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天唐錦繡 > 第三千九十七章 江南不寧
    若皇位歸于太子,則雉奴性命無憂、榮寵如常;可一旦雉奴反奪皇位,太子已經東宮之內闔家老小哪里還有命在?就算雉奴沒有絕殺太子之心,一個廢太子也絕無可能得善終。

    皇權之下,人性全無,無論是兄弟手足,亦或是父子親情……

    雉奴就不該那么干。

    高陽、晉陽盡皆默然,顯然心里所想與長樂幾乎一致……

    氣氛極其壓抑,長樂微微失神,不知心緒飛去哪里,晉陽歪著頭,紅腫的眼眸瞇著,看上去有些困頓,唯有高陽公主小口小口的呷著茶水,心頭琢磨著局勢變化所導致的利弊得失,開始替太子以及自家郎君擔憂。

    身為李二陛下的女兒,自然知曉李二陛下在朝野上下的巨大威望,即便駕崩,但其“遺詔”之存在一定被視為最后的余威,踴躍效忠者不知凡幾。

    至于“遺詔”真偽……世間之事總是那樣,只要有人說那是真的,就一定會有人相信。

    一陣風夾雜著雨點敲打在窗戶上,發出噼哩叭啦的急響,宮女小跑過來將窗子掩好,小聲道:“三位殿下,夜深了,還是趕緊歇息吧,好生養一養精神,不然再熬下去要受不了的。”

    聞言,長樂從深思中驚醒,看了看身邊小腦袋一點一點打盹的晉陽,“嗯”了一聲,由宮女侍候著,與高陽、晉陽一同回到寢殿,簡單梳洗一下便和衣而臥。

    窗外風急雨驟。

    *****

    千里之外,長江盡頭。

    浩浩蕩蕩的江水自昆侖之巔崩騰而下,沿著華夏大地一路婉轉流淌,在匯聚了岷、沱、烏、湘等各條河水之后容量暴漲,穿山越嶺一瀉萬里,奔騰咆孝激流鼓蕩,奔流入海。

    華亭鎮便在江水入海之處。

    今日雨水淅瀝,氣候陰涼,房玄齡一身布衣直?,一手撐著雨傘,一手抱著孫子房菽,老妻盧氏也撐著傘抱著房佑,幾名家仆跟在后頭,漫步在碼頭河堤之上。

    盡管今日下雨,但碼頭上人流涌動、川流不息,無數河船、海船張起風帆填滿吳淞江的河道匯聚到碼頭,來自華夏各地、外洋各國的貨殖匯聚于此,而后或是運往內陸各地販賣,或是出海遠銷各國。

    諾大一座碼頭,就好似一處匯集財富的聚寶盆,為帝國中樞源源不斷的提供著無以計數的錢帛,支持著正在帝國各州府縣轟轟烈烈開展的基礎設施建設。

    與此同時,也將大唐的貨殖與文化向著海外不斷擴散,深深影響著所有通過大海與大唐相互通商的國家。

    一個曾經被視作“大言不慚”的“華夏文化圈”已經在慢慢醞釀、成型、擴張……

    房玄齡跟隨李二陛下征戰數年,又在中樞執掌國政十余載,論及對大唐帝國之貢獻,普天之下超過他的人沒幾個,故而時常以此自傲,睥睨天下英雄。

    以往也知曉自家兒子在江南創下好大產業,不僅水師橫行大洋無往不勝,華亭鎮市舶司更是日進斗金,促使大唐商業之繁榮更上一層樓。

    然則以往在中樞每日查看奏章文字,卻遠遠不及身臨其境所帶來之震撼。

    抵達華亭鎮之時,便被此地興旺之商業震驚失聲,再見到不遠處的水師軍港以及港內維修、在建的各式戰船,這才意識到自家兒子所創下的這一番基業是何等恢宏壯闊,睥睨當世。

    “阿翁,那艘船好大呀!”

    懷里的房菽早慧,已經能夠流暢的說話,正指著遠處河道上緩緩逆流而上的一艘巨大戰艦興奮不已。

    房玄齡抬頭望去,見到那戰艦有著不可思議的兩層甲板,巨大的船首斬開河水,數張巨大潔白的風帆高高鼓脹,推動戰船快速航行,二層甲板的船樓上一面“帥”字大旗高高飄揚,便知道這是皇家水師的旗艦,最新式擁有兩層甲板的“泰山”號,據說當兩層甲板船舷處的隔板打開,裝備的六十門火炮可以獨自面對當今天下任何一國的所有戰船……

    只是不知,這艘正在外海測試性能的超級戰艦何以在這個時候返回軍港?

    聯想到陛下駕崩,長安危機重重的局勢,一顆心難免提了起來……

    ……

    華亭鎮公署之內,剛剛下船的蘇定方便前來拜會房玄齡,作為自家“老大”的“老大”,這番禮遇并不為過。

    而房玄齡對于蘇定方這位大器晚成的水師名將也很是欣賞,兩人整治了幾個小菜,燙了兩壺黃酒 兩壺黃酒,聽著窗外雨水淅瀝,言談甚歡。

    “眼下倭國除去飛鳥京等數處有水師部隊駐扎的城市之外,各地亂象叢生,那些蝦夷人只對唐人保持尊敬、恭敬謙遜,對上倭人卻異常殘忍歹毒,每每數十上百人匯聚一處對倭人村莊燒殺擄劫,糾集上千人對倭人城池屠城之事也時有發生。”

    蘇定方極為感嘆,借助蝦夷人對付倭人是房俊當初指定的策略,犯不上為了馴服低賤的倭人而犧牲大唐兵卒的生命。因為倭人世世代代對蝦夷人施行殘酷的統治,侵占蝦夷人的家園,將蝦夷人整批整批的遷徙至冰天雪地的北島……然而蝦夷人得到大唐資助之后反抗倭人的態度之殘暴,卻已然令蘇定方吃驚。

    簡直猶如饑餓百日之后出柙野獸一般,虐殺倭人剝皮拆骨如同等閑,甚至有時烹食血肉談笑風生……其殘忍之處,令人瞠目結舌,不可置信。

    他也曾訓斥蝦夷人太過殘暴、有損天道,但蝦夷人卻不以為然,揚言當日倭人對蝦夷人殘暴之處尤有甚之,今日不過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那諸島之上,寡廉鮮恥、殘暴不仁,其民不知禮儀、不通教化,其父可**其女,其子可私通其母,至于兄弟姐妹更是混亂一氣,較之野獸尤有不如。”

    蘇定方搖頭長嘆,那島國之民在所謂“萬世一系”的天皇統治之下,半點人倫禮儀也無,齷蹉之處,甚至比野獸還要野獸,真真令人嘆為觀止。

    房玄齡見多識廣,卻也被蘇定方所言震驚,愣忡半晌,方才感慨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化外之民茹毛飲血,倒也不足為奇……”

    說到一般,卻是說不下去了。

    再怎么說,也不能將“其父可**其女,其子可私通其母”這種罔顧人倫綱常之事視為普通吧?

    簡直不可理喻……

    蘇定方鄭重道:“末將已經給京中去了奏疏,此等化外島民荒誕無道、寡廉鮮恥,若身在域外也就罷了,一旦其強勢興起,勢必給帝國帶來極大災難,故而無論倭人還是蝦夷人,都將持續不斷的給予殺戮,使其亡族滅種,永不可能成為我大唐心腹之患。”

    其實這也不難,房俊老早便已經制定下針對倭國諸島的計劃,甚至不用犧牲大唐兵卒的姓名,只需支持蝦夷人屠戮倭人,過幾年待到倭人頂不住了,再支持倭人反抗蝦夷人,甚或再從新羅那邊遷徙一些三韓人過來倭國,配發兵刃、支援糧秣,讓他們跟蝦夷人、倭人搶地盤……

    最后,遷徙唐人前來,以文明教化這些土人,將其同化、滅其苗裔,永永遠遠占據這些島嶼。

    而房遺愛所進行的,便是教化、同化這一步驟……

    兩人聊了一會兒倭國的奇談,房玄齡對蘇定方道:“你率軍滯留海外,如何知曉陛下駕崩之事?”

    蘇定方大吃一驚,失聲道:“陛下駕崩?!”

    房玄齡奇道:“你不知道?”

    蘇定方先是離席而起,在廳中面東而立,單膝下跪實行軍禮,面色凝重,口中呼道:“吾皇萬歲!”

    默哀片刻,這才起身回到座位,依舊難掩震驚之色:“末將身在海上,消息閉塞,哪里知曉這等天塌地陷之大事?陛下春秋鼎盛,雖然此前于遼東軍中負傷,但聽聞并無大礙,怎地就忽然駕崩了?”

    這個消息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房玄齡也自傷感,他與李二陛下君臣相得,情義深重,驟聞噩耗之時亦是悲傷難抑,不過似他們這等人物,對于生生死死早已看澹,如今已經回復過來,不會因此垂淚悲戚。

    人總有一死,或早或晚,如此而已。

    只是由此引發的險惡局勢,卻令他不能不珍而重之……

    具體李二陛下到底如何駕崩,房玄齡也只是從房俊的信箋上知曉一二,粗略解釋兩句,又問道:“蘇將軍既然不知陛下駕崩,為何率軍返回軍港?”

    蘇定方道:“這是水師的規定,吾等雖然馳騁于大洋之上,但根基依舊在陸地,在大唐的領土,若無陸地之支撐,再強大也不過是無根之浮萍,一陣狂風暴雨便即傾覆。所以個月都會有主力戰艦返回軍港坐鎮,同時聽取來自各方的情報,確保江南局勢安穩。而若是有所異常,則需要采取措施,力保華亭鎮不受動蕩波及。”

    房玄齡這才恍然,他以往并不牽扯華亭鎮市舶司以及水師內務,所以一直不知此事。

    正在此時,門外仆人入內稟告:“啟稟家主,外頭劉仁軌、席君買兩位將軍求見,說是有要事向蘇將軍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