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城鎮西側街區，林終和芙蘭穿著恩濟會賑濟教堂的褐色修道服，并肩走在荒廢的街道上。
和有恩濟會維護且聚居著荒野客居民的城鎮東側不同，這里一片荒蕪。
二十余年缺乏養護的路面四處龜裂，雜草幾乎占據了每一條裂縫，藤蔓植物在墻壁上自由生長，路邊有不少堆起的被拆解出來的汽車部件和輪胎，這座荒城的居民聚居在東側，西側基本上已經被拾荒者搜刮過，各種可用的物件和可回收的材料都被拿走，剩下的雜物被隨意亂扔，林終甚至在散亂的垃圾中看到了不少災變初期留下的白骨。
和教堂周圍姑且有人煙的街區一對比，正常人來到這座荒城，怎么看都不會選擇這塊片區住。
當然，自警隊隊長也只是看到目標兩次來到教堂領取賑濟后，沿城鎮大道朝西側走去，并不能就此確定目標就住在這座城鎮內。
但城鎮再往西，就是一片交通不便的山地了。
附近可靠的水源只有一條河流，要兼顧取水和可以擋風遮雨的房屋，目標在城鎮街區內定居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他們沿著大道與河流巡邏，芙蘭悄悄將有探測功能的觸手藏在寬大的長袍袖子里，四處檢測，很快就有了收獲。
她在河邊的一處可以取水的階梯附近察覺到了人類活動留下的氣味，然后循著氣味找到了一棟位于城中村的獨棟平房。
“氣味的蹤跡是朝那邊去。”他們藏身在附近的巷子口，芙蘭抬手指向那棟房子。
林終仔細觀察，發現那棟平房門口的臺階下，生長的雜草有明顯的踩踏痕跡，窗戶都被拉上了窗簾，什么都看不到。
不過在平房三樓的窗臺上，似乎有晾著一件依舊潮濕的外套。
毫無疑問，芙蘭找對了地方。
比警犬還可靠得多，林終心想。
這個目標遠離城鎮人群居住，似乎對他人有一定的戒備心，但從門口的痕跡和那晾著的衣服看，這種對外界的戒備顯然并不算十分專業。
目前還不清楚那研究員是否持有什么麻煩的武器，就這么直接突破進去顯然是下下策。
雖然林終有預知的能力，但畢竟是被動激發的，而且可以預知的范圍極其有限。如果未來的結果是目標死亡或者逃走，他也不確定預知會不會發動。
所以為了保險起見，林終專門偽裝成了恩濟會教堂的人來和對方接觸。
目標會直接來賑濟教堂領物資，說明他并不知道恩濟會存在武裝部隊和情報網，只以為恩濟會是個普通的慈善宗教組織，對恩濟會并沒有明顯的戒心。
“聽好了，接下來，我們一起過去，你就站在我后面什么都不要說不要做，做好自己的偽裝，除非我有新的指示，或者出現了什么危險的狀況，明白了嗎？”林終認真地叮囑。
芙蘭的演技是毀滅級的不行，與其三申五令各種難以記住的細節，不如干脆讓她安安靜靜當個背景板。
“知道了。”芙蘭點頭。
“很好，先去確認下人在不在。”林終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修道服，朝平房走去。
平房內。
青年將在河邊洗完的鍋和餐具理好，扭頭看了一眼吃飽了就在廢舊沙發上睡著的少女，深深地嘆了口氣。
真虧她現在每天還能睡得這么安穩，在這種時候沒心沒肺的人反倒過得輕松。
不過也難怪，雖然實際年齡已有十六歲，但實際上因為常年被囚禁在實驗室里，加上精神狀態一直不穩定，少女沒有經受特別像樣的教育，心智其實相較五年前遭遇那場變故的時候并沒有太大成長。
這孩子什么都不懂，只有他一個人為將來苦惱。
逃出來之后他們從追兵手里搶到過一輛車，但燃料早就用完了，車子被他們拋棄在了一座遙遠的城鎮。
他們流浪了半個月，最后來到了這座有恩濟會教堂的荒城。
恩濟會的賑濟教堂有能力和其他地區的教堂互通物資，住在這片區域的人不僅可以定期從教堂領取低額度的賑濟食物，還可以用一些有價值的東西來兌換額外的物資。
就目前來看，他們也只能在這里住下。
只是被聯合政府軍方秘密追殺的陰影始終籠罩在他心頭，教堂要求領取賑濟必須露臉，以免有人重復領取，每次親自去領取賑濟他都心驚膽戰，但讓這孩子到人多的地方，他反而更加害怕，萬一失控，后果將不堪想象。
一想到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下去，一直持續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青年就不禁感到強烈的絕望。
為什么我非得遭這種罪？
就因為自己學生時代受過這孩子母親的指導？就因為自己一時的良心發作？
這時候他就想起來了過去研究所前輩的一句話：“留著良心是干不來這里的工作的。”
他嘆了口氣，也分不清自己現在的心情究竟是后悔，還是單純的煩躁。
但無論如何，他現在已經沒有回頭路走了。
敲門聲突然響起，他如驚弓之鳥般渾身一顫，猛地扭頭瞪向那扇門。
在他的想象中，荷槍實彈的聯合政府士兵已經在門外將屋子包圍了起來。
“你好，我們是恩濟會教堂的，請問有人住在這里嗎？”和善的男人聲音隔著門傳進來。
恩濟會？青年忽然愣住了。
他稍稍冷靜下來，看了眼還在熟睡的少女，揣緊懷里的手槍，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后，透過貓眼朝外張望。
兩個穿著修道服的身影，映入了視野。
真的是教堂里的人？奇怪，他們怎么會知道這里有人住？
“你好，我從后面看到樓上好像有衣服晾著，請問有人在嗎？”男人又敲了敲門。
青年在心里“啊”了一聲，開始反省自己的疏漏。
為什么教堂的人要找過來？是不是應該假裝不在比較好？
一系列念頭閃過他的腦海。
但是，對方說不定還會再來，如果真的是教堂的人有事過來，可能遲早還是會碰上的。
今后他們還要繼續住在這里，還要繼續去教堂領取和交換物資，不好對教堂的人表現得太可疑。
他想了想，又輕手輕腳地走向沙發，抬手搖了搖少女的肩膀，輕聲喚道：“小瑾，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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