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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40:AttraperlesRêves(捕夢之手)

  9月7號的這個尋常正午,從無意間邂逅了男孩尤金這刻起,讓原本看來雜亂無序的老錢牙輪咒事件,這團厚積的迷霧破開第一道口子。對于首度參與常規偵探辦案的我和Krys,活像踏入了一個全新領域。這種感觸,就如同我首次聽說除了暗世界外,還有其他的世界那樣震撼。看似簡簡單單的踏點走訪,眼前這老中青三代國民偵探,行事作風絲毫不弱于條子辦案。論說嚴謹周密與邏輯推理,均無懈可擊。更難能可貴的是,別人查案是應付差事,有工資可拿;這群人卻是自費,所投入的精力物力都是超乎想象的。

  “沒想到僅僅只是第一天,我們就摸到那么多線索,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Krys精神亢奮地跟著三人,歡快地行在前方,將我和軍醫遠遠拋在身后,邊走邊興奮地叫道。

  “嗯,第一次實地辦案所帶來的感受就是那么奇妙。不過,小姑娘,我現在需要給你潑點冷水了。”教練舒松著筋骨,答:“正因為是第一天,你感覺搜集到了線索,就會產生錯覺,認為沒準第二天案子就告破了。但那都是不真實的,許多至今未解的懸案,在剛調查時的幾天或一周內,警察往往也是這么認為的,可最終都繞進了死胡同,每條線索都被掐斷。”

  “是的,切忌驕傲自滿。實際美國全年的真實破案率不會超過65%,當然比起歐洲是效率高了許多,但終究還是有近30%沒有破。這之中約莫占12%左右的會被押后,當真正被破解時,往往就是十幾二十年后的事了。”鎖匣一看就是個理工男,尤為喜愛拿數據說話,他回頭掃了我一眼,問:“你倆吵架了?他是不是揍你了?怎么板著個臉什么話都不說?”

  “沒有,你怎會那么想?我倆不是戀人關系,我是他大哥的女友。”Krys抿著嘴偷笑,指了指自己的臉龐,說:“是起先剛摸進隧道時,走得趔趄,沒注意腳下摔的。”

  “你看,若是繼續猶豫,機會很快就錯過了。”軍醫抽著煙斗,見我面露不悅,道:“這樣,我給你講個故事。有群人因某種原因,被困在莽莽群山之中,他們找不到出去的路,餅干也漸漸吃完,冬天即將要到來。那么,假若你是他們中的一員,大概會發生什么事?”

  “一般來說,雜糧吃完自然就該去學習捕獵抓魚囤積起來,就跟這黑小孩那樣啊。”

  “事實通常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人在自然界中屬于弱者中的弱者,長期定居的生活模式和社會架構,導致人完全不適應在野地里求生。沒有武器,即便將Marinecrops投入到那種環境里,也難以熬過凜冬。”軍醫拍了拍我的肩頭,嘆道:“他們會迷路,隨后去找靠近水源的山洞,積存柴薪,跟著是捕獵,不久后,食物也被分完了。接著,他們會整天躺倒睡覺,不運動能極大減少熱量消耗,但腿腳又漸漸被凍僵,甚至到了不得不截肢的程度。”

  “老大,我只是個留級生,沒學過醫,哪能懂那么多?再者說,你為何要考我這些?”

  “你聽完就明白了。”軍醫折了支樹丫,端在手中揮舞,說:“隨后他們會吃死去的同伴,跟著集體謀殺病得最重的那個,最后會抽取任意一個宰殺。你是不是覺得這種事不可理喻?馬上就要進入千禧年理應不會發生吧?其實不管什么世紀,人大抵都會為了謀生而不擇手段,努力讓自己活下來。當這些罪行全數干過一遍后,他們漸漸有了信仰,最后的一刻,你怎么都不會想到,人性又再度回歸了。它就像是個輪迴,周而復始,人需要的是自我救贖。我為什么會知道?你提了個好問題,因為我曾經就是被困在密林里半年多的倒霉蛋。”

  “難道說,你也吃過死人肉?想必這段慘痛經歷叫你畢生難忘吧?”

  “人類其實自出生的那一秒起,就已經開始體驗何為痛苦了。新生兒泡在羊水里,不習慣用肺呼吸。當脫離母體后,第一口灌入的空氣,就跟火燒一般劇痛,所以他們才會呱呱啼哭。你的故事發人深思,但我覺得,還是要以一個過來人規勸你看開些。感情這種東西,是無法遏制的,你喜歡誰,就遵從本性。如果對方心里沒你,自然就會拒絕。那么你立即就變得輕松了許多。愛的本身,是沒有罪的。”軍醫拋了樹丫,打兜里掏出皮夾,給我看其中一張舊照,說:“我吃過,那時飛機被擊落了,沒人認為我們還能幸存,所以撤銷了搜索。從十余個人,到最后跑出密林的四個人,我們把能瞧見的都吃了一遍。也因為此,其余幾人數年后紛紛自殺,只剩下我還活著,我獨存的意義,就是為了紀念我們不被遺忘。”

  說話間,小孩已手腳麻利地爬上高坡,正趴在草叢里翻找,時隔不久,擎著張沾滿糞便的破紙朝我們揚了揚,說眼下這片地界就是綠色奇跡。原來,尤金在一個半月前,跑來這里捉金龜子,玩著玩著就感到腹痛,所以蹲倒開始大便。時隔不久,有只野兔打附近土堆里竄出來,帶起一張紙片,他如獲至寶拿來搽屁股。因此見過賭場招待券,就是這么來的。

  “就在這個位置,那天我在想,土里怎么會有擦屁股紙呢?所以用手去刨,隨后我就看見房屋般的地方,那里貼墻放著一沓這樣的紙。”他七繞八拐地將我們領到斜坡前,指著腳下一個刺猬洞大小的土坑,說這就是了。正當我們四下找尋東西打算破土時,便聽得遠遠傳來一聲槍響,低頭去看,見得一個滿臉怒火的漢子正提著把步槍瞄著我們。

  “你們這一幫鬼鬼祟祟的家伙,擰住我孩子,想干嘛?”漢子拉了拉槍栓,質問道。

  搞了半天,原來是尤金的爹,見村狗獨自回來了,便跑出門張望,很快瞧見我等正在爬坡,誤以為是想綁票他寶貝兒子,因此騎著摩托追趕而來。我們只得尷尬地張滿雙手,讓他知道沒有攜帶任何武器,廢了一通功夫才解釋清楚。軍醫掏出一百塊算作是黑小孩的勞苦錢。雙方解除敵意后,眾人便問漢子油氣站里能否借到煤鏟,他將手一攤,答沒有。

  “這個鬼地方原本有座礦山,叫做地鳴車站,在五零年左右因塌方死了些人后就被關閉了,大致就是如此。”因黑小孩又哭又鬧,非纏著軍醫履行諾言帶他釣魚,一行人只得隨著漢子走去油氣站,問他買了箱啤酒坐下,開始打聽那起礦難。漢子三心二意地應著,雙眼緊緊盯在水塘前的小孩身上,顯得很不耐煩,問:“你們打聽這個干嘛?”

  我們只得將老錢在隧道被迷了心竅,拿了招待券一事略加說明,然后將紙片提給他看。

  “這個嘛,就是起先地鳴車站熱火時,別人印發的禮券,全埋在那堆土下。有時狗獾、野兔打洞時就會帶出一些來。幸虧你朋友在黑楓口喝醉沒跟著去,不然人就回不去北卡了。”漢子一仰脖,喝了個底朝天,道:“這附近有伙蟊賊,壞得很。那種冰淇淋車里設有手術臺,將人騙到山溝里麻醉后動刀,已死了好幾個,器官全沒了。不知現在這群人抓沒抓到。”

  “此地為何叫地鳴車站?”鎖匣不由感到后脖子發涼,不自在的沒話找話。

  “那指的是黑楓口,這個山洞一到夜深人靜之時,當走夜路的通過,就會聽見嘁嘁嗦嗦的怪音,既像近在咫尺,又完全找不到,名稱就是這么來的。反正都是胡說八道,我從沒聞聽過。”漢子見我們喝完賴著不走,便越發怠慢,只差嘴里喊出聲“滾”來。

  “最后一個問題,咱們立即就走。”教練忙爬起身,催我們回去,問:“假設說,我想知道車站的礦難起因,以及前后經過,該上哪找資料?或者有沒有專為它設立的紀念館?”

  “去桃樹角,找一家叫焚天重工的企業,印度人老板。真是吃飽了撐的,還有人會關注這鬼地方,老子下個月就辭工不干了。”漢子說完,招呼尤金回來,鎖了鐵絲網往屋去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三個國民偵探開始分派任務,軍醫說就將他手機當訊息中心,由他負責手提電腦打字整理線索;然后讓教練來當一分隊隊長,去撲焚天重工。再出個二分隊隊長,組織勞動力晚上去刨山。最后,立即請四眼女人去亞特蘭大托關系,讓條子們別來騷擾。分布完畢,其余二人得了令,立即像野地里的耗子那般,瞬間竄沒影了。

  這種辦事效率,簡直令人嘆為觀止,雖然我也像油氣站漢子那般,覺得他們是群不折不扣的神經病,但依舊翹起大拇指,心中暗暗絕贊,有這幫國民偵探協助,簡直是如虎添翼。

  頭頂慢慢暗沉了下來,我們開始步入滿目漆黑,再度走進黑楓隧道。才揮散沒多久的驚懼又一度回到了臉上。我走得遲遲疑疑,不時打量著洞壁兩端,手心里冒出細密汗珠來。Krys也顯得有些緊張,她曾在不遠處被撲倒,隨后見證我像中邪那般破口大罵。

  當真正回到隧道中段,我等什么感觸都沒有,曾出現在耳旁的怪音,被各處蛤蟆怪叫所取代,它們就像被來來回回竄行的山風吹拂,飄蕩得無影無蹤。起先Krys還擔心我會突然發狂傷人,正挽著軍醫疾步快行,結果跑出幾十米外,發覺身后寂靜無聲,不免回頭打量。

  “誒?這卻是奇了?”我使勁掏了掏耳朵,擰亮手電左右張望,問:“難道是幻聽?”

  倆人見我一切正常,便放慢腳步,在這一帶散步起來。軍醫說咱們得要置辦大燈,僅靠手電容易錯漏許多細節,沒準黑暗盡頭會有更多別人遺落的物品。就這般邊走邊說,我等很快出了隧道,來到他們停著的車前。

  “他說還不想回旅店,我繼續陪他走走好了。”Krys向軍醫揮揮手,讓他忙自己的去,我心情低落她也覺得很不自在。老頭爬進車發動引擎,在顛簸中走得沒影了。

  “誒?這個林銳究竟怎么回事?”我看了看手機,獨自嘀咕道:“怎去了那么久還不回?”

  “他今天會很忙。”Krys探了探身,問:“你真有急事找他,可以讓馬洛先記下來。”

  見我迷惑不解,她說起初見我沖著眼鏡發火后,她也打去了電話。事實上去中學門前等范斯的不只有他,當接到人后,他們仨計劃好是要一起去幾英里外的岔道調查一座老建筑。

  “什么!女兵已經去吉普森了?”當聽見同行者是查理,我差點昏厥倒地,這可真是千防萬防終有遺漏。女兵就是個粗人,哪來的附庸風雅,會待在佛州散心?她有了林銳他們的聯系方式,故意在杰克遜維爾支開拉多克剃刀,獨自樂顛顛跑去了格拉斯考克縣。

  “馬洛原本是想告知你的,但你不待他說完就掛了電話,查理其實前天就到了。”令人感到諷刺的是,Krys竟還在一旁安慰我,道:“有查理在我會放心很多。我曾和她一起去射擊館玩過,她相當厲害,同時又受過格斗方面的訓練,哪怕真有危險,也不會出事。”

  “你聽她吹牛,我揍她就跟揍小孩似的,沒準她還打不過你,也就掰腕子比較厲害罷了。”我有種想立即趕去吉普森的沖動,剛舉起電話,我又慢慢垂下了手。軍醫適才的那些話,我似乎有些明白過來了。除了他談吃人之外,真正想說的就是遵循本心,假若我們當真心有歸屬,縱然出現再多紛亂也不會離散。如若相反,哪怕做再多補救也是枉然。

  像國民偵探那種人,一生之中見過太多這樣的事,離離合合也不知經歷了多少回。哪怕是當事人Krys本身,也將這類事看得很開,原來自作煩惱的人只有我自己。既然皇帝們都不急,我一個太監上躥下跳些什么?好像自打幻日歸來后,我搖身一變成了情感生物。

  老子可是個禽獸一般的人,我在心中暗暗對自己說,就這般回到了鎮上。

  “誒?”走在前方的Krys忽然渾身一激靈,柳眉蹙緊,道:“為何白領婊會在這里?”

  順著視線望去,果然民宿前停著幾輛大車,一些熟悉面孔正坐在門前的遮陽傘下。老戴已經回來了,與對面坐著的女子說著話,而那個人,是失去大半周音訊的Dixie.

  不僅是Krys,連我也感到奇怪,迪姐是夏洛特地方臺的播報,怎么跑人家佐治亞來了?不久我便注意到,工作幫沒有開著他們的車來,而是普通商旅兩用車。Krys忽然180度大變臉,居然笑容可掬地走上前,主動與胡子叔等人打招呼,還與她嘴里的白領婊相互抱了抱。

  “他們只是正巧有個假期,你們談談吧。”老戴見我站在邊上,正望著迪姐發呆,便頗為紳士地站起身,拍拍我肩頭走了。

  大壺里盛著熱茶,還有剛磨的咖啡,炒蛋與臘腸在爐子上“咝咝”冒著熱氣。順著面包、吐司和澆了蜜露的魚排往上瞅,她正望著我含笑,我方才注意到迪姐沒穿著那類很婊氣的工作裝,而是尋常的休閑服,足蹬一雙運動鞋,看外觀就像出門旅游去爬山的。

  “我將你遺忘的包一塊帶來了。”她朝身邊一只黑包努努嘴,說:“還有AC的項鏈。”

  我記得今天應該是周一,難道她不用上班么?只為送包才跑來佐治亞?哪怕算她很閑,緣何會將胡子叔、阿蓋、牙套妹等人也帶在身邊?他們不是親人而是同一個新聞工作組罷了。不過,不論他們為何而來,Dixie出現在此,終于讓我煩躁的心平靜了下來。

  “誒?缺了一個上次健壯的妞。”胡子叔上前對她竊竊私語,Dixie很快跑到一旁聽電話去了。見我盯著她背影目不轉睛,Lott說這是臺里給他們的假期,因我們的事,就像往糞池里丟了塊磚,在北卡國民偵探圈內炸得沸沸揚揚,而夏洛特又是南部諸州里占比數最多的,外加上次果核酒店的余熱還未過去,所以讓他們來做個專訪。然而,事無法做得太明,畢竟這是跨州報道,為了不引得大西洋城這邊媒體人感冒,所以安排為帶薪休假,大概就是這樣。

  因阿加本人就是夏洛特國民偵探熱心成員,當收到老戴傳真的一男一女素描畫,就在圈內轉發,目前最近的傳到佐治亞,最遠的傳到華盛頓州,已發出去五千多份。今早又同老戴通了電話,讓他驅車上馬其頓接應工作幫過來。迪姐這群人,將會在此逗留到明晚回去。

  “我原本想匿名在午夜今宵為你點首曲子,后來覺得你沒有收聽廣播的習慣,或許會錯過。曾想通個話問你近況,阿加現在的安排正合我意,所以權當是個驚喜好了。”迪姐回到原座,撐了個懶腰,說:“我挺喜歡這個小地方,沒人認識我,可以徹底放松心情,不必跟夏洛特那樣,選擇性回避很大眾的場所。嘿,Besson,你過得還好嗎?怎一個電話也不打?”

  “我過得不好,糟透了。我不會因情緒敗壞而去滋擾他人,尤其是你,大概就是這樣。”

  回到三樓后,我按她說的,將起先為我準備的衛衣換上。然后迫不及待合上門,將連日來的苦惱向她一一傾述,當全部說完,頓時覺得整個人都虛脫了。依偎在她身旁,嗅著那熟悉的香波氣味,感覺好了許多。當她聽我描述Krys在錢家的真空血爆后,也不免一驚,很快又釋然開來,并說自己雖不了解小蒼蘭是怎樣的人,但她理應不會像我理解的會隨便亂來。

  “而我聽我哥們描述下來的,那是個偏執到瘋狂的女人,很難想象她會干出什么離譜的事來。”我半靠在床頭,點起支煙嘆道:“所以,我被這些無端的爛事纏于一身,不論做什么都提不起心情來。好在你來了,我終于有了傾述的窗口,多待幾天吧。”

  “這是某種新型的炫耀方式吧?其實你內心快樂得不得了。”她揶揄我幾句,開始為我重新打點行李,將米黃色戰術背包里的物品一件件整理到黑包里,就這么掏著掏著,她忽然停下了手,低語了一句奇怪,很快又忙碌開去。

  “怎么了?”我注意到她的異樣,不由感到好奇,問是什么讓她感到奇怪。

  “沒什么,一只絲質手套而已。”她將我打隧道撿來的物件擺在床頭,說這東西原本是破0514房當晚她在衣帽間換裝時,夾藏在褲袋里的。去到幻日魔魘后,她因為怕臟想戴上,結果發現只有一只,就拿來當手絹,然后在一系列的跌打滾爬中遺失了。

  “你記得自己掉哪了?”聞到此言,我取出嵯峨翼鳥羽,將如何撿到它的事描述一遍。

  “記得,是在一個滿是磚墻迷宮般的地方,我到過不止一回。”她眨巴著麗眼,努力回憶著,說:“既然我到過你也應該到過,它是個節點,我記起來了,你告訴我那地方叫露巷!”

  WindAlley,或者叫風巷,是逆流幻日里我與迪姐時常會去到的某個地方,它仿若是切換每段情景重塑間的連接部,或者是個碰面的地點。我雖被剝奪了記憶,但迪姐仍舊記得。那么,為何從未到過佐治亞的我和很少來佐治亞的她,身上之物會出現在這里,答案已是不言而喻,現實里的黑楓口廢棄隧道,其實就是魔魘里的露巷所在地。

  迪姐這次來了七個人,原班人馬外加一個燈光師一個錄音師附加一名助手,已在小鎮最大的汽車旅館定了房。既然要搞配合,我們也只得挪窩,告別老夫妻,一起跟到那里住下。如此一來,我們這批外鄉人占去整個小地方人口十分之一,自然免不了鎮民交頭接耳。為了避嫌和保持低調,調度中心就設在Dixie的客房內,當幾路人馬陸續從各處歸來后,十分有必要就今天進展做個匯總。約莫晚間六點半,魂鐮帶著個笑吟吟的胖子回來,人全到齊了。

  “就叫我Logan(洛根),或者兔子,那樣很親切。”來人卻也不見生,在沙發上坐下后便開始同我們介紹起自己來。此人來自一個叫“捕夢之手”(AttraperlesRêves)的組織,家住佐治亞霍爾縣的貝爾蒙特,本陣在火奴魯魯,也隸屬暗世界,是個與他人和平相處沒有瓜葛糾紛的組織。相傳這些人全是控夢高手,專被雇來刺探情報,具體做法說來有些驚悚,也許就是過去范胖馬洛之流所提起的夢囈低語者的高級版,是竄行在暗霧與迷夢中的大俠。

  捕夢之手的人,在接到訂單后,由他們的頭音(類似于大團長一類的領導者)分派,走去目標人物住所附近百米之內,然后借由背包客或借宿名義,租個床鋪睡下。無需接觸,也無需施行投毒或灌迷幻氣體,只需遠距離見過對方模樣即可。他們會出現在目標的夢境之中,作為審訊者套取所需內容,一旦完事立即蘇醒,轉而將情報發送就算了事。因此,敵我雙方的人都不會輕易動他們,只會爭取或雇傭,但凡給錢到位,就會提供服務,大抵如此。

  而這個叫洛根的胖子,是唯一住在佐治亞境內的控夢者,貝爾蒙特市的榮譽市民,剛巧又與魂鐮認識。鑒于持續發生的怪事,都與夢境有關,外加尤比西奧想搞清我為何是不完整的驍鷙原因,故而請他過來。他絲毫不介意讓人知道他們的來歷,顯得自信滿滿。

  其實,捕夢之手自古有之,只是過去不叫這名罷了。相傳最早的頭音是活動在錫爾河畔的祭師,歸屬白匈(嚈噠)勢力范圍的游牧部落。因與薩珊波斯長年作戰,被吸引去到王庭作為參贊。每當戰事將起,便被要求卜卦吉兇。尋常神巫是靠查看山羊內臟顏色來判斷,法師們則走去河邊觀測卵石形狀,只有他們最為不同,那就是偽裝成牧羊人前往敵營周遭入眠。每次帶回的訊息都十分靈驗,深受白匈可汗的信賴。也因為有這些特殊之人,薩珊波斯被打得四分五裂,幾近亡國。隨著歲月流逝,這些人逐漸走向西方,最終自成流派。

  在我們的夢境中,往往會出現一些從未見過的人,但會顯得并不陌生,在各類場景重塑中有時是朋友,有時是親人,這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其實造成這個現象最科學的解釋為,同一波段或頻段接近,人體內流淌微電流,會往外散發出無線電訊號般的電波,如同收音機能接受到調頻范圍MHz.波段相似的人容易撞在一起,自然就成了你夢中的人物。

  人類的頻率比起無線電波兆赫低許多,但覆蓋范圍卻更寬廣,夢境中有時會遇上外國人,但溝通上卻毫無問題,不覺得這很神奇嗎?如果用特殊器材記錄下來,每個人在做夢時甚至會說出多國語言。這其實就是頻段的原因,它不是通過嘴而是通過類似返金線那樣的電波,因此你能說會寫,甚至看得懂。需要警惕的是,那些出現在夢中的陌生人里,沒準就潛伏著捕夢之手,他們天生就懂控夢,正是利用了大自然的漏洞,來贏取暴利。當獲得所需資料后,被害人惺忪醒來,不出七秒便忘了夢中經過,故而許多重要訊息遭到外泄。

  因此,捕夢之手完全不必去搞綁票,謀殺,就能輕易成功,被普遍認為是最溫柔的殺手。

  洛根聽聞我是現存的驍鷙,激動之情油然而生,通完電話便要求與魂鐮碰面,樂顛顛地跑來黑楓鎮,并已將這個訊息匯報給了組織。如若判斷無誤,他們的頭音很樂意與我見面詳談,共謀前途似錦的未來。

  今兒可謂是個碩果累累的一天,出去走訪踏點的人分別帶回不同的發現,

  首先就是焚天重工。這件事其實早在我們油氣站套話前,老戴等人已經摸到。地鳴車站是在世紀初被人買下的地皮,本是座煤山,也產銅、錳、鋁等礦石。他的前身老板是建立鐵軌車站的地主,后轉手倒賣給了捷克人,發生礦難正是在此期間,五零年代企業破產后就被焚天重工收購,現在是作為集團中的一個小公司,幾乎算是名存實亡了。

  有關礦難的起因,是刨空底下山體未來得及注水,調度工人作業混亂,造成山體大范圍塌方,導致幾十名礦工被困地底,后續救援人員拼命補救,但依然拖了兩個月,待到勉強打通下去,所有人早已死去。這件事的記錄,目前就在焚天重工的展覽館里,有圖片有記載。

  接著是古舊冰淇淋車,一切就像尤金他爹的描述,是活動在周遭的一個犯罪團伙。他們可能是無意中撿到了賭場招待券,自己去油印了許多份,專門埋伏在荒僻之地,哄騙走夜路的人引到渺無人煙的地方下手,然后將車沉湖或倒賣出去。通過被繳獲的車,警方已立案,正在全力通緝,目前已有多名案犯被抓獲,案子告破是遲早的事。

  隨后是黑楓口的調查,這條從山體中硬生生刨挖出來的隧道,始建于上世紀八零年代,是整段單軌鐵路的其中一個地隘,類似的隧道還有多處,分布在臨近狹窄的山地間。在開啟工程前,那曾是個印第安人埋骨的洞穴,全長八十米,人們正是以它作為突破口挖掘炸山,如果論說古怪,多半是因這個緣故。至于它為什么會是幻日魔魘里的露巷?無人知道原因。

  最后的一個訊息,來自于北卡的同感會。現已收集到的物證越來越多,除了最初找到的發束、書簽以及三本一套的科幻類書籍,還出現木梳、明信片等其他東西,仍在進一步的整理工作中。書簽里的花朵標本,是種叫勺菊的稀有野花,就產自黑楓口一帶,其余的分布在俄勒岡。此外,為何人們會判斷劃割字條是為了粘貼信封,并且是多封?主要是通過痕跡來辨識。做這件事的人起初不擅于用刀,所以劃透紙背;而后這家伙學會用標尺和墊板,在書頁里留下刻痕;最終,此人已十分嫻熟了,哪怕不需要它們也能切割自如。通過這些細小入微的印記,國民偵探們普遍認為,此人至少寄出過三封以上,收件人應該是名女性。

  既然有好消息,自然就有壞消息,那就是歐石竹街打來的電話,嵌入老錢背部的七顆劓殄,已經剝落了一顆,換言之,留給我們的時間已不多,只剩下六天。

  目前,最大的問題是,這些舊物老錢已記不起是何時出現在書柜里的,他只記得科幻書籍的出處,那是他兒時在舊居地窖里信手翻到的,因是自己喜歡的內容所以留著。至于原主人是誰?很可能沒有答案。因為他少年時代的家是租借性質,誰都會用來堆舊貨。

  “沒關系,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我們能搜集到如此多的訊息,老實說比起條子辦案,高出了不知幾個檔次,所有人都非常出色,這點是毋庸置疑的。”老戴將手一背,開始發號施令,道:“我覺得,現在想去地鳴車站破土,還為時過早,我們的偵探仍在與地方上溝通,此外需要器材,這些都沒到位。但去隧道一查究竟,不妨可以試試。趁著迪克西的團隊,這次正巧在旅行中遇上,今晚就可以開始了。我建議,用過晚餐后九點整出發。”

  為了確保這次探索能有所發現,老戴與魂鐮已備下了一大套稀奇玩意,同時教練從桃樹角市買回來多套防刺衣,將分別交付搜索之人穿戴。此次進隧道的人,除了我們這群原班人馬外,多了一個自告奮勇的迪姐。分別裝備匕首、霧彈鹽彈、護膝、對講機、暗攝像頭以及裝有水壺干糧的背包,以防誤中妖法,被困在某種怪局里長期脫不了身。

  四眼女人從熟識的警務調配中心買來一種新裝備,名叫射放頭燈,其外形很像演唱會上人們端在手中揮舞的玩具,但射發出去的光譜可深達八百米,距離越遠普照范圍越大。更厲害的是,這種燈打出去的是冷光束,不會驚擾到生物,而當它們發現時,我們早就遠遠跑開了。因此,從這一刻起,將全面替代手電,成為更專業的團隊工具。

  “Dixie寶貝,你這次也要去嗎?”一干國民偵探見主播正在換裝,紛紛豎起拇指夸她勇氣可嘉。他們哪里知道,迪姐是個被開了心種的人,又與這檔子破事始終聯系在一塊,她自己也十分想搞清具體原因。

  時針指向十點整,所有人此刻已集結在黑楓口,偵探和魂鐮發下話,說先由他倆與兔子仨過一遍安全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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