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天唐錦繡 >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甘為鷹犬
    長孫沖有些無奈,誰愿意給人當鷹犬爪牙,四處殺人?盡管他對于高句麗人沒有絲毫好感……

    不過為了建功立業的大計,也只能隱忍。

    聽完淵蓋蘇文的話語,長孫沖并未急著離去,因為看樣子淵蓋蘇文似乎還有吩咐……

    果然,淵蓋蘇文頓了一頓,冷硬的面容有了一絲波動,只不過長孫沖看不出是沮喪亦或是后悔,只聽他幽幽說道:“先前商議議和之事,大唐皇帝那邊可有反饋?”

    長孫沖心說我也想促成議和啊,可是房俊那個棒槌河西之戰打得吐谷渾落花流水,一下子將李二陛下的心氣兒給激起來了,若是不能以摧枯拉朽之勢覆亡高句麗,如何能壓得過房俊的河西大捷?

    總不能一個皇帝傾舉國之力浩浩蕩蕩東征,最終戰功、影響還不如自己的臣子。

    對于好大喜功的李二陛下來說,那是絕對不可接受的……

    想要議和也行,但是必須得唐軍兵臨城下將平穰城圍得水泄不通,破城指日可待,然后淵蓋蘇文打開城門孤身一人深入唐軍營陣,跪在李二陛下面前才有可能求得一條活命……

    但是這話不能說,只得說道:“父親也曾給吾來信,言及陛下不斷召集軍中將領商議此事,反復權衡,卻尚未有定論。”

    雖然促成議和這間蓋世奇功是不能指望了,但是既然淵蓋蘇文問起這件事,就顯然他心中對于此戰已經抱定了悲觀之態度,認為敗局已定,所以才琢磨著退身之路。

    只要平穰城失陷,唐軍徹底覆亡高句麗,他長孫沖的功勛便是鐵板釘釘,定能夠得到李二陛下之特赦可以重返長安……

    淵蓋蘇文心機城府極為深沉,面上也只是一瞬間的表情變化,旋即便恢復平素冷硬之色,令人完全捕捉不到他的心思。

    沒有失望,也沒有沮喪,淵蓋蘇文微微頷首,道:“寫信催催令尊……眼下大敵當前,平穰城中各方勢力蠢蠢欲動,不復以往之安寧,汝為吾之女婿,乃可信之心腹,自當維護吾之權威? 若有人膽敢以身試法、搞陰謀詭計,不妨痛下殺手,任何時候自有吾為你撐腰……去辦事吧。”

    “喏。”

    長孫沖躬身施禮? 退出衙堂。

    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 衙堂之內光線有些昏暗? 淵蓋蘇文高大的身形坐在案幾之后,開始伏案處置公務。

    衙堂空蕩蕩的,三兩個小吏躡手躡腳的穿插其中? 顯得有些落魄……

    出了大莫離支府? 長孫沖帶著親兵策馬到了七星門外安鶴宮駐地,點起一旅精銳,又重新自七星門入城? 直奔王宮一側的宗府而去。

    他明白淵蓋蘇文最后那一番話的意思? 是想要讓他堅定不移的站在淵蓋蘇文一邊? 對待那些意欲挑戰淵蓋蘇文權威的勢力痛下殺手? 維系平穰城內之穩定? 免得那些人趁機上躥下跳? 攪合得人心惶惶,導致士氣大跌。

    長孫沖哂笑,這幾乎正合他意。

    眼下淵蓋蘇文已經意識到了戰局之危急,甚至料定高句麗必敗,之所以依舊在平穰城布置防務決一死戰? 只不過是為了最終之議和多增添一些籌碼罷了。

    所以這等情形之下? 無論自己做了什么? 淵蓋蘇文都會捏著鼻子認下? 絕對不敢將自己治罪。

    畢竟自己乃是淵蓋蘇文與大唐之間最好的中間人……

    自己只要師出有名,事后將理由找得充足,即便惹出了大亂子也可以自圓其說? 那么淵蓋蘇文就算再是憤怒也只能作罷。

    ……

    高句麗王族之宗府,乃是處置王族事務的衙門,地位崇高,權勢顯赫,所以其衙門就在王宮一墻之隔,距離王宮正門也不過數百步。

    長孫沖帶著一旅精銳兵卒抵達宗府門前,便下令將前后門盡皆堵死,數十騎繞著宗府的外墻巡邏,謹防有人 謹防有人趁亂翻墻逃走。

    布置停當,這才好整以暇的下令,命令麾下兵卒破門而入……

    自從當年榮留王意欲剪除淵蓋蘇文,反而于王宮之內被淵蓋蘇文所殺,扶立寶藏王即位,高句麗王室之威望便徹底墜落塵埃,國民再不復以往的尊敬。所以得到長孫沖的命令,盡管兵卒們知道這是高句麗除去王宮最為重要之地,且衙門內的宗廟供奉著歷代先王之靈位,亦毫不遲疑的上前將緊閉的大門撞開。

    “轟!”

    大門被幾個兵卒撞開,門后趕來查看情況的“宗府”官吏被撞得滾地葫蘆一般,這些人來不及爬起來,便連連呼斥喝罵。

    一個年輕官員快步走過來,身上的衣袍甚為華麗,說話的語氣亦是趾高氣昂,顯然身份高貴:“來者何人?可知這是何等地方,焉敢這般硬闖,不怕死么?”

    長孫沖瞅都不瞅他,只是隨意揮了揮手,大聲道:“宗伯高健衛里通外國、出賣國家軍機,本官奉大莫離支之命將其緝拿歸案,誰若敢當,視同同犯!來人,沖進去!”

    “喏!”

    身后如狼似虎的兵卒上前將這些“宗府”官員連推帶搡弄到一邊,如狼似虎的沖進去。

    一眾“宗府”官員大驚失色,他們阻擋不住兵卒,只能圍住長孫沖,怒叱道:“狗賊!焉敢以這等罪名陷害宗伯?”

    “汝不過一漢人賊子,被自家皇帝定為死罪,喪家之犬一樣的東西,亦敢在高句麗耀武揚威?”

    “閣下身世顯赫,奈何甘做那奸賊之鷹犬?勸你一句改過向善,吾等既往不咎!”

    ……

    數人在面前指著長孫沖的鼻子聒噪喝罵,他們怕淵蓋蘇文,卻不怕房俊,自覺乃是王族中人,如今大敵當前,淵蓋蘇文豈能為了一個狗腿子便嚴懲他們導致王族有肯能的反彈?

    所以罵得很過癮,將平素積壓在心頭卻不敢在淵蓋蘇文面前罵出的話語盡皆道盡,很是酣暢淋漓。

    長孫沖自然犯不上同這些人志氣,心忖不過是一些冢中枯骨而已,此戰過后,若淵蓋蘇文勝,自然威望暴漲順勢篡位,所有王族都將被他殺戮一空,清除多有的絆腳石;若淵蓋蘇文敗,也必然在破城之前將寶藏王一下的王族屠殺干凈,以免淵氏一族的子孫受到報復。

    橫豎這些人都沒幾天好活,何必置氣?

    他心態好,但是身邊的親兵卻紛紛怒目而視,這些人都是長孫沖自長安帶出來的,最是心腹親信,怎能無視長孫沖受辱?甚至有幾個將手搭上腰間佩刀的刀柄,只待長孫沖一聲令下便拔刀暴起,將這些辱罵郎君的人統統殺了。

    ……

    宗府一座花廳之內,剛剛在大莫離支府招惹了淵蓋蘇文的“宗伯”高健衛正與一個面龐微黑、膀大腰圓滿身英武之氣的青年對坐。

    一壺茶冒著熱氣,被高健衛執起將茶湯注入兩人面前的茶杯之中,而后抬手示意青年飲茶,自己也拈起茶杯呷了一口。

    放下茶杯之后,嘆了口氣說道:“淵賊勢大,吾等亦只能奮力鼓噪,使得平穰城內的權貴們能夠意識到跟隨淵賊只有死路一條,如此才能轉而效忠王上,與淵賊對抗。否則城破之日,不僅是王上之死期,亦是吾等王族盡遭屠戮之日。王子回去可稟報王上,臣奮力周旋,縱肝腦涂地亦不敢有絲毫懈怠,只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卻也不敢說什么篤定之語,以免害了王上。”

    英武青年正是寶藏王的次子高任武,聞言,忙一臉敬佩,感慨道:“淵賊操弄權柄、禍亂朝政,實乃高句麗千古之罪人!叔祖能夠不畏其權勢挺身而出,吾與父王盡皆感佩于心,永志不忘!只是叔祖還需小心才行,淵賊暴虐,動輒斬殺朝臣,萬一其惱羞成怒對叔祖不利,必然危矣!”

    敢在衙堂之上公然宣示淵蓋蘇文應當“還政”于高句麗王,這么多年就沒人敢這么做。

    上一個,是榮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