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秋從渾噩中醒來，腦子一片空白。
目光定在一處過了十幾秒眼珠才開始轉動，但視線所到之處也沒過腦子，又回到正上方白色的天花吊頂上發怔。
傅云熙穿著無菌服進門就看見她睜著眼，心中一喜，疾步來到床前，“醒了？”
黎秋遲鈍地轉眸看向他，這個戴著面罩的人是誰？
“你……是誰？”
傅云熙身體一僵，沉聲而道：“秋，這玩笑不好笑。”
黎秋沒作聲，不是不想說話，是剛剛一開口就覺牽動了哪里，然后疼痛從四面八方涌上來，眉頭也不由蹙了起來。
這是被人給打了一頓嗎？怎么會如此痛？
床邊的男人突然俯下身來按住她肩膀問：“我是誰？”
離得近了可透過眼罩看清那雙黑眸，有個名字在腦中一閃而過，她脫口而出：“傅云熙。”肉眼可見的，男人神色松弛了些。
當“傅云熙”的名字印進腦中后，相關記憶也都回溯起來。與此同時，疼痛一點點聚集向腹部，也迫使她想起昏迷前的那一幕，所以，她是被刺中了一刀嗎？
腦中又浮現一事，喃聲而問：“那兩個護士的傷怎樣了？”
“都這時候了你還想護士怎樣？你自己命都差點沒了！為什么要把我推開？當時我雖然是背對著的，可是當那勁風襲來時身體會做出應激反應，就算反應不及也只不過刺中我背，斷不至于像你一樣傷得這么重。”
本不想責備，可聽見她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問護士，傅云熙就覺心頭窒悶忍不住把心里話說了出來。
但見黎秋擰了下眉沉思了一會，才緩緩說：“我那是本能反應。”
“本能反應”四個字直接讓他破防了，要怎樣的感情才至于不顧性命本能反應的去擋刀？沒法抱她，只得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澀語：“以后不要了。”
黎秋笑了笑說：“本能反應也控制不了。”
傅云熙低下頭輕吻她的手，隔著呼吸罩也感受到她的手很涼，忽然眼睛酸澀了起來。
黎秋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應該是跪在床邊的，把頭低埋在她的手上，隱約可見眼罩背后似乎有水。
遲鈍的腦子慢了兩拍才作出反應：眼罩里怎么會有水？
驀的心頭一震，那是……
她整個人都懵了，翻索腦中所有與他相關的記憶，除了他外公去世時有見他悲慟不已，其余時候從沒見過他情緒太過波動。哪怕是被陳冰困在陽市，他也表現得很淡定。如今，他跪在她的床前，輕吻著她的手，流下了眼淚。
忽覺心慌不已，她想縮回手來，可是從手臂到手指一點都使不上力。澀澀地開口：“你……別這樣，我都醒了就不會死了。”
傅云熙猛然抬頭，驚痛地看向她，“不許你說那個字！”
透過眼罩，黎秋看清了他那雙被水潤澤過的眼睛，心房似乎被什么給攻破而決堤了，眼角溢出液體來。
傅云熙慌了，連忙伸手去為她擦拭，口中忙亂地解釋：“我不是要兇你，我只是……秋，你別哭啊。”
他不說還好，越說黎秋的眼淚就流得越兇了。
也不知道自己突然情緒就決堤了，愛了這個男人半生年華，又如何見得了他跪在身前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