  “那是因為痛。好吧,我的小命捏在你手里,隨你胡說八道好了。不過這么做,究竟圖的是什么?”在紅霧中我竭力搜找,只有聲音不見人影,仿佛是另一種返金線。

  “這么做的意義,是為了解除你的五感,或者說削弱,它是暫時性的。你所體驗到的,就是喪婦們陷入絕對瘋狂時的感觸。對你而言,象筋不必像她們那樣深入,以刺激大腦皮層來激發人類潛在的獸性,只需壓迫住視神經末梢,延緩枕葉的供血罷了。這不是返金線,而叫劊路,事實上我沒開口與你對話,你是在與虛假的我交談。”

  世界之子的心路歷程我毫不關心,這么做顯然有她的深意,在之后的時間里,喪婦大致解答了緣由。中了山狩尸骨的廓轂擴散,人的感官便會遭到極致破壞,令已經產生的幻視幻聽呈百倍放大。這種虛無的高音低頻音彈刺激,會瓦解人的心理防線,最終造成難以彌補的損傷,只能送進回避場長時間調養。所以人需要被解除五感,避免自己被困其中而發瘋。

  “日常生活中,人們覺得循規蹈矩之人很無聊,會對束縛自己天性的東西嗤之以鼻,人們喜愛追求驚喜,喜愛不同凡響甚至有些叛逆的東西,這正是幻術的誘引。它們放縱你的心奇,將妄想盡情展露,給你光怪陸離之感,在感受到震撼的同時,人也被它牢牢所掌控。”

  喪婦所施行的這套劊路,是為了借助我魔魘中的記憶,設法找到兩具尸骨的位置,從而施展焚禮毀滅肉身,那么做既可以剪除威脅又能擊破妖龍卷,將眾人解放出來。如若沒有設想那么順利,就退而求其次,設法燒化山狩的遺骸,將喑惡叱咤回歸正常。

  “這種事,找你們的人去干,豈不是更加保險么?”聽完歪理邪說我忿忿不平,鏡燈前不是還有個世界之子么,這家伙孔武有力,比我更熟悉他們那一套,為何偏要為難我?

  “我已經說了,前一次燒尸時,他們全都遭到荼毒,無一人幸免,那家伙其實是你大腦皮層塑造出來的虛像罷了。你我繼承了一部分華蓋,所以才沒受到過深影響。”聲音斷斷續續飄在前方,猛然間變得響徹天際,道:“我說再多也沒用,你自己看看真實的渦地吧。”

  話音未落,眼前紅霧兀自散開,重新陷入昏黑之中。不多久后雜光被剔除,電閃雷鳴消失無痕,腳下滾滾烏云也不見了蹤影,一切回到了最初。不僅如此,我環顧四周,見自己又走回到鏡燈前,這里同樣空空如也,除了我拋擲的煙蒂外,什么都沒有。

  “幻象就是被擬定好的劇本,人經常會說先知先覺,那么,這種東西到底有沒有呢?答案是當然有。好比說在你預備出門前,頭腦中會規劃好整條路線,你有時會猜想路上可能遇上某個熟人,到達目的地正巧有個人在等你什么的。而當真正過去,如果撞不見你也不會感覺很失落,如果撞見又會認為這就是必然的,這種心理就叫做潛意識編寫。”

  “因此這個落難之人,其實是杜撰出來的?”我趴倒在地仔細搜找,沙礫里只有我的腳印,連這家伙的屁股印都不存在,他果然是虛構的。漸漸地我有些明白了過來,當瞧見超乎想像之外的震驚,潛意識里人會希望出現一名僥幸者,由著這份期盼,也許能讓自己心情得到慰籍。想到此,我正視著妖婦,問:“那么,你怎么證明自己就是真實的,而不是我杜撰的產物呢?壯漢說了自己許多遭遇,事后我每一件又都遇上,這要如何來解釋?”

  “這點我證實不了,只能說此地咱倆不止一次到過,所以被潛藏進記憶深處。你說你知道霧龍牙島小公館內的具體擺設,而實際你從未真正去到,那又是怎么知道的?總之這種問題我釐不清,你不妨去問那個吸毒胖子。”她不耐煩地擺擺手,俯下身倒騰滿地的背包,說:“我第一眼見到的,就是遠處幽藍的火山,你也見到同樣的景致,那么你我姑且將它理解成最初的入口好了。根據你魔魘中目視所見,將兩只羵羊的位置先還原出來。”

  英格拉姆闖入絕壁時,山狩還未登場,所以與石峽內的地穴相似。他背著腐尸走了很遠,沿途被惡臭熏得不住干嘔,視線也被熱汗打濕變得朦朧,早已是精疲力竭。稍作停留后又向前走出不多遠,找了口淺山洞撂下尸骨。這么看下來,位置就在起先我倆避雷的地方附近。

  “你我何時躲進過山洞的?”見我埋怨她多此一舉,露娜顯得無比困惑,說:“當我發現時,廓轂已被你弄破,見事情急了,我這才慌忙將你帶上峭壁中段,隨后快速跳離。”

  我偏不信邪,領著她向前方撩開大步,當下到山狩骸骨背后,整一片氣泡山洞果真失去蹤影,陌生的沙礫地出現在原先的位置上。相比這等蹩腳的幻術,喪婦的妖言更叫我氣惱,猛然間,所經歷過的一切都是假象,我甚至不敢保證,自己是否當真闖入了壁壘彼端。

  恰在此時,女招待忽然收停腳步,站在山石前細觀。跟著,她一寸寸移動身姿,忽左忽右追索著某物,很快又走出了三十大步。我追著過去,見到一灘灘深褐色的污血,呈現出古怪的圓環型灑落在泥沙之間。湊得近了,這個血環中似乎還夾帶著圖案,卻不知所謂何意。

  “我見過它,當初在曼陀羅法環前,為了追擊被綁走的同伴,魂鐮同樣留下過這種標記,為后來人指明方向。稻草男孩曾經形容說,它叫齰套。”喪婦顯得又驚又喜,一把拽住我衣領,叫道:“按理說陷在廓轂迷霧中,連我都能想到對策,他們集眾人智慧又怎會破除不了?尤比西奧留下血唾,顯然是不愿那么做,他留下痕跡的目的,是希望能被人找到。”

  所謂齰套是以特殊之人的舌根血,唾入與自己血型相斥的別人血污中,記錄下最簡短的訊息,是流行于突尼西亞的一種中世紀切規。它有著極強的針對性,那就是讓人去追蹤。

  “我已搞懂了這個謎局,他們與我們身處一地,卻是不同的世界。出于某種原因,希望得到協助,這件事只能在我們的時空里完成。這個道理活像當初身陷雷音甕的人們,急切盼望外界能繼續下來人,最終他們等到了博爾頓,從而漸漸扭轉局勢。”她指著自己雙目,朝我連連招手,道:“我有幸成為過半妖,洞破黑暗的銳眼被保留了下來。起先聽你描述自己吞了貓血枷鎖,深以為能將你當作探測器,結果看下來收效甚微。算了,你不必再勉強自己,跟緊我的腳步,我想魂鐮那么做的用意,就是在為我指明埋尸之地。”

  “那萬一你是錯的呢?或者是你給自己私心一個解釋,借助別人血戰的時機,而去摘取桂冠,奪了那顆炫彩么?”我冷笑數聲,跟著她在泥地間飛馳,猶如過去與林銳結伴那樣。在以往與世界之子共處的幾天里,如果要在其中找出一個最心靜如水的人,莫過于這個柳條鎮的女招待。她任何事都唯小老漢是瞻,是整群人里最沒有野心的一個。

  正因她的憨厚與沉默,我總愛欺她是個標準的鄉下婆娘,常常借題發揮地嘲諷幾句,這次也不例外,喪婦一如既往地不做回應,這點令我很無語。漸漸地,我想起一件難以解釋的事。眾人摧毀壁壘前,擋住熔巖火光的黑影究竟是誰?如果她是Krys,現在人又去了哪里?

  當談起Krys,女招待卻說自己是世界之子指定要奪炫彩的人,進來后并沒將羵羊放在心頭。比起它們她更重視Krys,因為起先承諾過會好好保護她。這種口頭約定十分神圣,屬于龍心契約,當初的稻草男孩拼撒鮮血,竭力想要從彌利耶手中奪回小傻妞,原因也是如此。只不過,自打他們闖入渦地后,Krys就像被無形的黑洞所吞噬,一絲一毫痕跡也找尋不到。

  很快,我倆來到了齰套的盡頭,這是一片傾斜得有些可怕的絕壁,印象中的淺山洞并不在這個位置。就在我倆無計可施之際,我忽然心生一計,不由推了把身邊的喪婦。

  “照這么看下來,魂鐮比拳王還不靠譜,許是自己陷在昏天黑地里辨不清方位,或者壓根是你曲解了他的用意。”我指了指她的破衣袋,問:“你何不用夜風查找Krys的位置呢?聽著,她被別人寄魂跑來這里,本就是要去奪次級鉆,那么必然會逗留在目標所在地附近,只消摸到這點,咱倆不就能立即偷到兩只老妖的穴了么?真笨!”

  “我要有夜風還用得著你提醒么?借別人的當然還回去了,不過,你倒是給了我一個提示。”喪婦嘴里雖嘟囔,眼睛卻是一亮,忙不迭解下脖頸上的飾品,單單挑出條灰不溜秋的項鏈端在手中揮舞。時隔不久她忽然轉過身來,望著熔巖河方向說,Krys人沒準會在那。見我又打算開口煩她,露娜趕緊將掛飾的秘密吐露出來。

  這顆其貌不揚的項鏈并不是裝飾,而是博爾頓為表彰她在末裔葬地豁出性命護主,所頒發的巨牙肖像。世界之子信仰中的極樂天境叫天賜之國,只有當提燈喪婦戰死,才配享有這種殊榮,并帶著它被獻以焚禮。這小玩意與夜風一樣也是飛隕,所以露娜覺得不妨可以一試,靠它來找尋自己的珠子。當這些屁話說完,她讓我閉嘴別再一味提問。

  說回火山巖流河,十多分鐘前的我,覺得既然地方都到了,不如去跋涉一番。然而這鬼地方會不會也是假象,表面看像喜馬拉雅峰,沒準實際會很燙,人若盲目亂闖,沒準還未靠近就被氣化了,故而很是遲疑。喪婦卻不那么看,她說在呂庫古陰宅附近地底也有類似的活火山,只要別被巖漿撲中,池子是可以靠上前的,雖然氣溫高得嚇人,但不至于會被燒死。道完這些她尋得了由頭,開始調侃起我來。說前一次在陰蜮時,咱們蘭開斯特四人里,除了呂庫古小姐不怕死外,最膽大的莫過于我。怎么這回顯得縮手縮腳的,活像個娘娘腔呢?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活著才是最大的本錢,你懂什么!”我自然是義正言辭地懟回去,可心里卻是另一番光景。是啊,老子有什么可害怕的,寄魂Krys的多數就是我異世界的老婆,她那招真空血爆連閃靈都拿她沒轍,而我又是她的逆鱗,這還怕個鳥?

  “真空血爆是她偷來的,小蒼蘭真正的絕活是超級圣埃爾摩之火。”喪婦暗自竊笑,一把拖過我的手,說:“我覺得她沒準已逃出了呂庫古山莊,這樣最好,博爾頓始終對她念念不忘,畢竟小蒼蘭給人的印象太深刻,如果還沒走的話,正巧可以當面問她一些問題。”

  “論實力你斗得過她么?我那個敗家娘們,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論單打獨斗,我能夠瞬間干掉她,但麻煩的是圣火。它實在太巨大了,直徑超過八、九十米,輪滾時覆蓋住整片區域,速度比起閃電還快,只要挨上一板子就被燒成焦炭了。”露娜回頭掃了我一眼,嘆道:“我覺得這世上再沒人會比她,對你更癡心不忘的。小蒼蘭是個好女孩,如果沒有橫皇跑來插一杠,你倆本該是幸福的一對,可惜她已經戰死了。”

  “我所恐懼的,正是這種性格的女孩,如果哪天給她誤解你在外胡混,那么半夜睡下后便再也見不到明天的日出了。也許你不明白,我與自己哥們是截然不同的人類,他倆纏手沒準才是天造地合的一對,但對我很不適合。在我看來,那簡直就是毒藥啊!本性使然,我是以收割無計其數的女人為目標,不愛被束縛在一個情人或一個家庭里,去當個完美丈夫。”

  “這點,你倒是與我兒子挺像。”喪婦撇撇嘴,語重心長道:“我挺不能理解你們這代小孩,人終究要安定下來,年輕只是一瞬,快到你回過神時已七老八十,白白浪費了可惜。”

  “我還很年輕,總感覺要立即承擔義務這種事,有些天方夜譚。相比較她,像Dixie,甚至像勿忘我那種類型,更讓我著迷。她們比較年長,不會像個流鼻涕的小丫頭情竇初開,拿得起也放得下。我其實很可悲,注定不會有善終,也許一生孤寂,也許活不過三十,還是來去無人惦記,會比較好。”我隨著她開始去爬嶙峋怪石,朝著熔巖池深處進發,邊走邊說。

  “你是說紫眼狐貍么?你惦記著她?老天,這算是惡魔間的惺惺相惜么?真是臭氣相投,還好我親眼見證她已經掛了,并且是死無全尸!獍行舉手投足都是為了利用而利用,一分鐘前還與你汗流浹背在干那事,下一秒就能將你開膛破肚。”一種厭棄表情浮上女招待的臉龐。

  “你對她有偏見。”我結結巴巴回應,說:“而且別忘了,雷音甕她救過你們的命!”

  她狐疑地掃了我一眼,問:“話雖沒錯,但我看下來,你尤其喜愛追逐歲數大自己很多的女人,連自由憲兵的櫻桃,也比你略大。難道說你想圖財害命她們?抑或者是個變態么?”

  “你丫可真是逮到機會就狠狠報復,說的什么鬼話。過去在陰蜮時我覺得你們暗世界人馬彼此間吵鬧不休很有趣,什么出格的話,都不用過遍腦就能直接開噴,給我感覺像個喧鬧的班級。日常生活里,我比較尊敬年長自己的女人,她們處世久了擁有大智慧,你也很博學,僅此而已啊。”我撇撇嘴信口應答。可心中想著的卻是另一回事。勿忘我是我這輩子很難忘卻的一個人,我不知對她的恨多一些還是愛多一些,只因她是個惡毒Bitch.與Dixie相比,紫眼狐貍更刺激,你完全不必將她當成是名女性,可以隨心所欲開各種惡俗玩笑。

  她天性本就放蕩,又喜愛捉狹他人,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極難揣測其真實所想。而在與我這種小孩扯淡時,甚至連面具也懶得帶,口吻那叫一個隨便切換。在當初林銳失蹤的幾小時里,她與我摟摟抱抱,并讓我別記掛在心,說什么女人也是獸類,比男人更有生理需求。

  “嗐,說再多也是無濟于事,反正她已經掛了。對了,那匹吃人的大馬呢?現在怎么樣了?”久而久之我想到個其他話題,一抬眼發現面前空空,喪婦早已是走得不知去向。

  “這人什么毛病?怎么說著話自顧自跑了呢?”我與不同年齡,膚色各異的許多女性逛過街,她們都有個特征,那就是一旦被什么吸引,悶聲不響便獨自走開,以至于你不得不打手機問她們人究竟在哪。就在我氣惱不已時,巖池前的低丘上傳來喪婦的聲音,她正站在一塊怪礁背面,向我連連揮手,示意靠過去。

  往上的石面已呈碎塊化,不仔細看活像個堆煤的集散地。喪婦正彎著腰,俯身在一塊巨礁前擺弄。走得近了,我見到那是只白色的高跟鞋,在它邊上擺著一只背包。

  “她果然走的是這條路,雖是我幫著穿戴打扮的,但卻記不得鞋究竟是左腳還是右腳。”隨著露娜身姿越發靠近,手中的掛飾也越發擺動,就像有條無形的繩索在牽引。她深感詫異,不由捧起皮鞋,自言自語道:“難道夜風在鞋幫子里頭呢?可這鼓鼓囊囊的又是什么?”

  順著頭燈幽綠光亮望去,高跟鞋里果真橫插著東西,那是塊布滿氣泡的火山浮石,約莫有成人拳頭般大小。露娜費勁地掏將出來,湊到耳旁晃動,聞聽破石頭內部有撞擊聲,便將之擺上怪礁,拿自己的飛鐮刀背輕輕一嗑,這層硬質石皮立即裂成數瓣,滾出顆雞蛋大小的寶石,閃爍著詭秘的紫紅色薄光。

  “仙女天晶?果然是無價之寶!可她為啥要將這東西塞在鞋里?”喪婦渾身一激靈,揉了揉眼左端右看,視線越過背包,不由怒罵道:“這個傻妞是不是腦子被槍打了?怎能干出這種事?上億英鎊的鉆石看也不看,就這么隨便亂砸給徹底毀了!”

  聞聽我心頭不由一陣悸動,小心翼翼從她手里接過詳端,這是塊晶瑩剔透的寶石,如胭脂般的粉紅,拿在指尖摩挲,當皮膚劃過表面后瞬間幻化,成了青色或妖嬈的綠色,十多秒后才又慢慢復原。不僅如此,鉆石中還有各種晶體組成的圖案,宛如一座巍峨的宮殿,單從外觀看,就知道其價值連城。而叫喪婦惱火的是,離我們半米之外掉著另一顆天晶,已遭到粉碎性碾壓,感覺像是Krys舉著榔頭狠命砸去,將它破得四散飛濺!

  “你們蘭開斯特的人都是瘋子嗎?男的不正常,女的更神經!”女招待痛心疾首地掬起流質,氣得胸脯一起一伏。不久后她慢慢回過神來,與我四目對視,問:“她是靠什么砸得這么稀爛的?仙女天晶可是堪稱天下最堅硬的寶石,只有極少數的化工品才能破壞結構。怪了怪了,這只破包又是哪來的?給她梳妝時我未見傻妞有背它進來,難道是你給她的么?”

  “我沒給過她東西,不過這包我倒是見過!”我伸手抓過包,轉向正面,果然包帶上被人寫著歪歪扭扭的一個字母—Plum.我擺擺手讓女招待別再咋呼,開始說起這東西的由來。

  在逃出山銅礦井的最終一戰,我們一行在調查車廂設施時,捕獲了一個新生代年輕獍行。這個未成年少女自稱名叫杏子,這只包當時斜背在她肩頭。雖然我深知與她有淵源,但此人賊眉鼠眼給人第一印象實在很差,與十年后長大成人的她那種端莊正派氣質,簡直判若兩人。因此我始終提防著她,并在臨行前對眼鏡一番耳語,要他多留個心眼。哪知我走后才沒多久,呂庫古小姐就被其耍得一愣一愣,差點在深雷場丟了性命!

  當時的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呂庫古小姐了,恨得牙根癢癢,并發誓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將她與她的同伙桃子斬下腦袋,血祭亡友。此刻見到這丫頭的物品,前塵往事翻涌上來,令我五味雜陳。不過這家伙的包,又是怎么跑進渦地來的?難道她也在這里么?

  不多久,喪婦在附近石縫中翻到自己的夜風,這說明破包是在打暈我后,由Kris背著帶入渦地的。哪怕不是,她人也曾到過這里。總而言之,想要立即找到答案,目前還為時尚早。

  “既然你認得,就由你看著辦吧,我往高處走走。”她將包塞給我,沉默地往山脊而去。

  我將射放頭燈拆下含在口中,開始檢索起來。一拉開包鏈,就感覺內里異常潮濕,伸手探入便沾得滿手斑斕,那是好幾件塞作一團的運動衣,邊角縫里浸透著血污,再往里掏,是幾只大塑料袋,內里封著啃剩的火雞腿,還有牛肉干糖果包裝紙和各種票據。另有一部數碼相機,打開后去看僅剩一格電,拍攝的場所是深雷場,內容為神色驚慌的呂庫古小姐。最后留存著的,就是那把加裝消聲器的短勃朗寧,彈夾里剩余三發子彈。

  所有的票據不是停車單就是加油單,地點都在柳條鎮周遭。除此之外,還有埃蘇迪加鎮的汽車旅店簡介,寫有房號3303,住宿時間為6月9號,也就是當初我們抵達北卡前一晚。

  “誒?這卻是奇了!難道是小妞做完惡后,回去途中被別人給干掉了?可這不能啊,否則如何來解釋十年后她還活著呢?。”留在破包里的各種物件,都不啻在說明杏子離開呂庫古陰宅后并未走遠,照片許是為了向翡翠之華邀功之用,但實際沒送到對方手里,路上遭人伏擊被奪了。破包此前定是擺在陰濕之處,它被Krys背進渦地這點可以確認下來,為什么這么說?因為附近的氣溫,此地距離熔巖池那么近,按照常理,血污早已被烤干發硬了。

  那么,有沒有一種可能,杏子未曾遭伏,她也曾到過這里呢?念頭剛起便被我否決,這個流里流氣的女孩沒有這份膽略,過去她逗留在車廂設套,是因有著幕后主使翡翠之華的說明,那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學徒工,無拳無勇,甚至連呂庫古小姐都能輕松收拾去她。而要跑進鬼氣森森的孔地亞石峽,借她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總之,我與這個Plum只有一面之緣,背包只有交到林銳手中辨別,才能還原出更多細節。

  就在我發楞之時,遠處傳來一聲嗟嘆,那是提燈喪婦。她背對著我站在百米外的山脊之巔,幽藍火光映照下,整個人站得筆挺,雙肩卻在微微顫動,不知是怎么了。我抓起破包,腳下生風開始向她跑去,剛來到跟前,就被她粗糙的手一把擒下。我探頭望了望,不僅咋舌。

  在我的腳下,是個萬丈深淵,目測下來至少有數百米深度,以至于底下流淌的熔巖成了條發亮的細線。這條巨大溝壑將丘陵一分為二,寬度達十數丈,哪怕撐桿跳也越不過去,換句話說,渦地的路到頭了。

  “我又不眼瞎,沒想過去跳,你先松開。”站穩腳跟后,喪婦依舊死死抓著我,片刻不肯松懈。我使勁掙了掙,不由伸手去掰她手指,問:“難道,你想推我下去么?”

  “傻瓜,往你十點鐘方向看,那是什么?”她氣急敗壞伸手一指,叫道:“你所形容的淺山洞,就在懸崖底部,并且還是側倒過來的!哪怕手段使盡,也無法觸碰到枯骨!縱然冒險下去,也會被地漿烈焰吞噬,因山狩的緣故,兩只羵羊再也無法消滅了!”

  “什么?那該怎么辦?誒?這真是我渾噩中見過的山洞!我記得特征!”一切正如喪婦所說,不論采取什么辦法,人也無法下到巖池邊緣,一方面它貼在我們這邊,另一方面是那近千度的高溫,哪怕人沒被蒸干,繩索也肯定被燒斷了。這個惡心的位置,實可謂是鬼見愁!

  “沒其他辦法可想,現在只能硬摘兩顆次級鉆,制成蛇胚帶走方能平息沖天怨怒!”

  喪婦也是一籌莫展,正在焦慮地踱步,忽聽得頭頂傳來陣陣怪音。這似乎是某種鷺鳥,飛在極高的空中,發出的啼鳴既空靈又飄渺。冷不丁地傳響,叫人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鬼地方應該是地幔層吧,怎會有仙鶴類的東西?”我高舉頭燈四下亂照,連它的影子都沒找見。這只鷺鳥時而近時而遠地撲騰,隨著一聲號叫俯沖襲來!

  “跑啊!”女招待驚得一把拎著我后衣領,撩開大步狂奔,邊跑邊叫:“這就是鬼哭!”

  “難道咱們撞鬼了?”我聽得渾身一麻栗,再也用不著她催,屁滾尿流伴著她奔逃。

  鬼哭在我們的印象中,頭腦里往往會出現這么一副畫面。在某個陰森可怖的墳場,深更半夜行走,隱隱約約傳來的一種女性哀怨低泣聲,其實那是大錯特錯。真正的鬼音,就是那種鳥鳴。相傳在暗世界中,有精于斗鬼的流派,他們都會備有一本信經,名喚下支若毗,里頭記載著幾十種鬼叫的描寫,其中就有鬼啜與鬼泣。

  前者時常會被小兒聽見,通常在半夜時分,人躺在靠窗位置,或是走在漆黑林子里,總能聞見一種小鴨子的嘎嘎聲,機械且單調。那其實就是童鬼在找活人聊天,如果你去應它,輕則容易被串魂,重則可能大病一場;而后者就是這種嘹亮且又飛得極高的水鷺啼鳴,世界之子的小老漢一生中曾經歷過兩回,你只消聽見,心頭就會無端騰生恐懼,既無法擺脫又找不到緣由。這種情緒會隨著時間流逝,逐步控制你的意識,禁錮你的行為。

  我與喪婦一前一后地狼奔豕突,又重新跑回怪礁附近,水鷺啼鳴聲聲刺耳,如利刃般劃破空氣,朝著我倆當頭刺來!女招待暗自叫苦,抖開鴉羽將四條飛鐮掄得呼呼作響,我也不甘示弱,端起步槍開始點射。只聽得咣當數聲,無數條透著黑氣的閃電劈將下來,將露娜的鎖鏈斬擊成數段,我見事情急了,掏出尖椒玻璃泡當空拋擲,立即用散物彈將它擊得粉碎!

  一團亮如核彈爆炸般的慘白蘑菇云炸開,將整片渦地照得形同白晝!隱約間,我似乎見到了頭頂盤滿了水桶粗的巨蟒,在密封氣體被釋放開來的同時,迅速化成一片濕透的濃霧,狠狠砸向碎石叢中,當即將怪礁一劈為二,在根部位置留下個拳眼大小的窟窿,深不見底!

  與此同時,那種刺耳嘯叫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從未有過。

  “誒?難道前一顆仙女天晶不是被Krys發神經砸碎的,而是讓怪音給轟爛的么?”我暗暗吃驚,情不自禁向它靠過去,才走了沒幾步,便在原地停下,不僅回頭看向地上的頭燈!

  慘綠的光芒一如既往照耀著我的后背,它絲毫問題都沒有,而再看向前方,我感到陣陣悚然!倏忽之間,自己那條狹長的影子就像被釘子釘住,不論怎么扭動身軀,它都紋絲不動!

  “影子被釘住,然后它們來了!”幾十分鐘前,臆想中的壯漢抱著臉,沖著我大吼:“別用那種眼光看我,老子才沒發瘋!要是你遇上,只會比我更瘋!”

  一切都讓這家伙給預料到了,當想起這些對話,我再也感觸不到身軀的存在,只能矗立在原地,無奈地盯著窟窿發呆。

  “這就是所謂的羵羊么?”喪婦捏了捏拳頭,面容肅穆地說:“我倒很想見識下,半妖之軀與地邪較量,會是怎樣的情形!”

  她話音剛落,這口窟窿突如地毯般平鋪開來,漸漸地,它凝成一條披頭散發的人影,緩緩地從亂石中坐起身來,而身板卻只有常人的三分之一厚度!

  一股從未體驗過的恐懼,如無形之手扼住我的咽喉,令人無法呼吸!

  4:15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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