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秋在床邊的椅子里坐下，拉住母親的手，再次低語：“媽，我得回國了，那邊小風和小初晗都拜托了人在照顧呢。等下次來，我帶他們一起來看你，喚你一聲外婆好嗎？你聽了一定會開心的吧。”
余光中那原本閉著的雙睫顫動了下，黎秋自嘲地彎了彎嘴角，手指輕輕摩挲著那掌中的手，目光不由怔忡了起來。
“媽，我記得以前我的手都沒你的一半大，你還掰著我的手指一個一個數有幾個螺，可是我十根手指就只有一個，你說這代表了我聰明。自那后我也以為自己很聰明，可是聰明有什么用，還是免不得受那流離之苦。”
突的一滴淚從眼角溢出，落在了母親的手上，幾乎是立即那手驚顫。
黎秋苦笑出聲：“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來我一點都不聰明，不但不聰明還愚蠢之極。甚至到現在都想不通這是為什么？為什么明明我喚了28年的媽媽卻不是媽媽，為什么明明你沒中風卻要裝作中風的樣子？你還要裝到什么時候？”
手上陡然施力，指甲掐進皮肉中，幾乎立即黎母痛呼出聲，眼睛也睜開了。
只是那眼神中滿是驚恐：“小秋，你怎么會知道？”
黎秋抬起眼眸來，眸光中再無震驚，只剩一抹蒼涼：“六年多了，我始終都沒聽見過你出一聲，如今我幾句話你就忍不住了嗎？”
黎母驚覺中計，想再掩藏已不可能，支吾著開口：“我……我其實有苦衷的。”
“苦衷？”黎秋看著她，“是因為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嗎？”
黎母渾身一震，“你怎么知道？”
黎秋慘然而笑：“呵，又是這句，我怎么知道的還重要嗎？無論我知不知道現在也都在這里了，你就不能明明白白給我一個答案嗎？”
“答案？”
“不管怎樣，我也喚了你28年媽媽，你不該給一個答案嗎？”
黎母神色變了幾變，最后嘆了口氣道：“你要還信我，就說給你聽也罷。”
黎秋心中一緊，不再作聲。
“你是我跟你爸……”黎母縮了縮，改了口：“是我們夫婦在路上撞見的，當時你一頭撞在我們車上，頭破血流的，送到醫院救回來了。可你醒來后什么事都不記得了，也記不住自己父母的名字，我跟老黎結婚多年都無子，于是就動了收養你的心。小秋，我不騙你，我們是真心想要將你當女兒養大的，你想想這么多年我們可有虧待過你？”
“那你為何要在父親死后假裝中風癱瘓，又隱瞞我整整六年？”黎秋并沒有被黎母的示弱而折服，人是會成長的，只是這成長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
黎母聞言眸光閃爍，不敢看黎秋，“我得知你爸身故是真的萬念俱灰，當時……當時我真的發病了，只是后來醫治好了，然后我習慣了這種被服侍的生活不想改變，所以才一直瞞著你的。”
黎秋低笑出聲，只是笑意不達眼底，反而眼角有濕潤，她定定地看著黎母一字一句：“你覺得我會信這種漏洞百出的謊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