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亡者之路前傳:白銀之翼 > Chap 53:Utérus(次陰宮)
  當拳王聽聞羵羊兩字,眉關不由緊鎖,尤比西奧的臉,與此同時也沉了下來。牙套妹、文弱男之流正在摩拳擦掌,見暗世界人馬湊成一堆正在竊竊私語,不知又發生了什么變故。我靠在壁龕前,出神地望著身著皮裝的迪姐,鏡燈從她背面打過來,讓那張臉顯得更加秀麗,我不禁恍惚起來。這身裝扮,不論氣質還是體態,活脫脫就是彌利耶再世。

  曾幾何時,我與賊婆娘也像現在這樣,彼此貼靠在差不多環境的地底陰蜮山石前,一邊聽她嘴里滔滔不絕噴糞,一邊感受她從衣料里滲出的體溫,那份記憶已變得十分悠遠。

  “這又是怎么了?干嘛停著不開工呢?做大事應該一鼓作氣。”牙套妹像匹焦躁的母狼,在面前來回踱步,不時扭過臉看我,問:“要不你過去問問,究竟還要拖到幾時?”

  “瞧這架勢,顯然是遇著難題了,我去又能干什么?再者我也不懂他們這行當的切規。”

  “剛才我聽他們在說次級鉆,那是什么?”羅莎打另一旁挽住我胳臂,裹挾著陣陣妖香靠上前,低聲發問:“這東西,應該是指生鉆吧?所以次級鉆也會更值錢,對不對?”

  “他們說的不是寶石,對你們工作幫來說一無所用。暗世界的人不貪圖財富,他們有更高的追求,次級鉆以我的陋見,也許是解除人類束縛的特異功能。”我朝魂鐮指了指,笑道:“你何不親自去問他呢?既然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的疑惑,他會十分樂意給予答案。”

  羅莎搖搖頭,表示她和怪人們不熟,而且他們個個都板著張臭臉,十分不容易親近。相比之下,我更像個正常人,而且論說肚里的存貨,我也夠她受用了,不必多此一舉。此外,她認為我不受他們待見,尤其是世界之子那幫人,言辭間充滿貶損和不屑,所以就身份而言,我其實也算是外人,如果真要選邊,我理應與工作幫達成統一戰線才是。

  “對你來說,我顯得比他們更容易拿捏才是。至于戰不戰線的,充其量也是指著我能幫襯撈取更多權益罷了,這么露骨的話我豈會聽不出來?”我歪著嘴干笑,不再言語。

  時隔不久,魂鐮與喪婦緩緩走來,說有事找我商量。羅莎向迪姐使了個眼色,倆人起身在我背后繞來繞去,豎起耳朵細聽,生怕尤比西奧還有事隱瞞。見她們這么多疑,露娜揮揮手示意上前,索性站在一起討論,以免心生芥蒂,沒事還鬧出事來。

  次級鉆究竟是什么?拳王曾聽小老漢提起過,銀版書上冊白銀之翼中落有記載。那些未解之謎和特殊能力,其實共分為三個檔次,最高等級的叫做寶鉆,二流的叫做炫彩,最末的基礎大科名喚華蓋。狄奧多雷贈與呂庫古小姐的天鵝絨,其實就是那種東西。

  如果以品級劃分,炫彩似乎不值得眾人大動干戈,但據看過拓片的博爾頓說,個別次級鉆所蘊藏的實力,絲毫不亞于寶鉆,有些甚至越次超倫。這種東西的優勢在于,不必進行復雜的儀式,也不用宰殺美女獻祭分食就能傳承。真正的提取之法,僅比制作蛇胚稍繁瑣些,須懂得一門鍛造術,又名天宮,以蕩空自己魂器,然后將妖魂封閉在自己體內。

  一旦收匣成功,就算他日被人奪去,次級鉆也等同于被種下了,會伴隨原宿主一生。炫彩活像烈性疾病,可通過收容轉移,轉移再收容,大面積傳播開來,將使許多人獲益。

  而要攫取它,須具備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宿主本人已擁有華蓋,其原理就像上完小學升中學,讀完中學念高中。那么一來,在場的所有人里,最有資格的莫過于三人,其一是吞噬貓血枷鎖的我;其二是被種下過邪眼的迪姐,最后一個是曾經是半妖的露娜。

  那么問題來了,Krys從未接觸過暗世界,也不曾占有華蓋,巢居她身軀的家伙哪怕再有本事,也無從改變這點。然而此人言之鑿鑿,又擅精打細算,它若真想搶奪,又當怎么做?

  “好啊,我算是看明白了。”見魂鐮賊眼溜溜,我瞬間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不由怒道:“你其實是想我去替你撈那塊炫彩,對不對?如果我拒絕,你又會在Dixie身上打主意!”

  “你誤解了。”露娜聞言沖我擺手,說:“我們原本商量決定,是打算請你們在破壁后從速離開才是。至于魂鐮過來問你,是一件其他的事,算了,還是由我來說明吧。”

  “愿聞其詳。”我將手一背,道:“Krys蹤跡全無,我不好交代,沒打算就這么出去。”

  喪婦所說的,其實指沖擊孔地亞石峽后半段的計劃,也是將來戰果的分配問題。在這塊被封閉起來的地下溶巖河流域,一男一女兩只羵羊盤踞在此,也等于說次級鉆共有兩顆。那么鐵布利希和世界之子既分屬兩家,又代表暗世界與泛世界,自然該各拿一塊才是。而如今的狀況是,Krys被人為操控,要去奪其中一塊,那炫彩就只剩下格蘭特的,而這一塊早在內定時就被分配,歸世界之子帶走。能辦得了這件事的,就是擁有特異體質的女招待本身。

  那么蒙太古的那一塊,理應歸屬公羊們,縱觀所有人,全無那種體質,所以尤比西奧打算排除萬難,靠他去奪。幾分鐘前,靠近隧道的世界之子將現場情況匯報給了博爾頓,對方聞言大驚失色,連忙喊停魂鐮,并說那么做實在太冒險,如若處理不當自己將被反噬!

  這又是怎么回事呢?起初人們的打算僅是制作蛇胚,這道工序先人們做過無數次,已積累下豐厚的經驗。然而實際里頭鎖著的并非六翼地邪,而是更加兇險的羵羊,知道這個消息僅僅是五分鐘前,那么情況就不同了。想取次級鉆,必然要將炫彩種入體內,這種毫無概念之物猶如超級病毒,常人難以控制。假設尤比西奧橫奪成功,以他的功力或許壓得住,但究竟能壓多久誰都不知,一旦次級鉆反客為主,宿體恐被煉魔,將會成為新的羵羊。真到了那時,天下還有誰能克制得了尤比西奧呢?恐怕暗世界得組建像圣維塔萊那樣的專業隊伍,方可應付。即便那樣,東西就算取出,魂鐮也將必死無疑。這等于是將事態復雜化,增加成本。

  炫彩最佳搶奪并轉移的時機,是剛被種入的幾天內,這段寶貴時間最輕便也是最安全的,超出時限,再要攫取就會變得難上加難。因此博爾頓決定,現在就動身出發趕來佐治亞,他讓魂鐮量力而行,最好等他抵達后再來詳細謀劃。

  與此同時,公羊們也給老戴打去了電話,因為紐約客有過種魔于心的經驗,想聽聽他有什么高見。結果一通咨詢下來,得到的結論更不妙,老戴說羵羊絕非凡物,這種東西幾百年都難覓,世上能對付它們的高人幾乎為零,即便有也是個位數,故而也勸他暫緩進洞。

  然而尤比西奧卻沒法等,鐵布利希大團長也發下話來,怎可因私交輕易相信不同陣營的陌生人呢?既然善良公羊正在干這件事,也就代表著暗世界,哪怕再危險也得爭分奪秒,總之次級鉆必須拿到手。至于會不會出問題那就兩說了,高層自有主張,輪不到魂鐮這種小人物思前想后。大團長悄悄告訴他,以能量釋放的百分值來算,第一個宿下心種之人,可以發揮出80PCT,后來者只能發揮50PCT,所以這對兄弟會來說是增強實力的絕對利好。

  “什么?!照這樣的話,Krys比起你更不堪,將來我要如何向呂庫古小姐解釋?”聽完這些,我心頭一凜,氣惱道:“你們真是害人不淺,好端端的非要搞什么不漏香!”

  “我真正想問的,就是Krys還提到過什么?率隊進洞刻不容緩,需要匯集更多信息,我老實跟你交底好了。”尤比西奧將我拉到一旁,點起支煙,問道:“其實還有更多,如何攫取炫彩?又要如何轉移?具體要行什么儀式?這些全部都是問題。一切發展得太快,快到人來不及思考,不知不覺間情況已是大變,所以大家全都慌了手腳。我同樣不愿小妞出事,希望還能趕得及,搶在她勝手前先奪了,也好省去往后替她清除殘障的種種麻煩。”

  “等等,你讓我想一想,當時我特別擔心Krys,問過差不多的問題,她給過我答案。”

  這件事發生在她即將離去前不久,我聽此人說得任重道遠,并充滿了不確定性,便伸手拖她,問將來如何處理這具肉身?畢竟承受風險的,是Krys而不是寄居者。那物思慮片刻,說它只為求次級鉆,肉身的事從沒想過,并建議我可以找魂鐮商量如何來了斷。

  順利攫得炫彩后,想成功提取需得辦一場儀式,將被種之人頭朝北尸,腹向華宵,趁其最虛弱時進行催眠,然后從口中吸出,大概就是這么個過程。倘若宿主體質特別強,淤頭鬼嬰又賴著不肯走,光靠一次兩次是無法成功的。那么就得挑選其他陰濕寒冷的日子,選在零點時分去嘗試,總之,這個人早有打算,將爛攤子撂給暗世界,自己樂得一身輕松。

  “它讓我照實轉達,甚至說這些話你只消聽過,自然就明白該如何去做,可我看你們商量來商量去,仍跟無頭蒼蠅似的,到底有沒有個準?”見他聽得一愣一愣的,我不由發問。

  “看來此人高估了我,這種話我過去從未聽聞,又哪來的概念。”魂鐮撓了撓頭,在面前來回踱步,問:“那么依你之見,這家伙大概會是誰?此人真身是男還是女?”

  “我覺得,最具嫌疑的對象,應該是小蒼蘭。在歐石竹街那晚,你我都見到了被附足后的Krys發起了真空血爆,一下子剪除了兩條兇靈的虛影。能做這件事的人,也只有她,包括山銅礦井大戰,她也同樣控制住呂庫古小姐。而且小蒼蘭至今仍是只半妖,既然如此,她等于具備了華蓋這一先決條件,想要手到擒來,豈不是件十分簡單的事么?”

  “基本脈絡我釐清了,不論她倒底是誰,對你等了如指掌。甚至有可能也認識AC,也很清楚阿遼硫被你繼承這件事。借著不漏香被送進石峽這一契機,立即霸占了魂器,去實施她的所謂計劃,大致經過就是如此。”尤比西奧掐了煙,搓揉著臉思慮,說:“三者間她似乎更親近暗世界,而忌憚的是極暗世界,雖不知原因,但此人無害,而且可能并不存在。”

  “誒?這算什么意思?”站在一旁的迪姐和羅莎聞聽此話,不由面面相覷,問:“既然這個家伙帶走了科西塔小姐,你怎會覺得她并不存在呢?這種話豈不是很無厘頭么?”

  “因為他倆就是答案。”魂鐮手指著我和迪姐,道:“好好想一想你們的72年故事。”

  如果以單一時空線看待,確實是無法理解。而假設此人是名驍鷙,那一切都變得簡單了許多。她也許就像當初的我,猛地出現在久遠年代,并做出一系列改變大局的舉措。那么,此人所擔心的法布利諾規模級大戰將在未來年代爆發。種種逆境之下,她在為自己謀取籌碼。這也可解釋叫蝴蝶效應,眼下我們在經歷的每件事,都會在將來呈幾何級數產生各種效應。

  至于羵羊又是什么?所有人都沒有答案,它屬于土下之鬼無疑,但鮮有記載,理應要比六翼地邪更難對付。一般來說,斬殺這類東西,頂多只能被拿獲蛇胚,然而先知先覺的Krys,卻說它們的妖魂是次級鉆。很顯然,這一切都是流竄至此的山狩所致,因遭人追擊,它慌亂奔逃闖進這座印第安人的祖墓,造成了眼下所有的麻煩,同時,也帶來了新的機遇。

  恰在此時,我們忽感身后一暗,邊上人等也開始嘈雜了起來。側目去看,在那琥珀巨晶的深處,隱隱透出來一條黑影,正在渦地里來回走動,顯得萬分焦慮。熔巖河散發的火光被它遮蔽,變得漆黑無華。人們撲在壁壘前大聲高喝想引它注意,然而黑影卻毫無反應。

  “看來劫持犯完事了,那定是krys!這會兒,她渾噩醒來,見自己矗立在陌生的陰蜮,心里該有多害怕啊!”我也擠進人堆里,沖著他們叫道:“趕緊撈人吧,沒準東西仍在她身上,你們也說炫彩占據軀體不能太久,超過時限再想攫取就難了!再不動手,更待何時?”

  “嗯,不論是否做足準備,沒法拖延了,立即開始行動!”尤比西奧將手一揮,示意人群退立兩旁,目視著工作幫,說:“都給我聽好了,一會兒破開壁壘,你們只有五分鐘,能拿多少算多少,然后立即給老子退出石峽,這里將爆發惡戰,我等沒精力再來顧及你等安危。”

  言罷,他往沙礫地間一坐,盤腿閉目。拳王心領神會,從包里掏出個月餅盒大小的方匣,啟開后擺在他面前,喪婦則張開渡鴉垂襟,亮出四條飛鐮環伺。只聽魂鐮發一聲喊,極遠處響起隆隆雷音,風馳電掣般滾涌而來,到了石穴中央,憑空化出團團黃色積云,個中有團兩米高度的青紫色大火球,散發著流電,此物若隱若現,顯得詭秘至極!

  這種球形閃電與真正的圣艾爾摩之火正巧相反,它不是氣體放電的電弧,而是結合地形凝聚起來的鋒雷電,電壓極高,可以將人或物變成電荷釋放的一個通路,并且無法絕緣。

  月餅盒里四只伯勞鳥感受到大地震動,四周嘈雜異常,顯得慌亂不已。它們紛紛展翅撲出,躲避著大火球逼近,如灰色閃電般向著水晶壁壘沖去。還未到琥珀前,已被電流擊中,在半空成了四只火球,撲哧撲哧紛紛射向壁壘。然而小鳥與琥珀相互觸碰的那一極瞬,像往水里投入石子,不起水花卻泛著漣漪,竟無端消失在眾人眼前,渺無蹤跡!

  我與工作幫四人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這究竟整得是哪一出,到底是搞砸了還是成功了呢?正待發問,巨晶背后的Krys人影一縮,似乎被什么東西刺中而迅速閃避,遠處紅彤彤的巖漿池火光也因此再度閃爍。我再也忍不下好奇,剛想問邊上人,便聽得耳旁傳來一陣陣不似鳥鳴卻又極度空靈的怪叫,仿佛正有無計其數的細小之物鋪天蓋地而來。

  接著發生的一幕,更叫人瞠目結舌。猛然間,這塊巨大琥珀中央好似燃起了熊熊烈火,里面的蜜蠟紛紛膨脹起泡,并發出沉悶的炸裂聲。這種鼓起并破裂的穴泡越聚越多,逐漸連成一片后,開始由里往外蔓延。魂鐮聽得耳旁炸響,慌忙睜開血紅大眼,一骨碌爬將起來,示意眾人退開十步,接著又是十步。當人群按他指示退到石穴邊緣,就聽得一聲獠響,壁壘活像只巨大水泡被轟開,白花花的、黃澄澄的、綠哇哇的各種雜質膏油如泉涌般噴濺出來,將對面的一整段山石染得血色斑斕!半明半昧之間,如灰漿般爬著許多發光的東西,散發出大量惡臭的黃煙,靠它們較近的人們,紛紛抬袖掩鼻,但也擋不住,趴倒在地嘔吐起來。

  這股氣味,猶如淤積了上千年的糞坑,經過不斷發酵再發酵,已到達了極致,普通人沒被熏昏過去,簡直就是奇跡。現場只有倆人站得紋絲不動,那就是拳王和喪婦,據說,他們曾在水銀心瓣的某座木屋里,嗅到過更臭的東西,名喚箠頭蠻,與之相比乃是小巫見大巫,故而神情淡定。琥珀巨晶象個嘔吐般的老人,噴濺了約莫五分鐘后,慢慢消停下來,灼熱的油脂,以及燃燒的膏漿逐漸熄滅,開始冷卻下來。而空中黃云傾覆,遮蔽住那只青紫色大火球,伴隨著陣陣電弧,變得模糊不清,最終隨著一聲長長戈音,憑空消失在眾人眼前。

  這等奇技淫巧,讓迪姐、羅莎、牙套妹以及文弱男看得連連嘖嘴,這對于首次目睹暗世界妖法的她們來說,簡直就像在變魔術。哪怕這幾位對異端邪說再如何不屑,現場發生的種種不合理以及奇詭,都讓四人張大了嘴,發不出一言。

  待到石穴濃煙稍散,滿地的斑斕開始發灰,油脂鼓起許多燎泡,紛紛炸開,將剩余能量釋放干凈,最終僵化并開始變成腐敗地衣。滿地都是人頭大小的窟窿,鈣化物由里往外翻出,活像美人蕉花朵,一層摞著一層,形成無數深坑,讓女人們紛紛側目,臉色緋紅。

  尤比西奧踩在腐敗地衣間,發出嘎吱嘎吱的雜音,將不堪入目的一地松垮碾得稀爛。他抬腕看了下時間,說還有五分鐘空余,一會兒就帶隊進去了。想說什么就要趁現在。

  “現在可以刨生鉆了么?”羅莎擎起只編織袋,喜形于色地問:“這是什么法術?連沖擊鉆都搞不定的堅墻,你是怎么靠幾只小鳥輕松解決的?”

  “當然可以,我看你們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切記,不論撈多撈少就五分鐘。時間到了就從速離開,不要拖延,這就是規矩。”魂鐮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她,毫不客氣地回敬道:“至于是什么法術,你真感興趣么?說了也是白說,你關心的只有鉆石。我們做事向來一諾千金,不會像奸商那樣與你討價還價。別鉆得太深,越過壁壘范圍可就有去無回了。”

  四人如同聽見赦令,忙不迭地甩開大步撲進破墟里,刨挖聲隨即響起。我看得有些無聊,便問尤比西奧剛才那招究竟是什么,他回答這套妖術是受了我的啟發。老實說,巨晶背后究竟潛伏著怎樣的兇險?他不甚明瞭。然而渦地卻多少曾有耳聞。相傳那種地界是個氣旋渦場,不論陰風的滾涌還是巖漿的流向,全與現實相反。在這片廣闊的地峽間,會無端產生氣流積聚,甚至演化為風暴,但來源卻根本搜調不到。所以因這些緣故,地形隨時隨地都會改變,如果處理不當,擅闖的人很容易迷失方向,被困在垓心再也繞不出來。

  基于這個特殊地理,因此壁壘不可能是自然結晶,它理應是氣化之物,當受到沖擊鉆之類的現代工具打洞,它會迅速將這份力向四面八方擴散加以抵消,故而你拿它無計可施。而AC的花飛魄,實質是氣化出來的蟒蛇,同等性質的東西才有可能壓制并解除巨晶。

  過去,闖入瀑布公寓底下的幻日,當見到自己被一座巨山擋在界外,AC獻祭了自己手臂化為骨屑白樺,找到了破綻,最后靠的就是銀蟒亂舞才打通了絕壁。當時的她雖身受重傷,但與十歲那時比,不知要高出多少。所以要擊破這道壁壘,魂鐮必須得施展花飛魄類似的妖術方可破除。鑒于這里是石峽深淵,地處黑土之下,緋局、陰九局和下九陰三套手段里,只有下九陰可以作為。他融合進部分鐵布利希的秘技,自創出一種叫做次陰宮的邪術,獻祭了四只伯勞鳥的性命,才在壁壘深處按下狂雷,由中心爆炸粉碎周邊,終得以克破全局。

  說完這些,他從懷里掏出一個細瓷制成的小瓶,將里頭稠厚如鼻涕般的灰綠色物質,涂抹在自己眼皮底下,要求眾人照做。這東西我曾在呂庫古陰宅首次見到他們時,稻草男孩就隨身帶著,相傳那是種濃郁氣味,如同無形的紐帶將人牽引在一處,不至于分散時走失,叫做阿里阿德涅之絆。當瓶子遞到拳王手里,我剛想接下,卻被魂鐮重新收回內側口袋。

  “你就沒必要進去了,”他沖我擺擺手,低聲說道:“東西我會替你撈,科西塔小姐我也會為你找回來。你是名驍鷙,特長是入眠,近身搏戰那就免了,好鋼要按在刀刃上。所以我們進去后,你就與那幾個娘們一塊撤出石峽,機靈點,別讓她們在此礙手礙腳。”

  兔子站立一旁,表示他也不進去,會幫襯我維護次序,讓他把心放寬。很快,時針指向11點,最后的沖刺,終于來到了。魂鐮示意所有人吞下幾顆海妖金腹,然后三人為一組,踏過叢生的地衣斑駁,開始邁入未知的石峽盡頭。

  這片地界極度陰暗,唯一的光亮僅有遠處閃爍不定的熔巖紅光,剛靠近破墟,滾滾熱浪便噴涌出來,人的肌體與衣服連接部分,立即滲出一片濕汗。像迪姐等人穿著清涼自是無礙,可公羊與世界之子個個身著防刺衣背著大包手袋,不僅汗流浹背,就連呼吸也開始變得縻亂。他們將各種鏡燈朝里拋擲,想要照亮四周給全概念,然而這些發光燈管一經丟入,立即被無盡黑暗吞噬,仿若置入一口黑洞,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拳王見狀,忙折回來抱起地上一大捆火標槍,說那是極陰之地,我等莫再停留,話音未落,便與魂鐮一頭扎進去,倆人也旋即被黑暗吞沒,變得再無聲息。其余人等見狀,不僅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繼續。正在遲疑,忽聽得里頭傳來尤比西奧的驚嘆,他們這才長吁一口氣,開始魚貫而入。我待到最后一人走完,闖入破墟壁道,打算按計劃帶著工作幫離開。

  別看牙套妹和文弱男體質孱弱,刨挖生鉆卻虎虎生風,眨眼間已撈了小半口袋。我連呼數聲,倆人只是一意推諉,嘴里說著再給一分鐘立即完事,卻遲遲不愿離去。見好聲好氣無效,溫柔規勸也沒用,我暴跳起來,打算摞起袖子拖人時,感覺后背被一團軟物頂著。

  側目去看,那是含情脈脈的羅莎,她正緊緊貼著我,輕摟著腰肢,似乎有話想說。看官們要知道,我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美女投懷送抱挪不動腿,再大的脾氣也會憋回去。

  “Alex,實話實說,這群家伙真仗義,你算是跟對了人。往后你索性給我們當夜行吧,我去為你申請工資。倘若他們再有行動,一定別忘了通知我。有活一起干有白食一塊吃。”她扶住我雙臂,朝迪姐努努嘴,道:“她是不是對你說過,走得太近容易被人刨根挖底,對你來說很危險?真是笑死人了,別被她純真的面容給騙了,Dixie就是欺你不懂法故意在唬爛。你只要沒有美國本地犯案記錄,或遭起訴,什么事都不會有。哪怕你自己跑去移民局投案,那樣也不會遣返你回去的。天下哪有自稱情侶,卻將對方藏在身后的,又不是大明星。”

  我冷冷一笑,心說美國對我來說,可不是個花花世界。老子又不是阿爾巴尼亞來客,非打算賴著不走。論繁華和時尚,里昂哪里比亞特蘭大差?老子之所以停留在此,是為了將瑪德蘭這檔子破事搞個水落石出。心中雖這么想,但口頭卻是敷衍,我只催著趕緊走,四人見收獲頗豐,便見好就收,開始尾隨我緩緩退出破墟。

  “說什么為了你的安全,照我看,他是擔心所謂的次級鉆被你奪了才是。”牙套妹滿面紅光,笑著對我說:“那板著臉的老家伙剛才說的話,我和派克一字不差全聽在耳朵里。”

  “是的,那家伙自己也說,最有資格的只有三人,男鬼的那顆肯定被黑寡婦摘取了,那么剩余一顆自然要歸他,倘若你也進去,比他快了一步,那么他等于白忙一場,回家不好交待。”文弱男此刻早已忘了自家受傷的婆娘,嘿嘿陰笑道:“所以,他就算為了面子,也不肯你隨他而去,這家伙是孤注一擲,下定決心的。”

  恰在此時,走在最末的迪姐輕聲嘆息起來。

  “怎么了?你嘆什么氣呢?”莫不是羅莎的竊竊私語讓她聽在耳中?我忙丟開前面三人,轉到她身邊,解釋道:“我想你是誤會了,她找我是談其他事。”

  “不,我沒在意她與你聊什么,反正都是工作上的,我真正在想的,是另一件事。”迪姐抬起麗眼凝視著我,問:“剛才,魂鐮是不是對你說過AC?還提到花飛魄之類的話題?”

  “是,他在給我解釋原理。”我長吁一口氣,摟了摟她柔軟的肩頭,說:“你還真把自己當成獍行了,這種歪門邪道與你一絲一毫關系也沒有。”

  “我正因他提到AC,才聯想起這件事。你還記得我們剛闖入淤泥池子時,我說過什么?而在霧龍牙島上,你與麗恩真正開始行動后,她又對你說了什么?”

  “這個,當時說了許多,我已不記得都是些什么了。你不妨直言,我也好有個方向。”

  “這么說吧。當見到她的心臟浸在報喪鳥中,我曾斷言AC可能是名旗鏡師,對不對?而后在霧龍牙島上,當你稱贊她很厲害,結果AC一下子覺出你是個冒牌貨,她說自己沒那么高端,而是名黑水仙。現在Krys被人操控,走的是她曾開辟的路,結果人又從壁壘背后冒了出來,這些不啻在說明,AC早已闖進過渦地!既然她從容不迫,顯然是有恃無恐!”迪姐略略放緩腳步,指著身后石穴,說:“可是,不論那些衛道士還是壯漢們,都對這種妖法一無所知,還得依仗盤問才能從你口中獲取訊息,所以我覺得他們會很危險。”

  “有道理,”兔子默默點頭,自言自語道:“暗世界應付尸鬼半妖什么的還行,但對象若是妖魂就顯得不夠用了。旗鏡師也好,黑水仙也罷,她們更適應那種環境,而且是行家!”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從談吐中,那些人自己也沒把握,純屬打算去碰碰運氣,我覺得他們兇多吉少!說不定Krys人沒帶出來,自己反倒困死其中,我其實該早點想到這些的。”迪姐忽然像想到了什么,:“對了,這東西給你,滿是尖刺的,擱在口袋好難受。”

  “什么東西?”我跟著她手的幅度盯來看去,問。

  “就是洞里撿來的那只碩大沉重的指環,布滿著鋒利尖刺,還有印象嗎?”然而她一通翻找竟什么都尋不到,不由沖我一攤手,嘆道:“我記起來了,換裝時Krys就在邊上,定是被她扒走了,現在有了生鉆,愛拿就隨她拿吧。”

  捕夢者在原地停下,用步話機聯絡魂鐮,見不管用又從褲兜掏出個盒蓋,里頭端的是支雪茄般的短物。兔子湊近唇邊說著默語,時不時在手里亂拍。見他面色凝重,我讓迪姐只管往前走,來到他身邊問,這是要干嘛?

  “我想讓尤比西奧注意這點,但不論用什么方式,都聯系不上他們了。那地方活像個時間的沙漏,宇宙的黑洞,斬斷了全部音訊。”兔子焦躁地來回踱步,忽然像下定決心開始往回走,道:“也罷,我縱然再怕死,也只好親自走趟鬼門關了,一定要讓他們記起這些。”

  恰在此時,背包內傳來陣陣鈴音,拉開包鏈掃了一眼,我按下接聽,一個久違的瞌睡蟲聲音響起:

  “我們成功救出了蘇珊沙利文,明早就來黑楓鎮會合。老范讓我問一下,住宿地點沒變動吧?”說話之人正是林銳,他說之前打了Krys幾十個電話無人應答,所以只能撥給我。

  “完了!”我悲嘆一聲,匆匆掛掉手機,然后追上兔子蹣跚的腳步,說:“你比我更不擅長近戰,而且打槍也不行,我隨你一起。”

  就這樣,我倆快速往回趕,向著無盡的漆黑彼端前行。

  15:25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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