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亡者之路前傳:白銀之翼 > Chap 37:Black maple 黑楓鎮
  昏黃的餐燈下,擱著兩張破破爛爛的信紙,那就是眼鏡整理出來的,所謂博大精深之匯總。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素魂、幽靈、厲鬼、螺蛇和黑曼巴等字樣,以及底下說明。范胖生怕遺失,故而用打火機壓住,開始在手提電腦上打字。老戴漠然地看著他忙活,在螺蛇字樣旁補充了幾個名詞,六翼地邪,判官以及陰胄(ShadyDead)。

  當幫著范胖完成這些,那些打餐館回來的人也陸陸續續到齊了,偵探看了看表,說:“現在是八點了,我估計紐約那邊的人今天忙不完整理,就不等他們了。既然如此,我就來談談吃飯時提到的2201號案件,能比較直觀說清辦案的風險性。”

  布羅韋克家族成名于世紀初,他們名義上叫兄弟合作社,其實并不是兩個人而是一整個團隊。各司其職,各盡所長,麻雀雖小然五臟俱全,在各方面都走在那個時代的翹楚,從而蜚聲海內。而他們所偵辦過的案件,并不都是緝拿兇犯,破獲政治謀殺這類的大案,調查神秘事件的占比高達70%以上,也正因為此,這個兄弟合作社被蒙上一層神秘主義的色彩。

  老戴親戚家亨廷頓鎮整理出的百多十只紙箱里,有一份編號為2201的檔案,上面記載了一則發生在本世紀初的神秘事件,堪稱所有懸案里最慘烈的一件。這件懸案的法定名稱叫做紅衣人案,發生地在北部,它究竟又是怎么回事呢?

  二十世紀初的三零年代,在密歇根州某片森林的邊緣地帶,矗立著一座孤零零的舊宅,無人知道是誰建造起它,也不知原屋主的來歷,總之它存在了許多年。這座建筑遭受過嚴重焚毀,大半面積只剩殘垣斷壁,因地處小鎮與荒原間的叢林旁,每到入夜便顯得鬼氣森森,因此它成了具有冒險精神的年輕人探訪之地。

  整整一代人期間,無數人都曾到訪過,大家留名嬉鬧后離去,也始終不曾發生任何怪事。然而在三零年代中的某一天,又有幾人夜闖廢宅想要尋求刺激,噩運便降臨到了他們頭上。

  相傳他們在破屋里,瞧見了一個面如常人,卻辨不清男女的紅衣人,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令人難以忍受的焦臭氣味,獨自坐在厚積灰燼和落葉的二樓殘壁間。因是深更半夜撞見,眾人毫無心里防備,頓時嚇得四散奔逃,回到鎮子后向別人繪聲繪色描述起經過。起初人們不以為然,因為總有人聲稱自己見到了什么,無非是展示與眾不同罷了。因此聽過的人紛紛搖手笑他們,只道是無聊顯擺而已。

  但一周之后,這些人就笑不出來了,因為那次夜闖廢宅的四人,在同一天同一刻,甚至是不同地點,都發生火災,居住地被燒得滿地白炭,房倒梁塌,所有人無一幸免。而后又發生過多起,有時冒險者會撞上這個紅衣人,有時見不到,但只要見過的不出一周必死無疑。連續爆發的縱火案讓大家感到事態變得嚴重起來,并開始圍繞著這件事展開調查。

  妖魅的成型,有時就像細菌的變異,你不知它是因何而起,也不知何時到來,當發現時,早已是生靈涂炭,局勢變得岌岌可危。周遭居民談虎色變,要求鎮長去解決此事。

  不久之后,老宅被鏟平,并高調請來神甫撒鹽驅邪,表面看好似危機解除了,實際卻埋下更大的禍根。從此之后,紅衣人開始頻繁出現在密林里,導致人們無法正常狩獵,鎮民的經濟來源被掐斷,殺戮一直在循環,無人能剪除這頭超級兇靈。

  這件普通人聞之色變的懸案,卻引來一群為之津津樂道的妖人以及狙魔人。在他們眼中,這種不同尋常的兇靈就猶如醫學界眼中的新型病毒,有研究價值,甚至可以為之付出生命的代價。如若馴服和蕩除,不僅能夠一戰成名,也能為己所用,鍛造出像軌道之袍般的利器。

  但是,暴虐依舊在進行,兇靈繼續肆虐無度,但凡見過紅衣人的,不管你是普通鎮民還是妖人,全數無一幸免,均死于一周之內,住宅被燒毀。就這樣,泛世界的一干神秘團體被迫介入了此事,布羅韋克兄弟倆也有幸參與了進來。

  “那么這件事究竟解決了沒有?”老戴不虧是個講故事的好手,在抑揚頓挫的語氣渲染中,吊足了眾人的胃口,連尤比西奧這種混跡暗世界多年的老狐貍,煙蒂快燒到手指也不知,聽得呆若木雞。這時,偵探才話鋒一轉,道:“最后這件事,當然被解決了,否則也不會存在2201卷宗的結語。而你們知道又是怎么解決的?整個過程究竟有多慘烈?”

  最早深入調查的一批高人,在臨死前將收集的資料封存在鐵匣內,然后轉交給第二批調查的人。他們是通過一張對紅衣人的畫像,開始發掘出事情原委。從被鏟除的廢宅舊基入手后,他們刨開了土層,竟在底下三米之處發現了洞穴,那是一個存在好幾百年的積尸坑,尸骨被清理堆砌在四周并留出空地。有個人曾在這里遭受長期虐待并燒死,因年代久遠,蟲蟻鼠蛇分解了剩余骸骨,只留下部分碎末,導致無法再次對它進行焚禮,故而無法擊破。

  從他們踏進絕地起,就等于和死神簽下了合約,只有一周的生命。因此后續的人開始分兵多路,在被害人家鄉、成年工作過的市鎮,以及人生末期活動的范圍,展開全面調查,但由于時間的緣故,這第二批人也全部以人體自燃現象而亡。

  布羅韋克兄弟倆正是第三批也是最后一批介入的人。他們也是在前人積累足夠多資料的基礎上尋找線索,最終確認了真正元兇是一只埋葬在亞美尼亞某處修道院內的珠寶匣,此妖的游魂正是寄在一只戒指里,烈火融金化為一股青煙后,最終為這起懸案畫上沉重的句號。

  以上這件事,就是2201檔案的全部內容,前前后后為之送命高達幾十人,并且全是那個時代的杰出菁英。換句話說,若不是傳奇兄弟倆動身晚了,他們最終也難逃厄運,早已化為一捧黃土作古了。神秘案件調查風險之高,付出成本之烈,是難以想象的。

  “驅魔、煉魂以及狙魔這種事,是一個介乎于傳統與現代,信仰與現實之間的高度灰色地帶,爭議性極大,所以才是我談起這則往事的緣故。”老戴說完,為自己斟了杯琴酒。

  一些特殊之人,例如本就是精通異端邪說的妖人,患有嚴重精神分裂的落魄天才,天性暴虐的殺手,長時間遭受不公平對待被壓迫之人,他們的波段異常不穩定,所積蓄的暗能量異乎尋常得高,對世間的愛恨沒有盡頭,那么大概率就可能成為棘手的妖魂。

  同樣,在某些方面尤為固執之人,例如荒淫無度、貪婪嗜財、撒謊成性、妒賢嫉能之人,雖是小惡,但也會與常人波段不同,會慢慢成為一種叫做侈鬼的東西。

  以上這些都是罪孽或灰暗的人性,似乎成為妖邪無可非議。那么正派人呢?例如剛直忠正,敢為抱薪救火,嫉惡如仇等等,照樣也可能形成十分難纏之物,個別一些甚至比起妖魅還厲害。俗話說,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歷史上有許多人,最終下場都是讓自己為之奮斗的愚眾所謀害,或功高蓋主被干掉,如格拉古兄弟,貝利薩留,達庫拉伯爵,關羽等等,臨死前的對世間絕望會霎那間化為仇怨,多多少少成為了坊間傳說中的惡神形象。

  總而言之一句話,正因為許多個性鮮明的人,生前的行為模式決定著一切,導致其成了某種復仇的暗黑象征或意識,是不分對象無差別攻擊的巨妖,這種東西具有以下幾個特征。

  可消滅形:如六翼地邪,骸骨就是最脆弱的本體,潑油燒化就能蕩除。

  不可消滅形:肉身骨骸早已無存,即便有心也找不到,那么必有一件或幾件它們生前最依戀之物,若能發掘徹底毀壞,或許也能清除干凈。

  而發生在老錢身上的怪事,顯然與任何一起神秘事件都不同。它們是有針對性的,不騷擾旁人只盯著他;而且無形無態,甚至在歐石竹街也不過是虛靈,導致公羊們的突擊與老戴的荒原之術全無用武之地,等于是在同空氣作戰;因此它們的尸身一定藏匿在極難發現之處,并掩蓋線索不愿被人找到;它們是意識類的物質,尋常破法無可奈何,只有像小蒼蘭那種,同樣屬于肉體不復存在,卻又在某條時空線里活著的東西,才有辦法對付得了。

  而小蒼蘭的本質又是半妖,因此對抗這一男一女兩頭陰胄,呈現出壓倒性的絕對力量。慶幸的是,她是站我們這邊的,起碼她是另一個林銳。可是,我們究竟要如何找到她?

  當然這段分析,是回避掉Krys之后,在旅店客房內的探討中談及的,老戴說完這些,人有些倦了,便背靠著木墻微微合上眼,悠然地吹起一只口琴來。他的用意很簡單,略加夸張手法附加死亡威脅,以這種方式,勸退面前這批國民偵探,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眼前這些人臉上紛紛露出難以形容的神情,在不到十分鐘內三輛車走了兩輛,最終只剩下三名意志堅定非要跟進的國民偵探,留在了木屋之中。他們是四眼女人、和一對父子。

  “你對自己說,我贏了,是不是?但你可否注意過一個細節?我們進旅店后并未去訂房,這是為什么?”年長的國民偵探望著老戴含笑,伸手在我煙盒內取了支煙,說:“你有些小看德罕人的頑固了。我們留在此不代表比他們膽大,而他們離開并不意味著就是敗逃。”

  “他們沒有被你嚇退,別以為驅車走了就是服輸,原本我們跟來就曾設想過你的各種刁難,他們只是先行前往亞特蘭大,找當地熟人幫忙去了。”四眼女人看著同伴們陸續離開,氣鼓鼓地問:“既然那么危險,你為何不拒絕歐石竹街那家人?為了錢?顯然不是。”

  “我只是將所有利弊都明確擺在面前,交由你們自己做出決定,不存在我想趕走誰的意思。就我個人來說,路上有相同愛好之人為伴豈不快活?越多才越好。但我如何來保證,即便你們只是在做調查,就像2201檔案里,那些僅僅是被雇來鏟除破屋的工人,或者布道撒鹽的神甫,也難以避免遇上危險呢?這種事我還可以舉出許多例子。我所害怕的,萬一全是我的誤判呢?因此只能出此下策。”偵探搓揉著臉,半坐起身,嘆道:“我不為錢。”

  “我們留在這,是起先途中就決定好的,他們受不了你的傲慢,和你做事風格遮遮掩掩,因此提出虛實結合,由我們明面上的幾個,配合他們聯動罷了。”剩余的國民偵探替長者劃火點燃,說:“其實我們原本就計劃好,與你一起調查完這件事后,將轉道前往紐約,與另一群國民偵探調查連環殺人狂一案,你應該也聽說過雄心一代他們了吧,大抵就是這樣。”

  這個所謂的雄心一代,后來據這批國民偵探斷斷續續的描述,其實是指一群在帝國州蜚聲海內的菁英,他們在同感會這個圈子內是公認的翹楚,然而卻十分年輕,都還是在校生。曾多次協助警方破獲許多大案要案。但在最近一段時間,他們似乎被某件怪案纏上了。

  因此,這批來自德罕的家伙們,是打算忙完桃樹角案,順路跟老戴一起去紐約的。只可惜遭到拒絕,非但沒因此散伙,反而被激怒了,故而才出此下策。

  “在過去我服務警隊期間,除了抓獲的是些雞零狗盜之輩,毒販皮條之流,真正的大魚被送來后,往往會出現一種現象。頂頭上司在審訊期間突然出現在門外,然后先對你夸獎褒揚一番,跟著告訴你半天內將人放了,因為這是他的頂頭上司吩咐下來的。最后,這些人的律師便端著大包進來,并以你們種種不是提出抗議,聲稱要去上告法庭做結尾,從此再也不準接近這個人,以及碰他的卷宗。”老戴一仰脖喝完金酒,嘆道:“而后,對于固執己見者會被迫簽署行政令被調開,自己慘死的好友沒有伸冤之處。我不為錢,至少不全為了錢。”

  “這是兩碼事,你所說的2201檔案,我們也知道風險很大,但這是極個別的。德罕人的性格是,你有什么真實想法最好一次性說清了,然后他們怎么做是他們的事,通知你一聲不代表需要征得你同意,只是讓你知道而已。”四眼女人玩著手機,時不時抬起眼答道。

  “好吧,既然你們執意要干,那就留下吧。比起你們,我有巨大的心理壓力,而且無法擺脫,那就是布羅韋克兄弟名聲在外這件事。當你走去任何一個機構,去見任何一人,他們甚至懶得問起你名字,卻只提兄弟倆。所以,能明白嗎?如果我與他們沒有關聯,甚至不會被世人記起,或者說沒有這層沾親帶故,我根本就什么都不是。可我,明明自己在這些年來歷經苦難,依靠一己之力解決了許多不可能之事,并被迫寄養了一只判官,我何曾比他們差?我為何要在他們的陰影下被壓得喘不上氣來?種種的不甘,造就我非得去不停涉險,甚至需要比當初的他們付出更多才能得到認可。我希望看見別人提起的是戴斯蒙而不是布羅韋克,我的劍不為爭權奪利而動容,只為找回屬于自己的名譽而出鞘。”

  “紐約家伙,你好像有些醉了。”魂鐮推了把帕科,讓他去看顧自己的老板,嘆道:“你一直是個很懂得控制情緒之人,偶爾想發泄就發泄吧,但最好別在人前吐得滿床穢物才好。”

  “我根本無懼于陰胄、六翼地邪或其他狗屁玩意,它們只是擋道的亂石,我知道自己有可能會被砸死,但不去試試又怎知搬不動它們呢?為了沒有后顧之憂,至今我仍是單身。但你們就不同了,你們的背后是家庭與親人,更應該將愛好與生活分開,全無必要跟我一樣拼命,去走一條不歸路,去賭沒有把握的運氣,我正是因為愛你們才要勸阻你們。”

  那一天,偵探讓我們所有人離開,獨自待在客房內沉思,孤燈始終亮至天明。到了中午發車時,又精神抖擻地跳上副駕駛,繼續談笑風生,似乎早已忘了種種不快。而我知道,老戴其實與我一樣,都是內心孤寂之人,一種有所圖謀的無欲之人。

  半天后,我們抵達大西洋城,佐治亞的首府,南北戰爭中遭到重圍并被摧毀的南方巨城,六零年代民權運動高峰的中心,馬丁路德金慷慨激昂演說之地。很快,在那位長者帶領下,我們在石山公園門前見到了前一晚離去的幾個人,彼此間冰釋前嫌后,由最初出發的七個人,變為了現如今的十九個。老戴這一伙人,瞬間成了絕大多數。

  對于這批德罕人起先自我商定的虛實結合,偵探予以否決,這種模式下會造成情報傳遞的錯漏,課題被帶偏,進一步造成以訛傳訛,最后將簡單之事變得復雜化。非僅起不到作用,而且反而添亂。但既然現在已經講開,那么怎么來落實就得按老戴的要求來。所有的國民偵探干自己擅長之事,并保證絕不輕易涉險,具體安排有他來決定動向,分派人次。

  前幾日被帶去同感會的物品,在整理中人們發現了幾件有意思的東西,一是被做成書簽的幾朵野花,裝綴在精美的賽璐璐薄片中;另有一縷剪下的頭發,也同樣保存完好。而去詢問老錢,他表示均不認識,甚至無從知曉。至于還有否其他發現,目前正在整理中。

  大西洋城周遭有許多叫桃樹的地方,例如它西端的費耶特維爾周遭的桃城,以及它東北端的桃樹角,臨近郊縣也有許多以桃子命名的路或者街道。但這不重要,嫌疑地點不是它們,而是老錢描述的單軌鐵路隧道。我們按他在圖上劃下的圈探訪,到了地方上一看,居然是個鐵道線的樞紐站,人雖稀少但絕不是荒山野嶺。再一打聽,在西南方向有處地界,符合上述特征,接著在夜晚來臨之前,我們下到此處,即刻拍下照片傳回德罕。

  在老錢的再三確認后,地點被找到了,以直線距離來看,它距離桃樹角市更近一些。但這個近需要打引號,實際車程需要一個多小時,相反距離我們昨晚歇腳之處卻是不遠,就是爬上餐館背后的土徑再開上一百一十英里。

  所謂單軌鐵路,主要都是早期派運輸物資之用,許多都是百歲高齡,而在大基建時代,密集的鐵路網被鋪就,那么這種小而短的不實用之物,自然就被掃入了歷史垃圾堆里,偶爾也會過些輕車,但幾乎全被荒棄。眼前這一段就是如此,蒿草長得一人多高,植被覆蓋鐵軌,草叢中滿是蛇草莓和蒼耳,還未靠近耳旁就聽得野蚊雷鳴般作響,實在堪稱人煙罕至。

  往前走上約莫四百米,果然見得一條深邃的隧道,正矗立在夜幕之下,四周全無燈火,黑漆漆的洞口大開,活像只打算狂吼的怪獸,叫人不寒而栗。我等在隧道附近找到一處曾經的鐵路口,擋欄信號燈之類的物件已是蕩然無存,那么下去的道前,或許就是傳聞中出現古典冰淇淋車的地點。上前去看,滿是各種廢紙和易拉罐,不存在任何蹤跡。

  “天色太黑了,夜間擅闖可能會出危險,還是等明日天明后再進去查看為好。”偵探吸了吸鼻涕,示意眾人往回走,找家HBO免費的汽車旅館,先住下再說。

  往回開了一刻鐘,我們尋得一家民宿旅店,主要是離加油站近,正規的店需繞行半個鎮子才能到,而且據說客房有老鼠。老戴負責安排眾人出行,尤其講究睡眠質量和食物衛生,既然到了新地方,就有必要嘗嘗當地的特色菜,那么居民家里最能滿足我們。

  當然,安頓眾人住下的另外目的,就是在去探這條隧道前,最好聽聽當地人怎么講,畢竟人家是老土地,比起我們這些外鄉人更熟識地理。碼出幾張大鈔后,老夫妻開始忙碌起來,當地口味濃郁,醬料夠足,而且喜愛在做菜時添加果蔬。豬肋排、灌腸和火雞腿肉都做得十分到位,只是比起錢太略差一籌,但大家仍吃得十分盡興。

  當桌上菜肴被掃蕩一空,就到了扯淡的時間,老戴打著飽嗝來到老夫婦跟前,然后問這附近有否冷飲店,他喜歡酒足飯飽后,再來個草莓蛋筒。借著這個開始將話題延伸去隧道。

  “步行八十米外的24小時超市內就有,是不是酒的后勁很足,腦袋感到有些發暈?”花匠般的老漢站起身,問:“你們幾個人要?我正巧想去買些啤酒,可以幫你帶。”

  “要四個吧,除了我,幾個小年輕也想要。不過,我前一陣聽到過此地的朋友說,夜間會有冰淇淋車開來,他們一般幾點營業?也打這里經過么?”偵探醉眼朦朧地剔著牙,問。

  “冰淇淋車?那你晚來了三十年,過去有,現在哪犯得著開車來賣,還費油錢。”旁邊的老婆子掃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些什么來,道:“哦,有時也有,例如附近辦活動的時候。”

  根據她的描述,在河邊有塊較大的空地,除了鎮子上定期搞活動外,有時也會跑來一些外鄉人辦游藝,那么賣啤酒賣冷飲包括賣致幻劑的都少不了,若是老戴的朋友無意中瞧見,多數就是有人在往那頭趕,總之無人會在鐵路道口擺攤,那附近漆黑一片夜間沒有行人。

  “那個隧道究竟有多深?”我見他慢條斯理的盤問全是廢話,便來到跟前,直接了當地切入主題,問:“表面看就像個煤洞,黑漆麻烏的,到了跟前就感到陰風陣陣,給人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這里頭有沒有出過事?附近一帶又有什么奇談怪論?”

  老夫妻像看個怪物般打量著我,忽而哈哈大笑起來,問:“你是不是已到過河邊了?這些話是那群小子對你說的吧?附近哪有什么奇談怪論,都是他們自己編出來戲耍人的。”

  原來這塊空地,一到入夜,鎮上的半大小子們就愛上那去聚集,他們管這類消遣叫打野營,也就是幾個處得好的男女摟摟抱抱,尋找刺激罷了。有時閑得蛋痛愛往四處去找樂子,那么附近公墓,鐵道口以及隧道,都是玩鬧的主題。我所在打聽的事,被老夫妻認定,是受他們蠱惑,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接著,他們開始圍繞這座鎮子談起歷史來,此鎮原本沒人住,是內戰期間的一處軍火轉運點,由這里往亞特蘭大、馬其頓以及基斯堡等地輸送彈藥。戰爭結束后開始轉型,地理優越性很快令它成為礦產原石的堆積地,故而慢慢開始有人定居下來,大抵就是這樣。

  而我們所提及的那個地方,沒有正式名字,當地人管它叫黑楓隧道,只因早年跑運煤火車,將沿路一帶的楓樹熏得發黑,故而得名。整條隧道全長250米,是佐治亞石嶺的下落段,為方便運輸在世紀初被開鑿出來的,如此可以節省三分之一時間不必爬山路。如果繼續往東,就會抵達湖區,從大西洋城搭車90分鐘便可抵達,現在全是度假村和野營地,到了旅游旺季那邊人流如云,甚是熱鬧。打這座鎮子走,一小時就可到達。

  “我們明天打算去那里游山玩水,對了,”Krys也來到老夫妻面前,問:“我聽人說,過了隧道,就幾英里之外也有個小鎮,好像鎮上還設有賭場什么的,那是哪里?”

  “你究竟聽誰說的?”老漢似笑非笑地望著她,說:“鎮子當然有,但沒有那么近,直線距離比起咱們這還繞遠,要玩賭場你不會回亞特蘭大么?跑山區來賭錢?找誰賭?跟荒草地里的狗獾玩?可能是河邊那群小子見你姿色不錯,想哄你上那嚇唬你罷了。”

  “那這個地方過去有沒有鎮子?當然不是現在,我是說很久以前。”我蹙緊眉頭點起支煙,繼續盤問:“我們的那個朋友幾個月前到過那里,但人出了點事,神經錯亂了。”

  老夫妻擺手說他們也不是本地人,前二十年剛搬來此地,那頭的事不清楚,實在想問就去找超市那頭的人,他們住了有大半輩子了,也許會有我想要的答案。就這樣,我和Krys跟著老戴,手插褲兜往那頭去,行至一半,果然見到河邊有群小子,正坐在機車上打Kiss。

  “這樣也省得走去超市,既然這幫人常在附近轉悠,興許比起成年人知道得更多。”

  言罷,偵探打了個彎,開始慢吞吞向著他們過去。幾個小子見到有外人來,便齊齊轉過腦袋盯著我們。當上前說明想與他們談談,其中的一個便要老戴先替他們買些酒來。

  “你怎么還抽煙那么老土?剛才那個是你老爸吧?”一個長相挺賤的女流譏諷道。

  “抽煙總比吸毒好,那個是我親戚。”我聳聳肩,不以為然,繼續點起支煙,問:“哥幾個都是在鎮上出生的吧?我見這附近一帶許多可找樂子的去處,想必你們常來常往吧?”

  他們看我自來熟,長相也不錯,外加Krys也很美貌,大家又都是年輕人,不久便混熟了。當老戴提著兩塑料袋啤酒回來時,我差不多已將隧道那頭的事都打聽清楚了。原來過了黑楓口二點五英里外,在三、四十年代曾有過一個聚集點,但那不是小鎮,而是座礦山。當時因南下謀生的人又多又雜,漸漸形成了像鎮子般熱鬧的地方,既有賭場又有些窩棚夜總會,還有四下亂走的流螢。相比那頭,鎮子反倒顯得冷冷清清,一到夜晚人們總奔礦山去。

  然而很可惜,現在咱們即便到了那里,也什么都不剩了。因為在五零年左右,曾發生過一起因礦坑未注水導致的大型坍塌事故,整片地方都陷入了土下,早已成了荒墟敗墻,目前只有個油氣站,并且現在去也關門了,能看見的都是荒草和廢舊輪胎。

  “你們晚上有去走過那條隧道么?”老戴暗暗記在心里,問:“我聽民宿老板介紹,你們可能比自己父母更熟悉這一帶,有沒有聽聞或見過什么奇怪的傳聞?或者這么說,隧道里可曾發生過不好的事,例如死過人,或者進去出不來被困大半夜之類的?”

  小子們聽完交頭接耳起來,我側耳去細辨,甚至聞聽他們有企圖開我們惡意玩笑的念頭,到這時Krys忍不下去了,便掏出范胖那個招搖撞騙的掛牌,說明自己是專為調查神秘事件而來,才止住這幫人嘻嘻哈哈。不過,他們眾口鑠金一致表示,起碼在他們有生之年,從未聽過這種事,隧道暗是暗了點,但十分安全。如果真有什么,可能會藏著蛇。

  總而言之,小子們和民宿老板說詞一致,這是個平凡且安寧的小地方,沒有神神鬼鬼的各類傳說,如果我們真想找素材,不妨去湖區看看,那頭可能更多一些這種事。

  就在我們自感索然無味時,起先招惹我的那個女流似乎想起些事,又喊住了我們,說前不久她和同伴曾走過黑楓口夜路,在穿越隧道時,她隱隱約約聽見附近有人交談的聲音,十分輕,竊竊私語那般。但辨不清是同伴CD機里的歌聲,還是黑暗盡頭躲著人正在親熱,總之他們很快就騎車出來了。論說真有怪異,大概只此一件吧。

  在回去睡覺的途中,老戴說自己在超市也問過幾個當地人,說得也都差不多,總之老、中、青三輩人都覺得鐵道口沒什么問題,那就有必要走附近的地方館,查一下剛才別人提及的礦井塌方全因后果,然后再決定走向。另外,國民偵探在大西洋城的朋友們忙得如何,他也想聽聽。

  我與Krys閑來無事,便去了當地一間酒吧,盡興到晚間零點,這才回店休息。

  回到民宿后,范胖便開始布置任務。明兒的安排大致是這樣。偵探幫們分別去到附近幾個鎮點搜集咨詢,魂鐮要去貝爾蒙特見幾個朋友,如果幸運的話,可能會帶個人回來,這家伙屬于暗世界中,一個叫做“捕夢之手”的組織,尤比西奧一直想找出驍鷙的另一半究竟在哪這件事,而那人就是最精通解夢的高手,或許能起到作用。

  至于我們幾個,偵探沒做出安排,待在旅店也好,四下逛逛也好,總之傍晚前回來,盡量別去走黑楓口,一切待到他們問出些名堂后再來計較。

  “誒?現在好像有些本末倒置了,這檔子本該咱們干的事,全被公羊和偵探們分完了,如此一來,咱們就成了真正的游山玩水。”范胖有些憤憤不平,叫道:“咱們蘭開斯特兄弟們分開得有些久了,索性我明兒往老家打個電話,將霍利斯曼和老馬叫來,他們在月谷電臺也是閑著,如何?反正從吉普森到這里就幾小時的車程,近在咫尺哪。”

  由此,我們悄悄定下,明日一早出發,先去黑楓口走上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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