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明明已入夜,但在連白天都異常陰暗的底區,這的某處卻比頂區的白天還要明亮。
只見一道長達十幾公里的細細綠光如巨劍般“唰”地斬過漆黑天幕,然后天空中便是不分先后地爆發出“轟轟”兩聲巨響。
兩個巨大的明黃火球在半空中徒然爆炸開來,有冒煙的殘骸四散落下。
在那耀眼的強光照射下,附近的窗框,木制的當即起火,普通合金制的亦因烘烤和超壓而迅速扭曲變形,殘余的玻璃更是瞬間“砰”然破碎。
大量的玻璃碎片就像死亡的蝴蝶般翻轉飛出,反射著火光,既如璀璨的鉆石,又如漱漱而落的明亮雪花,美麗中滲透著濃濃的死亡氣息。
而就在導彈爆炸形成的“禮花”照耀下、在如蝶如鉆又如雪的一蓬蓬玻璃碎片夾道歡迎下,一個對云夢人來說有點高大的云夢少年,正騎著一只金爪銀尾、頭生三目的狼形機械戰獸,身上僅簡單穿著一襲黑色特戰服,連頭盔都沒戴,就搖搖晃晃地,騎馬踏春似地,徐徐走進炮火連天的“老城區”。
剛才那激光自然來自其身下的機械戰獸——貪狼,而這少年,則自然正是顧雷。
另旁邊不遠處正死死盯著眼前一幕的,亦自然非顧雷,卻是一塊貌似平平無奇的拳頭大石塊。
只見下一秒,這塊躲在亂石堆里的非天然石頭,便借地面傳來的一陣輕微震動掩護,將幾根合金細足悄悄伸出、在地面快速一點,迅若疾風地微調位置,并緊跟著把透明觸須一樣的針孔攝像頭朝顧雷長長探出。
如此,隱藏在偵查機器人背后遙控操縱的研究員們,才能把圖像放大到最高倍數,看清顧雷全身,以及其身周貌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湍急的混亂和危險。
那些比超音速導彈都快的密集彈片正紛紛劃過顧雷身周,快到連他們的高清攝像頭都捕捉不到碎片的清晰模樣,只能看到屏幕上正留下道道粗細不一、縱橫交錯的密集黑線,恍若要把顧雷這艘小船撕碎的道道暗流一般。m.
而顧雷看起來好像絲毫不知,身形一邊自在搖晃,嘴角一邊竟掛著略為刺眼的愜意微笑。
……
“果然,我就說嘛,這么密集的爆炸,怎么可能沒形成密集的彈幕?”
“……”
“哼,這傻子還笑得這么開心?呵呵,他現在笑得有多開心,待會就會哭得有難看、死得有多慘!”
“……”
“嘖嘖嘖,我原以為這在底區徒然聲名鵲起的年輕人會是個多么杰出的人物?沒想到,呵呵,這到底是哪來的大傻……,誒,你打我干嘛?”
“閉嘴,仔細看!”
“一個大傻帽,有什么……,誒呦——”
“你再給我好好看看!”
“誒,老板,有什么好看的呀?他現在就是運氣好!有什么……,嗤——”
“哼,看出來了吧!”
“這,這,這怎么可能?他居然不是運氣好,他,他,他居然是在主動閃避,還全避過去了!這怎么可能?那附近有那么多彈片啊!”
“沒什么不可能的,聽說他眼睛雖瞎,但也因禍得福,提前擁有魂眼。”
“不,不可能,那仍不可能!就算魂眼的反饋是光速,且無論精準或細致皆遠超所有生物的眼睛,但導彈彈片的速度不少都超過1000米每秒,既每毫秒能運動超1米。而以強骨境的反應極限20毫秒來算,等人看到并反應過來,彈片往往已從20米開外轉眼飛到身前。別說躲了,有些人到死都沒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沒什么不可能的,提前擁有魂眼被認為是快踏入射心境的前兆之一!他說不定已經射心了呢?生死搏殺本就是龍氣修煉最好的催化劑。”
“哪可能那么快?而且就算我用射心境的反應極限給他算,他也不可能閃避得這般輕松自如……”
“好啦——”
“……”
“夠了,反正既然他反應這么敏銳、這么可怕,那我們就絕不可冒然出手!”
“咦——,那也……”
“現在看來,不管我們行動再怎么隱蔽,也有很大幾率失敗。那到時,我們這樣的小機構可承受不住來自卡繆拉國會的怒火!”
“誒,也是,光日耳曼侯爵一人就能滅了我們。”
“對,他可是見微境的,聽說隨時可能入明理。國會之所以沒管底區,更多其實是不想管、懶得管!”
“哼,卡繆拉國會派的那幫家伙們呀,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偽善者!一個個的,嘴上說得好聽,天天高喊什么‘絕不放棄一個人’。”
“……”
“呵呵,光這里,就有上千萬人被他們無情舍棄。且我看,他們這正是要驗證‘自然淘汰’的可能性。以后絕對會有更多人被他們舍棄,像這樣放任自生自滅,被活活餓死!”
“那有什么的,沒價值的人,活著就是浪費糧食、給大自然增加負擔。”
“哦,那倒是!”
“總之,你趕緊讓機器人回來,我要去睡覺了。”
“哎——,太可惜啦!本以為是一個能竊取到國會機密技術的好機會呢!”
“我不管你了,你早點回收機器人,我先去睡了!”
“是,所長!”
……
于是,那塊怪石頭便縮回針孔攝像頭、伸出十幾根合金細足,像螃蟹一樣快速爬走。
同時,隱藏在樓宇內、亂石中……樓上樓下乃至是下水道里面的,偽裝的、仿生的、浮空的,屬于其它各方窺視者的各種偵查機器人,也知難而退,相繼撤離。
但顧雷察覺到,嘴角的笑意卻不僅沒更濃,反很快就徹底消失,一臉陰沉。
包括那塊十分難以發現的怪石頭和其它更難察覺的各式偵查機器人在內,現在正在撤離的幾十部機器人,他其實早通過魂眼或貪狼的雷達察覺到。
它們的出現和離開皆在他意料之內。
他真正意外,意外到有些戰栗的是,明明魂眼和貪狼的雷達都再無反應,超凡第六感,也就是直覺,依舊在給他發出持續且越來越強烈的、正漸漸壓迫神經的可恐警報。
他能清晰感覺到:
有幾股更隱蔽、也更強大的危險,正爭分奪秒地繼續步步逼近!
想到不久前日耳曼侯爵的警告:
“你怎么到‘老城區’了?快回來,那里太亂、太危險啦!”
顧雷的表情愈發陰沉。
那是日耳曼侯爵剛剛通過貪狼發來的緊急通訊。
看來貪狼確一直受后臺監控,會實時傳輸包括位置、狀態等在內的實時信息。
不過,這種監控應該是模糊的。
加上底區的強通訊干擾,日耳曼侯爵才那么慢發現顧雷的異常動向。
最糟糕的是,他從日耳曼侯爵充滿雜音的聲音里聽出了壓力、焦慮和深深的擔心。
這讓顧雷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感動,還有點躊躇和細思恐極的害怕。
他要去底區的事當然是要向伊曼和侯爵提前報備的,可他卻隱瞞了目的地是“老城區”的關鍵內容,即使侯爵再三叮囑千萬不要去老城區。
而如今侯爵盡管已知顧雷違令前往老城區,卻依舊沒生氣。
他聲音里沒斥責,更多是貌似受別部門干預才產生的壓力、焦慮,是真誠的擔憂。
這又怎能不叫顧雷既不好意思又感動呢?
至于顧雷為何會感到躊躇和越來越深的害怕,則是因日耳曼侯爵聲音里的擔憂讓他越揣摩就越恐慌。
顧雷難道不知侯爵是即將踏入明理境的見微境強者?
侯爵的下屬難道會不知侯爵是個能用區區一個念頭引發大規模核反應的星系頂級強者?
而能讓這樣的侯爵也感到深深擔憂忌憚的,必非普通勢力。
不用猜,顧雷轉眼就明白,隨時可能到來的那幾股超凡力量,必是屬于各大國的直系勢力無誤。
貪狼所使用技術特別先進是沒錯。
任何其它勢力若得到貪狼,都能縮短最少一兩年的科技發展時間。
可有力量和自信秘密奪取貪狼的,唯有那幾個大國的頂級勢力乃至是直接就是他們的情報部門。
他們有可能是紫楓的,也可能是海瑟的,還有可能是帝國的。
顧雷在“帝心”時,他們只是顧忌比較大罷了。
甚至,他們可能是卡繆拉的,不只是總統派,亦可能是卡繆拉國會派里的其它派系。
唯有他們,才可能把楊威好話說盡也請不來一個的化焰境超級強者,隨手派出好幾個。
不用想,顧雷就知道,恐怕正有化焰境的超級強者殺氣騰騰地飛速趕來。
實際上,顧雷不知道的是,包括“帝心”帝國大廈內的臨時作戰指揮部在內,各方勢力都有一個臨時作戰指揮部正在為他全力運轉。
他們皆有高級軍事參謀在出謀劃策,對戰前準備、殺人搶奪、撤退善后等每一個步驟反復推敲,亦有最健全成熟的后勤保障機制,更有最強大、最訓練有素的專業軍官執行作戰任務。
他們皆決心趁混亂掩護殺死顧雷,奪取貪狼。
等到他們的戰斗人員真正出手,到時不論逃不逃得出去,顧雷都難逃一死。
逃不出去的話,那幾股見不得光的力量當然不能留下他這個隱患。
即使逃出去的話,他也免不了要上軍事法庭,需承擔弄丟貪狼的全部責任。
顧雷不禁讓貪狼停下,低下頭,十萬火急地凝神思考起來:
到底要不要繼續前進呢?現在逃勉強還來得及!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底區的危險系數和危機種類,都遠遠超出他的預計。
然而,偏偏,此地越來越驚心動魄的危險和越來越深層的黑暗,也讓顧雷看到了越來越閃耀、越來越迷人的希望。
沒多久,他就狠下決心:
不管了,誰都看得見的機會就不叫機會!真正能掙大錢的機會往往隱藏在看不見的陰暗角落或九死一生、生人勿進的絕地。富貴險中求!
顧雷平常是行事偏謹慎,可該冒險的時候,也從來不會含糊。
何況在他看來,此地真有大利可圖!
而且,他都到這了,放棄未免太過可惜!
而且,這次他如果落荒而逃,下次就沒那么容易獲批再來了!
哪怕是他的后續計劃,也都力求他,必須在這里證明他有安全出入底區的實力。
然而,下定決心面對困難是一回事,能不能解決困難又是一回事。
顧雷剛下定決心,他頭頂本因他停止移動而漸漸平息的爆炸,登時就比原先還密集地驟然出現。
這時,貪狼額頭綠光一閃,他頭上一次就冒出7個巨大火球,將方圓數公里內的廢樓都照得亮如白晝。
不管天空、大地還是周圍的廢樓,皆在恐懼似地微微顫抖起來。
連居住在十幾公里外燈紅酒綠的市中心的、自以為見慣大陣仗的一些黑道大佬們,都被突然翻倍的爆炸聲嚇得豁然起身。
這就是能令山河失色悸哭的大國之威!
并且,接下來,顧雷頭頂的大火球就沒低于8個的。
甚至,這僅僅是牽制攻擊,是某方勢力的,乃至是幾方勢力的,猛攻之序幕。
一時間,高速彈片就像暴雨般漱漱而落。
顧雷周圍建筑上,不僅較脆弱的門窗轉眼被撕扯成駭人的碎片,連較堅固的鋼筋混凝土墻柱,也漸漸千瘡百孔。
沒幾分鐘,他周圍的廢樓先是一根柱一根柱地斷裂、哀嚎著傾斜,后是一面墻、一面墻地垮塌,再是一整棟樓“慘叫著”垮塌。
而感受著讓人鼻腔喉嚨都要燒起來的逼人熱氣和令人脊椎都要碎掉的超壓,聽著耳邊震耳欲聾的成片爆炸聲,看著大樓在“慘叫”中轟然垮塌,顧雷頓悟到:
“不行,不能讓他們發動攻擊,他們的攻擊我一波都接不下!”
但是,面對著最高屬于國家級的敵方頂級勢力認真出手,顧雷一個才射心不到的少年,又能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