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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46:Préparerl'aube(枕戈待旦)

  足有一到兩個小時,氣溫驟降大雨瓢潑。初秋之際,這種天氣在東南部美國很常見。望著天邊烏云翻滾,我很難想象明晚的現在,會是魂鐮所說的寧息之刻,一派圓月皓然的模樣。

  我、Krys與迪姐等人,正帶著拳王和提燈喪婦過一遍隧道,給他們熟悉環境,以便了解那臺裝置和科西塔圖騰。不過,當熱心的兔子預備啟開石磨盤放他們進入孔地亞詳端時,世界之子擺手拒絕了。正待緩步回旅社,黑楓口便下起了這場漫漫無期的霪雨。

  在途中,我故意遠遠拉在人后,指著前方興致勃勃的Krys背影,對拳王和喪婦倆人低語,這就是呂庫古小姐口中常提到的小女友,千萬別在她面前提及陰宅地底之事。裘薩克不待聽完便吹胡子瞪眼,說我一個敗類有什么資格向他建議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少給他指點江山;相比之下喪婦就好相處多了,她原本就很親近呂庫古小姐,并且倆人一起經歷過雷音甕大戰,所以連帶著對Krys也有好感。老女人捏了捏我的手,表示自己知道分寸。

  前礦難救援者坎貝爾老漢曾吃驚地問,這個老錢是不是個億萬富翁,怎能一下子調動那么多人為他奔忙?據我所知,歐石竹街那家人頂多只是個中產,委托費用不過七萬,若這個數字翻一百倍,才可能有那么大的驅動力。能請到幾個貨真價實的暗世界菁英幫忙。

  然而,這件破事卻如滾雪球般,如今越滾越大,被卷入的人也越發雜亂。不僅鐵布利希參與了進來,就連世界之子也被喊來助陣,不論怎么看,都很不正常,遠不是所謂的革命情誼那么簡單,這伙人精得很。一番詳聊下來,我才知尤比西奧背著我們干的那些勾當。

  整件事的轉折發生在今晨六點,與我同屋的捕夢者一夜無眠,天麻麻亮便起身走進了魂鐮的客房。經過一番關起門來的密謀,倆人很快來到旅社背后的公用話亭,給博爾頓打去了電話。兩個小時后,柳條鎮的提燈喪婦與揚希縣埃及村的裘薩克分別收到指令,一路風塵帶著人趕來。是什么驅動他們如此奮發圖強?為了錢么?為了救助可憐的歐石竹街一家人么?不,他們真正在乎的,就是孔地亞地峽,以及那礦難地深處為妖的一男一女本身!

  兔子雖不曾踏進地穴,但敏銳的他已從中判斷出此地絕不簡單,向魂鐮密報后,矮男人也大吃一驚,他倆認為地峽絕對是山狩所留下的廢巢,或者蝃池。而這只叫謝菲爾娜的東西,它知道或隨身帶著一本叫做白銀之風的銀版書,在五零年代便已挑起了天下群雄間的爭斗。

  聞著動向就像群狼嗅到血腥,泛世界的翡翠之華率先布下天羅地網,招募大批人馬企圖擒殺,可仍是讓它跑了。進入七零年代,當極暗世界為了追查它潛藏在夏洛特大樓內這個秘密,再度引出了沖擊霧龍牙島事件。其結果,列支丹、通天塔與金色階梯斗得兩敗俱傷,AC受盡酷刑也沒吐露驍鷙身份,最終慘死在逆流幻日,人油燭臺也再度回到山狩手中!

  暗世界自認是地底世界的正統,豈會不眼饞白銀之風的下落?他們與泛世界、極暗世界在這一問題上,都是瘋狂的圍獵者和追捕者。現如今,地鳴車站礦難之事已造成社會影響,主事者又是魂鐮與老戴,世界之子聽聞后自然樂得來橫插一腳。所以,幾方商討下來一拍即合,于是便出現了我們現在所見到的這幕奇觀。除了調查山狩迷蹤外,尤比西奧覺出想對付一男一女兩只六翼地邪,萬分棘手。如此厲害的東西若白白消滅實在很是可惜,倘若能捕獲制成蛇胚,并將它們當成制約敵對勢力的武器,都是件天大的利好。

  因此,老錢的牙輪咒早被他們拋諸腦后,七萬塊還不夠他們打牙祭的,但為解開此人的劫難,所帶來一連串可期翼的機遇,可說是瞎貓撞上死耗子,從天上掉下塊大肥肉來。

  那么你不禁要問,偵探們和老戴知不知道此事?當然知道,但他們并不反對,只因各自目的不同。明日光輝的理念是為了重拾往昔傳奇,參與的人越多越好,而最終他們才是獲益方。至于國民偵探們,只為了湊個熱鬧,作為參與者往后可以在同感會里高談闊論罷了。

  僅僅一夜之間,各派勢力早已結下了一張暗網,并在其中瓜分完所有的利益,哪怕九頻道和有線臺也是如此,只有我們蘭開斯特被蒙在鼓里。成人的世界太復雜了,也充分映射出我等的無知。別人走一步看三步,而我們只盯著眼前,仍圍著老錢這事忙得像只無頭蒼蠅。

  “你想不想和林銳,不,和呂庫古小姐通個電話?”不過事到如今再去想這些也毫無意義,此外我等的初心正是為揚名立萬,有了世界之子這群怪人協助,自然肩頭的擔子也輕了許多。我不愿讓自己整天憂心重重,向拳王揚了揚手機,說:“我記得你當初很癡迷她。”

  豈料,裘薩克擺手拒絕了,只顧望著雨幕發呆。邊上的喪婦同樣不愿與林銳通話,甚至連我描述他們現今遭遇的苦難也不動容,就像從不曾認識他那般。人與人之間的情誼,或是出生入死當真賤如糞土么?望著這些熟悉的身影,我不由哀嘆一聲,瞬間沉默下來。

  “你不明白,完美丈夫。”邊上另一名打過照面的世界之子湊到跟前,低語道:“呂庫古小姐早已復原,已不是當初記憶中的絕世美女了。而人總想保留美好的一面,很難面對這個現實。你覺得他們絕情,其實恰恰是他們專情。換做是你,能接受這個操蛋的結局么?”

  是的,傾國傾城的呂庫古小姐早已成了苦澀的回憶,雖然只有幾個月,我卻感覺像是上輩子的事,變得極度遙遠。回想我與林銳的現在,哪還有過去這么親密?甚至連話都對不上幾句。打從住進果核酒店一刻起,他開始刻意回避我,我倆漸行漸遠,愈見陌生。

  Hi,YoungladyLycurgus,NowhereUgoagain,UsayUwantyoursfereedom,WellwhoamItokeepyoudown,It’sonlyrightthatushouldplayitthewayufeelit,rloneliness,likeaheartbeat,Drivesumadandcrazyinthestillnessofrememberin’whatyouhad,andwhatulost,youhard,eronlyhappenswhenit’srainin’,PlayeronlyloveUwhernthey’Rplayin’,Theywillbecomeandgo,’minhere,Iseethecrystalvisions,Ikeepmyillsiontomyself,It’sonlyme.

  (嗨,呂庫古小姐,現在你又回來了,你說你想要自由,我有什么資格來阻止你呢?你應該按照自己的感覺來演奏它,這是唯一的真理。細聽一下雨聲,你的孤獨、就像心跳那樣,讓你回憶著所擁有的和所失去的,你難以承受的苦難,你的迷失。雷聲只在下雨時才會響起,玩家只在他們比賽時才會愛球,他們來來去去,活像雨水沖刷車前窗那樣隨便。如今我也在這里,透過水晶般的幻夢,并將這份猝痛留給我,也只留給我自己。)

  “Alex,他們為啥管你叫完美丈夫?”我正在心頭吟唱悲歌時,肩頭被人輕拍了一下,回頭望去,那是一無所知的Krys。對于新來的世界之子,她顯得興致勃勃,以為是與我交好的故人,所以也當作朋友般閑聊。好在他們懂分寸,不愿自己的事被外人知曉,故而在她面前遮遮掩掩。完美丈夫正是呂庫古小姐對我的蔑稱,譏諷我遇上事立即躲藏起來,將她一個女人推在前線去抵擋強敵。故而因她的鼓噪,所有人都這么喚我,反將我真名忘了。

  “我與他們在很久以前,愛上了同一個女人,而她最終選擇了我,大概就是如此。”舊傷何必重提,我搖搖頭,迅速打斷她的遐想,嘆道:“但她已經走了,我也正在將她忘卻。”

  我們十余個人,就這樣想著自己的心事,停在隧道口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煙,直到魂鐮等人研究透徹,打了個響指才從夢中驚覺。于是各自跳上車,扎入雨幕返程。我跟著Krys本想踏上老戴的旅行車,卻被一條溫軟的胳臂牽住,側目去看,那是神情黯然的Dixie。

  她將黃斑羚故意拖在車流最末,如同一葉扁舟顛簸在豪雨中,待到刮雨器停下,我驚異地發現,來到了羅莎他們有線臺的駐扎地—藍嶺(BleuRidge),距離我們的旅社已十分遙遠。這里是范寧郡郡治,人口超過1200人,該有的設施一應俱全,光是酒店就有好多家。

  我忘不了她在預定客房時茫然與若有所失的眼神,以及她始終縈繞在嘴上的自言自語:“啊,我多蠢,都是我不對。”待到旋開房門,在圈椅上坐定,她才慢慢恢復常態。

  窗外雨下得正酣,勁風將水柱一輪輪吹拂到玻璃上,發出爆米花灑落在地的雜音。從這里望出去,視野可以覆蓋整座燈火璀璨的都市,甚至包括底下一處露天汽車影院,投墻上正在播映著熱門大片—拯救大兵瑞恩。Dixie在打電話叫外賣,我只得愣愣地點起一支煙看電影。時隔不久,門外的披薩和果酒送到了,她這才款款走到身旁,陪著我一起往下眺望。

  “過去我來藍嶺辦事,就選擇這家HamptonInn,可以居高臨下偷瞄電影。”她瞟了我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說:“然后,與初戀情人也像現在這樣,叫了許多外賣,兩個人像貪嘴的豬,除了吃就是睡,好幾天都不愿走出房門。”

  “Dixie,你這是?”我撓了撓頭,伸手接過酒杯,不知她帶我到此所為何意,問。

  “沒什么,我想忘卻一切,丟開所有不快,讓一切都見鬼去吧。”她拽起我胳臂,往盥洗室推,說:“昨晚我被老鼠的吱吱聲鬧醒,黑楓鎮簡直不是人居住的鄉下,想必你多天來也沒好好休息過一回。何必非要折磨自己呢?明天是個大陣仗,保存體力與精力很重要。Besson,你有沒有試過在雷雨天泡在浴缸里的感覺?去嘗試一下,就能體驗到無比美妙。”

  這個我倒真沒深思過,人生之中雷雨天泡澡好像很常見,但從不曾用心去體驗。以往我只為了沖刷去疲倦與污垢,被她這么一說,很快來了興致。人往水里浸下,帶起一圈圈撒過浴鹽的粉色泡沫,傾聽著雨滴打在側窗上的白噪音,望著五件套在橙色燈光下熠熠生輝,藍色瓷磚緩緩淌落的水滴,隨后撈起披薩和焗蝸牛大快朵頤。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人被融入進雨絲中,頓時覺得之前太委屈自己。這才是享受,人真正該過的物質生活。

  趿著紙拖鞋坐回窗前后,我將露天電影完整地看完,隨后聽見背后的低泣聲。迪姐裹著浴袍正在抽煙,麗眼中滿噙著淚水,正失神望著我的背影獨自唉嘆。四目相對后,她開始問我世界之子是什么來頭?他們到此打算干什么?不過,我可以肯定,這不是她真正想說的。

  “我真是個無恥到可笑的Bitch,總對自己說懷念魔魘里的一切,自己如何如何反感整天帶著的面具,竭力要去找回丟失的自我。結果,我卻彷徨驚懼,害怕自己與你走在一起,并公諸于眾。甚至,我容不得別人有半點猜忌,并總能想出各種理由來說服自己。倘若走得太近,狗仔隊就會調查他;倘若頻繁接觸,就被居心不良的同行杜撰出緋聞;倘若這般倘若那般。”果不其然,風輕云淡的盤問沒進行幾句,她忽然抱面痛哭起來,死死抓著我的手。

  “沒關系,我已經習慣了,那樣對你對我都好,也能保持一些神秘感。”

  “這不是我想要的,Besson,看見那棟民居般的大宅了嗎?羅莎等人就住在里頭。我就是要住得這么近,而且明早你我還要在他們樓下一起用早餐,我受夠了!”她站起身,將我深擁在懷里,雙肩隨著抽泣而顫動,說:“這間屋的兩個窗口,正面是繁華的夜景,背面是孤零零的鐵道。為什么不僅是人,就連套房也是兩副面孔呢?我為何不能放開心懷去接受你,向自己的親朋好友介紹你?而象個賊般躲藏遮掩呢?中午時分,我獨自思慮了好久,設身處地去想像是你,太可怕了,我那么待你,換成任何正常人都無法接受,這簡直是在犯罪。”

  “我也好不到哪去,在沒有你音訊那段難熬的日子里,我與Krys時常撞在一起。撫著她的秀發,嗅著她的暗香,我難以把持。那天的問話也是在試探,我害怕自己真會頭腦發熱鑄成大錯,我希望你捅上一刀叫我清醒。不過,幸運之神讓你重新出現在眼前,對我的意義,早已超脫了一切。”我動情地撫著她清麗長發,感受她臉龐的暖意,嘆道:“老戴評價我是個渣男,起初叫我很不爽,后來仔細一想,我好像正是如此。我愛上過我的哥們,我也愛上了從不曾見過的小蒼蘭,然后是霧龍牙島的Leeann,接著是你,最后是Krys。每個女性都像生命中的過客匆匆離去。而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對此很得意,所以,我就是個禽獸。”

  在激烈運動過后,我與她沉沉睡去,這個安寧之夜,我擔憂過阿遼硫再來滋擾,但最終沒有重歷,因為它只屬于我和Dixie。半個月以來,這是我最松弛的休眠,如果可以,我想永遠停留在1998年9月8號這七小時之間。然而,隨著艷陽高照,我不得不再次回到地獄。

  我與迪姐不再遮掩,公然纏著手挽著腰回到黑楓鎮,并且在心頭放聲大笑,充滿了做賊后宣泄的快感。可到了旅社門前一看,頓時傻了眼。只見世界之子開來一輛大貨車,打開艙門后露出一排排半自動步槍,和成箱成箱的尖椒玻璃泡。公羊與莽漢們毫不避嫌,在空地上拼起幾只大桌,將一大堆子彈卸去彈藥,重新填補藥粉。最奇的是,來回亂走的鎮民視若罔聞,甚至連條子也在邊上默默喝著奶昔干看,他們想干嘛?難道要去打仗?

  望著這個露天軍火庫,我倆瞬間傻眼。Krys正將它們用填彈器壓入彈匣,見我們呆立原地,上前惱怒地撞了下我的肩,說你倆已鬼混了一整晚,現在是不是也該幫大家忙點正事?別回來后仍在秀恩愛,今晚是場大決戰,關系到所有人,包括九頻道的四眼妹也在忙碌。

  老戴正在校對槍械的準心,并說這些全是改制槍,任何型號的子彈也無法用,這點他已請現場監督的副警長檢驗過了。眾人正在填的,是研討一晚決定下來的特殊武器。這種子彈打在人身上,除了驚嚇作用和爆起一股難聞氣味外,不具任何殺傷力,你權且可以將之理解成玩具,甚至比起水彈威力還弱。但它對于妖魂和尸鬼,就是毀天滅地的重型武器了。

  擺在大桌上的大袋藥粉,分別是狼咬、毗盧丸、熟爪、墮魂斬等等的研磨劑,還有陰宅里特殊的黑鐵屑當配料。對于妖魂尸鬼而言,譬如將黑鐵屑和墮魂斬按1比2.9配成,就相當于當代戰爭中鋁熱劑;而若是以毗盧丸和陰削,再加上黑鐵屑按2比1.4調配,就相當于汽油凝固彈的威力;再比如狼咬和霹靂火這種能在空氣中燃燒的散物,合在一起就相等于溫壓彈;總之,各種火藥只需按不同比率合成,就成了最致命的武器,眾人所在裝填的,就是這種彈頭。忙碌了一個上午,他們已經合成了四千五百多發。

  面對連類型都難以分辨的六翼地邪,若還是以呂庫古陰宅那套去闖,是白白送人頭,幾乎全軍覆滅的鐵布利希和世界之子最有體會。所以,武器上的強化是保障全員性命安全的第一道關。你不可能揮舞著桃木劍和念咒語去挑戰未知,人得學會跟上時代。讓他們受到啟發的,是呂庫古小姐和歐羅拉。這兩名不凡的女性,在絕對弱勢的雷音甕與至強之敵橫皇對抗乃至殺滅,正是通過不停調整策略,才勉強支撐過來的。

  這場積極備戰和重組彈藥,也是暗世界上層要求的一次檢驗,真正的決戰地就是最好的練兵場,倘若臨場效果不錯,往后就作為新軍的制式裝備分配下去。我原以為這場鬧劇一定會遭來當地群眾的投訴,哪知質樸陽剛的佐治亞人很服這一套,見我們忙得熱火朝天,也紛紛跑來幫忙,并要求八點整要一同去黑楓口現場觀戰,他們可以承接所有后援工作。

  暗世界有自己的軍火庫和兵工廠,想要調配物資材料簡單得很,只需去個電話,別人立馬給你快遞送到。為什么會選用步槍?尤比西奧是這么解釋給我們聽的。論說射擊精湛,這里沒有任何人能夠勝過拉多克剃刀;論說近身搏戰,無人能擊敗或打贏拳王。那么問題來了,參戰之人有男有女,能力參差不齊,無法達成這兩個榜樣的戰力輸出,那要怎么辦?就只有選擇步槍而不是搏擊。除此之外,他們裝備了大量糙鹽雷,熟爪干擾雷以及尖椒玻璃泡。分別替代現代戰爭中的破片雷,電磁干擾雷和炫目雷。可謂武裝到牙齒,技術先進到達頂級。

  除了武器配對,更重要的是物資輸送和戰術指導。既然大家全捆在一條繩上,彈藥庫就留給九頻道助手和有線臺的閑人看管。他們不可能去涉險,拼殺的事全由專業人士去干,那么就分攤些簡單工作,例如壓彈和歸攏物質以及調配,充分保證彈藥及時送到前線。

  接著是剩余的國民偵探,由軍醫當總教頭,分管傷員的送醫救治,起到戰地醫院或移動方艙的作用。這兩條后勤線有了保證,一線人員才可以放開手腳大干一場。

  有線臺的人雖不時掩嘴偷笑,但在羅莎的拍胸脯保證下,也開始加入忙碌的備戰中來。老戴找來一只破木箱,像個老村長那般站上去,重新將2201檔案描述了一遍,讓他們隨便去網上查資料,看是不是真的。并告之做這件事極度危險,一旦開始就沒有回頭路,因此必須聽從在場的公羊和世界之子安排,不可跨過紅線一步或私自偷闖進去冒險。

  接著,就是地底陰蜮玩剩的那一套,召開動員誓師大會。眾人推戴有經驗的魂鐮為頭目,主導這次決戰。矮男人裝模作樣地擎著發言稿,又是一通陳詞濫調。什么千百年后,當我們后代的后代,回想今天這個壯麗絕美的午后,他們會說,啊,我們的祖先曾與鐵布利希和世界之子那些古老的英雄們并肩奮戰,多么榮耀呵。若干年后,當我等長眠地底,尸骸被蟲蟻肢解化為塵土,留下的史詩將永垂不朽。

  你還別說,異端邪說的徒眾們,蠱惑人心很有一套。這些猶如古代行詩般的吟唱,不僅讓一干工作幫很是動容,而且也渲染了圍觀的鎮民。他們頓時感到自己正肩負起拯救全人類的重責大任,現場氣氛肅殺、沉穆。幾個小時后將要闖入孔地亞地峽之人,大有一種秋風瑟舞,南燕北返,壯士一去不復還的悲壯。起先浮現在有線臺工作組臉上的嘲笑,漸漸也適應了這股曲風,精神為之一振。不待魂鐮屁話道完,整座鎮子傳響喧天的呼聲和鼓掌聲。

  見現場氣氛被調動起來后,幾大骨干躲進客房召開起戰術會議,而我這種小人物,自然被排斥在外。露娜與幾名喪婦正在為Krys涂脂抹粉,在此方圓幾十英里內,找不出比她更標致的年輕女人來。故而,她就像當初的呂庫古小姐般被盛裝打扮,作為一名不漏香。照例是佩戴苦難頭冠,換上古色古香的衣裙,割喉黑山羊剝皮并覆在某塊怪石上,瘋子般狂舞跳起祈神儀式這些套路。我已見過一遍不覺得新奇,但Krys卻分外享受,也許她此生從未被人那么重視過,穿戴一新后忙不迭跑去大豎鏡前打量自己,并特地換上了那只高跟鞋。

  “你與我女兒年歲相仿,而且那么乖巧,我會全力保證你安全的。”露娜呆呆地望著晚霞,不由感慨起來:“嗐,你讓我想起另一個女的,算了,往事何必再提,就這樣吧。”

  不久后,從米爾頓過來的世界之子大廚們到了,他們帶來自己的菜單,全是水果蔬菜,不含一絲葷腥。在國民偵探的幫助下現場切配起來,然后將祭品黑山羊斬開分盤,做成烤肉,分配給眾人。并說這套菜叫送魂餐,所有人哪怕沒吃飽也不能多要,這是保障一會兒工作幫絕對避免危險,即便入地峽的人全軍覆沒,他們也能全身而退特別炮制的。不過迪姐和羅莎嘗過后,都絕贊不已,并纏著大廚要配方,說與之相比,自己過去吃的素餐簡直就是豬食。

  就這樣,邪教儀式、大餐和群魔亂舞精彩紛呈,讓這群大城市人嘗足了新鮮感,大呼過癮。這些珍貴鏡頭,也被及時拍攝下來,并將作為未來的專題報道當作噱頭。

  七點整,一輪不該出現的滿月浮上夜空,并被包裹進層層疊疊的怪云之中,這就是寧息之刻,即安定祥和蕩除一切邪妄之氣。其實這種自然天相,是古印度星相學里的黃道錯位,將月亮半軸映亮,對暗世界來說是吉日,對天文臺來說是氣壓不穩的預兆。此刻組彈工作已進入尾聲,整片空地上,人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閑聊,并不時抬手看表,等待著出發。

  約莫過了一刻鐘,魂鐮屋門大開,一道橙色的暖光灑在水泥地上,戰術會議開完了。群眾們激動萬分地圍聚上前,交頭接耳地望著尤比西奧。他象個大領導般擺擺手,示意眾人安靜,隨后做出以下指示。進入孔地亞的人馬,以七人為戰術小隊,分三批闖入。采用的方式是步步為營,絕不冒進。當到達一個支點后,立即布下黑渦局和返生鈴,然后在這一基礎上,老戴將祭出他獨有的摩爾多瓦地刺陣,將整片地帶設下結界加以固守。

  而我作為最末一班進入的突擊隊,得和兔子打配合,由他通過刻眠送入魔魘,靠我去看破麗姬婭和格蘭特之間的前塵往事,以便梳理原委。他們已有了對策,可以消除科西塔背后的幽暗干擾,我可以放心大膽使用返金線。當這一步做完,我和不漏香的使命也將結束,屆時我倆選擇回到隧道還是繼續待著,隨我們自便。

  至于其他的布局,我們不是參與者,沒必要知道。總之,他們下定決心要拘押兩只六翼地邪,并制成蛇胚帶走。倘若失敗也無懼,后續會不斷派人過來,直到徹底征服二妖為止。眾人以為他們在虛張聲勢,而我卻明白,這決不是在開玩笑,暗世界的人全是倔驢一根筋,不成功便成仁,選定的目標不論折損多少人,也非得達成。

  被盛裝打扮的Krys,驚艷了一干閑人,鎮民們目瞪口呆紛紛說這是天女下凡。很奇怪,過去的呂庫古小姐也是同樣行頭,苦難頭冠,荊棘花手環,潔白麻布裙以及掛滿木制首飾。但總體穿搭不論怎么看都極不協調。而穿在Krys身上,卻獨具異國風情。就連我,也像只蛤蟆般張大了嘴垂涎起來。果然妖法化影的女人,與真正女性間的區別極大。

  因此,他們為其取了個新名字,叫科西塔小姐,以示與過去之不同。七點半,眾人紛紛跳上各自的車,如風馳電掣般往黑楓口去。到了隧道前,公羊與世界之子早在那里開始了布置,他們在進出兩道口架起鐵手架,用長釘鑿穿山石,取來破舊船帆制成幕布,將整片地方圍了起來。眾人不得不往側面通過,很快下到了120米中段。

  四盞牛油尸燈勃勃燃燒,好事者們往火焰中潑撒著香粉,隧道被拖進電纜,五十一座大型礦燈將這里照得亮如白晝。科西塔圖騰下,早已被人用油漆畫下大大的陰九局鎮魂挽歌,那是個繁雜怪異的圖形,直線筆挺,圓圈飽滿,很難想象是如何制下的。

  尤比西奧緩緩脫下黑西裝,披上一件丑陋的熊皮斗篷,往脖頸間掛起垂襟。隨著默默念詞,拇指與中指的指甲,以肉眼可觀察到的速度瘋狂殖長。他掄著胳臂不時打著響指,火光在指間炸響,引得廣大群眾肅然起敬。而暗世界的菁英們,則象標槍般站得筆直,如臨大敵。

  兔子與迪姐,隨著他的指示爬入破墟去開啟裝置,很快石磨盤緩緩移開,一股充滿甜香的空氣噴薄涌出,正因此眾人不覺得有何可怕,但直覺在告訴我,越是妖魅的表象,背后掩蓋的罪惡也將越深重。我非但沒像旁人般陶醉,而是感到陣陣戰栗。

  露娜已換好了喪婦行頭,如僵尸般帶著四名黑寡婦走進人堆,幾個鎮上少年望見,怪叫一聲抱頭鼠竄。拳王爆喝一聲,說現在想退出還有機會,一旦到點開工,再想逃跑的,就會纏上厲鬼。一部分人在他故作威嚴下,開始陸陸續續被勸返,但絕大多數仍選擇留下觀戰。

  Krys矗立在四名提燈喪婦中央,神情閑然,很是專注。當八點的鐘聲響起,妖婦們立即發出驚天獠吼,趿著木屐砸爛手中木燈,如狼似虎般撲進地峽。接著是被分組的公羊和莽漢亦步亦趨,兩批十四人眨眼間走得無影無蹤,只留下泥地間未熄的煙蒂。

  “完美丈夫,時間到了。”拳王朝我點點頭,與兔子腳步穩健地走進地穴,消失在彼端。

  “Besson,你等等。”迪姐冷不防地從身后沖出,一把抱住我腦袋,將唇舌填了上來,當著浩浩蕩蕩群眾的面,與我深擁熱吻起來。她在哭泣,并為我即將經歷的入弧而憂心,生怕至此一別就是生死兩茫茫。她松開我,在自己心窩比劃,說:“我會在此等你平安歸來。”

  “少惺惺作態了,你不過是想拿到第一手資料。”羅莎見她不愿松手,上前擠開迪姐,同樣深情地付之一吻,低語道:“要千萬照顧好自己,也許你覺得我是個惡人,無妨,往后你會慢慢看明白的。Alex,別頭腦發熱。”

  我默然踏入黑暗,身后的科西塔圖騰緩緩降下,真正的決戰至此上演!

  12:32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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