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萬道長途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劫后
  李啟等人當然也沒閑著,一眾人很默契,沒多說什么,只是打掃戰場。

  劫后余生,大部分人還是很慶幸的,只是有些死傷了兄弟,但戰場之上生死無常,這些軍士自然也都看開了。

  一開始,是集體打掃妖魔。

  等到在場再也沒有一個活著的妖魔之后,再開始打掃尸體。

  尸體分門別類擺放好,人族的被集中在一起安葬,至于妖魔們的,則被分揀,拆解出有用的部分,剩下的再一把火燒掉。

  還有一些軍士去安撫百姓,盡管已經拼死廝殺,但仍有數百人死亡。

  大多數都是被嚇到之后,四處亂跑,被踩踏而亡的。

  少數是被八品妖魔嚇死的。

  極少數是因為帶著其他人一起亂跑,把陣型都沖亂了,所以被軍官處決的。

  真正被余波波及到而死的,不過寥寥幾人而已。

  幾乎所有的余波都被軍隊擋住了。

  原本萬余人的軍隊,此刻幾乎折損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幾乎人人帶傷,眼神悲戚,但卻沒有停下手里的活兒,甚至還有專人去安慰那些百姓死者家屬。

  明明他們自己的兄弟才剛死不久,他們自己還沒有人來安慰,卻還得承擔這種事。

  一直到了晚上,戰場才打掃干凈。

  不過,打掃干凈還不算完,還得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做。

  這里的死傷太多,不能就這么走了,不然的話,這里將會成為一片以后的‘古戰場’。

  各類鬼魂橫行,陰氣匯聚,甚至有可能會建起一座鬼城,危害四方,若是誕生出一些鬼王之類的,那就給后來人帶去無數麻煩了。

  所以,軍隊決定在此處駐扎一夜,消除這里的煞氣和死氣,超度陰魂,送入輪回。

  本來做這件事的軍中巫覡已經戰死,所以李啟自告奮勇承擔了這個責任。

  而此刻,李啟就站在祭壇之上。

  在祭壇下方,是數以千計的,參與祭祀的軍士們。

  不通祭祀的張瀾站在旁邊,僅做這場祭祀的定海神針,在李啟的安排下,以自身正氣鎮壓邪祟。

  李啟站在祭壇之上,執香爐,誦真言,下方兵氣聚集,為他助威。

  這是祭祀戰死之靈的方法。

  戰場中的鬼魂,死前帶有強烈的殺氣,煞氣,非是凡類,現在更是以妖魔之靈居多,多數都橫暴無比,所以需要先將自家戰死兵士的魂靈呼喚出來,將他們先行超度。

  等到原地只剩下那數萬妖魔鬼魂的時候,再將其鎮壓,服從的就超度送入輪回,不服從的則就地打散,免得其危害人間。

  李啟在祭壇上,敲響金鑼。

  下方兵士則開始演武。

  卻見馬蹄卒步,滔滔曠曠,陣法變換,旝動而鼓,左抽右旋,疾若風雨,展現伐鼓之制。

  騎兵昂揚,槍隊獨整,血氣方剛。

  陣法一出,兵氣匯聚,卻見數千亡魂,在生前軍陣的感召之下,紛紛加入進來,一同演武,宛若生前。

  有些軍士看見已死的袍澤手足,甚至激動的眼淚直流,卻不敢聲張,只能憋著,更加賣力的演武。

  但李啟卻不能任由那些魂靈貢獻力量,雖然他們死后已經沒有神智,但匯聚兵氣仍然需要他們出力,魂靈本就是無根之水,耗盡了也就魂飛魄散了。

  所以李啟當即攝召度橋,卻見天光落下,有鬼差被李啟呼喚而來。

  鬼差現世,陰風陣陣,氣勢駭人,竟比沈水碧和張瀾加起來都更加強大。

  但那鬼差并沒有做多余的事,而是走向前來,對李啟恭敬一禮,接著不再做其他動作,而是標記魂靈,出離幽暗,將這些死去的英靈送入輪回。

  第一輪祭祀,完成。

  到了第二輪,李啟則不再敲鑼,而是打鼓。

  鼓聲隆隆,震三十里。

  接著,他拿起準備好的斧鉞,猛地砸下,砸到戰場之中。

  早已得到命令的軍士們,當即大喝一聲,煞氣迸發,只見翼茲威武,虺蝎遠出,擒魑摘魅,火烈具舉,就連兵氣上都染上了一層血紅,如流血狀。

  軍隊的殺氣和煞氣,在李啟的指揮下,邁著大步,舉槍揮刀,昂首挺胸,走向戰場處。

  軍隊大踏步踩在地上,好像是地震一般,直接踩在了埋著大量妖魔尸體的地面上。

  地底頓時鬼哭狼嚎,有東西好像在下面翻動,甚至血液破肉碎骨開始突破地面,想要爬出來。

  然而,李啟再度敲鼓,人身小天地的天地之氣相合,噴出雷電,震響四周。

  隆隆之聲響起,累累如連鼓。

  軍士們也大聲喊殺,濃烈的陽氣和煞氣混合在一起,將地底冒出來的陰魂鬼物嚇退。

  李啟再度舉手,左手引鼓,右手握錘,做擊之狀,相扣而音鳴,以氣剡鬼。

  李啟再敲一聲,以雷鳴震鼓,下方軍士大聲喊殺,與雷鼓相合。

  如此三遍。

  三遍之后,地底那些妖魔陰鬼再不敢作祟,乖乖被鎮壓在地中。

  鎮壓完畢,李啟推翻祭壇,放棄代表殺戮的斧鉞,再將鼓捶也丟下,大聲昭告妖魔陰魂,勒令其重返輪回,不得逗留。

  無數妖魔陰魂不敢不從,集合在一起離開,卻見無數陰魂匯聚成陰風,呼嘯而去,乖乖離開這里,去往地府了。

  不過迎接他們的不是輪回,而是受罰。

  生前若是沾染太多因果的話,前往地府的話,善因善果會得到獎賞,但惡因惡果,就須得償還自身罪孽,才能重入輪回,這是地府的規矩。

  每個人投胎的時候,都是孑然一身,身上必然是半點因果不存,所以善果當賞,惡果當罰,都得清理干凈才能進入輪回。

  此乃地之正理。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你要去輪回。

  你如果不去的話,會有陰差前來緝拿你。

  如果你強到陰差都拿你沒辦法,那輪回對你來說也就那么回事兒。

  只是那時候,如果有人來制裁你,那么,那個人肯定不是區區輪回那么簡單了。

  做完這一切,李啟長舒一口氣,癱倒在地。

  說實話。

  他還是頭一次主持這么大的祭典。

  一連串的安排,包括軍士們做的動作,他要做的東西,需要備什么材料,用什么禮儀,都需要他一一推敲安排,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

  不過,算是圓滿結束了。

  李啟剛剛倒下,張瀾和沈水碧就立刻上前來。

  只是張瀾看見沈水碧來了,就停了下來。

  還是讓人家自己人扶吧。

  他看著沈水碧將李啟扶起之后,才走上前去,先行鞠躬之禮,然后對李啟說道:“先生厲害,修為雖淺,有勇有謀,不僅救下這里十萬人性命,甚至還能主持萬人的祭祀,我所認識的一些八品巫覡都做不到,你卻能做到,當真是驚世駭俗!”

  李啟則連忙擺手,示意對方起來:“能幫上忙就好,前輩不必如此恭敬,我修為尚淺,不值——”

  “當然值得,救命之恩不提,先生還超度了數千袍澤,更是讓張瀾感激涕零,甚至于還鎮壓了這數萬妖魔陰魂,提前消弭了一座鬼城的誕生,不知道救了多少未來的人,如此功績,修為又有什么重要?先生功績與德行,讓張瀾拜服!”這位八品修士彎腰,恭敬的說道。

  李啟勉強站起來,卻見四周軍士盡皆俯首行禮,恭敬以待。

  李啟見狀,提高聲音,高聲說道:“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呢,百姓尚且沒有安頓,之后的行程也沒確定,諸位壯士不必圍在我這里,都去做自己的事吧!”

  這時候,卻見軍隊之中,一個軍官被眾人推搡上來,他走到一堆軍士前面,單膝跪下,對李啟抱拳,恭敬說道:“百林邊衛,白犀軍,拜謝先生義恩,救我袍澤,護我百姓,還超度我等手足魂靈,敢問先生姓名,白犀軍牢記于心,絕不敢忘!”

  然后,他馬上補充道:“大軍行動,無虎符不敢動,所以不敢以白犀軍的名頭承諾為先生效勞,但我等眾人解甲藏刀之后,俱愿為先生臂助!請先生收下我等信符,不敢說召之即來,但若是在千里之內,三日必至。”

  語罷,他以兵氣凝聚在一枚箭矢之上,箭矢上刻有銘文,想來只要激發,這箭矢就會呼嘯升空,給這兵氣的持有者傳訊。

  “信符我收下,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諸位都有職責在身,不必如此,百姓重要,還請去堅守職責吧。”李啟走向前,一瘸一拐的,接過那只箭。

  拒絕不太好,但他也并不求這些人回報,不如接下讓對方安心,此后不用便是。

  至于一瘸一拐嘛……

  沒辦法,主持如此宏大的祭祀,他虛了。

  祭祀也是有消耗的,這么一場下來,多少是有點累人。

  那軍官奉上信符,再行一禮,然后轉身,朝著張瀾也說了類似的話語。

  張瀾卻直接推辭,堅決不肯收。

  軍官沒沒辦法,只得再謝,然后帶著其他軍士,各自離開,前去完成各自職責去了。

  此時已經月上樹梢,李啟才終于坐下來休息一下。

  不過,休息的時候,他也沒閑著,而是看向張瀾:“張前輩,我看他們對你所說的話,好像你和這支軍隊沒什么關系,你不是他們的主將?”

  直到這時候,李啟才有空閑仔細打量這位八品。

  此人長相有些丑陋,連平庸都算不上,鼻子塌陷,額頭鼓起,還有些麻子,其貌不揚,身穿普通的黃色長袍,身后背著一個劍匣,不過似乎是空的,因為他到最后也沒有從里面取出東西來,里面應該是什么也沒有。

  但李啟自然不會以貌取人就是了。

  聽到李啟的文化,張瀾搖頭:“自然不是,和你一樣,我只是路過而已。”

  “前輩高義,路見不平,竟愿赴死一戰。”李啟肅然起敬,立刻拱手贊揚道。

  “何必如此作態,你不也是一樣?”張瀾笑道,有些好奇李啟的反應。

  “區別很大,我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若我是前輩,看見這般場景,絕對是默默記下那只妖魔的模樣,然后撤離,日后再報。”李啟坦誠的說道。

  他一直是這樣,不危害自身的時候,做好事沒什么問題。

  但如果是要拼命,那他就得斟酌一二,看看這事兒值不值得了。

  要是拼命也沒用,百分之百送死的局面,李啟肯定是毫不猶豫的跑路。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李啟可不會輕易把自己葬進去,做好事也得量力而行,他還有大好前程,可不能死在這些地方。

  李啟一直堅信,如果自己活著,那不管損失多少都能掙回來。

  他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不識字,話也不會說,身體沒練過功法,羸弱至極,但還是拼命活下來了,除了運氣之外,靠的就是這股信念。

  “哈哈,師尊也說,我確實是有些莽撞了,不過事已至此,哪里還有多想的時間?若是停下來觀察斟酌一二,恐怕就要有更多人死了。”張瀾回答道。

  “所以前輩這般做派才值得欽佩,比起我這般瞻前顧后,前怕狼后怕虎的做派,更顯得直爽磊落,這才是真義士。”李啟說道。

  張瀾則連連搖頭擺手:“莽夫之舉罷了,只做得打打殺殺的事情,哪里比得上先生這般機智?一出手便化解了危局,更是把事后諸多麻煩都料理的妥妥當當,這些都是我萬萬不能做到的。”

  李啟連連推辭:“斟酌再三,無非是膽氣不足而已,優柔寡斷之舉罷了。”

  張瀾正欲再說。

  但這時候,一旁的沈水碧說話了,打斷了兩個人的交流。

  兔子表情有些不解,她歪了歪頭,用疑惑的語氣說道:“那個……你們,互相貶低自己,吹捧對方,是覺得很好玩嗎?還是說,這是祭禮的一部分?”

  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疑惑。

  此言一出,兩個還在裝模作樣的男人頓時語塞,面色尷尬,表情微妙。

  “哈哈哈哈——”

  “哈哈哈……”

  然后,兩個人同時尬笑。

  尬笑到一半,發現對方做出一樣的反應,又只好訥訥的停止。

  一旁的沈水碧眉頭緊蹙,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迷惑。

  這兩個人,在干什么呢?

  看見沈水碧的表情,這下,兩個男人是真的樂了,于是真的放聲大笑起來。

  “好了,你也不必叫我前輩,既然我們一見如故,那便平輩相稱!”張瀾笑完,干脆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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