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天唐錦繡 > 第一百七十八章 悔之莫及
    回到府中,高履行驚魂未定。

    讓侍女服侍著沐浴更衣之后,便躲在自己的書房之中冥思苦想。想來想去,覺得這件事怕是隱瞞不住,后續有可能出現的變化會使得自己非常被動,搞不好就能將自己完全陷進去……

    尤其是程務挺最后那番威脅的言語,擺明了就是想要讓高家的勢力在即將來到的朝會上予以支持。

    否則,惱羞成怒的房俊指不定干出什么瘋狂的事情。

    但問題是,他固然是高氏的長子嫡孫,但是他如何能夠指揮那些父親留下的人脈?

    躲在書房里想了半天,只能硬著頭皮去向老爹坦白……

    ……

    “砰!”

    “哎呦……”

    一只精致的白瓷茶盞飛到高履行的額頭上,“啪”的一下裂開,繼而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高履行痛呼一聲捂住額頭,指縫間已經有殷紅的鮮血滲出。

    高士廉須發箕張、眼如銅鈴,以往的優雅風范全然不見,儼然一頭憤怒的雄獅,戟指罵道:“孽畜!吾渤海高氏威重一方、詩禮傳家,縱然國祚斷絕,亦受到渤海百姓之擁戴,朝野上下莫不敬重有加,何時做出過這等人神共憤、齷蹉腌臜之丑事?你你你,你要氣死老夫不成?”

    高履行跪在父親腳前,捂著額頭不敢爭辯。

    高士廉怒視嫡長子,心頭火氣翻騰,隱隱作痛。

    他是真的恨不能一刀宰了這個丟人現眼的東西……

    高家與丘家世代交好,自己當年與丘和更是情同手足、相交莫逆,歸附大唐以后守望相助、攜手并肩,這才使得兩家日漸繁榮、逐漸屹立于頂級世家之列。

    丘行恭與自己反目,固然使得自己心灰意冷退出朝堂,卻也在朝中爭取了很大一波同情,但凡明事理的,就沒有一個不是或明或暗的職責丘行恭忘恩負義、狼心狗肺。

    能夠站在正義的一方,使得丘行恭背負罵名,世人唾棄,縱然因為背叛而窩火,到底也能有一絲慰籍,輿論上自己占據了主動。

    然而如今高履行做出這等腌臜齷蹉之事……

    形勢立即就掉了個兒。

    反倒成了吾高家對不住他們丘家,玷污了丘家的名譽?

    一生好強、性情高傲的高士廉覺得自己受不了。

    尤為重要的是……

    “你是說,整件事都被房俊知曉,而且他逼著你簽署了筆錄?”

    “正是……”

    “糊涂!”

    高士廉氣得發狂,順手抄起桌上的茶壺照著高履行的腦袋就丟了過去,高履行嚇得伸手一擋,茶壺掉在地上,“啪”的一聲摔得粉碎。

    “你是不是豬油蒙了心智?干出那等傷風敗俗、世所不容之腌臜事也就罷了,豈能再給旁人寫下筆錄,供述自己所作所為?這豈不是將把柄送予別人手中,予取予求任憑宰割?簡直愚蠢透頂!”

    高士廉怒不可遏。

    高履行委屈爭辯道:“可是被人當場捉住……孩兒又能如何狡辯?再者說了,那房俊行事素來肆無忌憚,萬一惱羞成怒之下將此事捅開,那可就一丁點的回旋余地都沒有了。說到底,他將這件事拿住孩兒,亦不過是希望借助吾高家之勢力,助其進入軍機處,反正咱們高家也沒什么人選能夠與其競爭,利益上并不沖突……話說回來,縱然吾家作壁上觀,那房俊進入軍機處的可能也不小,這些時日他不斷聯絡朝中大臣,李孝恭甚至為了助其尚未赤膊上陣,將皇族之中一干親王、郡王都請到府中飲宴,酒宴之間放出話來,誰敢反對房俊進入軍機處,從此往后就與誰形同陌路……更別說馬周、岑文本之流,這些人同氣連聲,還有誰能阻擋房俊上位?吾高家縱使為其張目,亦不過是順時應勢而已,并無多少損失。”

    在他看來,反正房俊總歸是要上位的,那么高家從中推動一把又有什么損失?

    若是自己的丑事被房俊捅出去,那才是糟糕至極……

 &nb bsp;   高士廉瞅了瞅振振有詞的兒子,喟然嘆氣。

    “你這個蠢貨,真將房俊當作一個棒槌?那小子所有的恣意妄為、橫行無忌,都是裝出來的,城府深著吶!你以為若是當時拒絕他簽下筆錄,他就能將這件事捅出去?不可能!”

    高士廉緩了緩氣,不得不給自己的兒子分析一番:“你得想想,這件事捅出去之后,你固然聲名狼藉,吾家亦是顏面掃地,但是最受影響的,乃是皇家!你乃陛下之婿,當朝駙馬,做出那等丑事,讓皇家顏面何存?原本皇家公主的名聲就不大好,再發生這件事,你以為陛下還能忍著?屆時,陛下固然惱怒你做下這等齷蹉淫穢之事,但更會惱怒他房俊不顧皇族名聲、沖動莽撞!責罰是肯定的,尤其是這等攸關他能否上位軍機處的關鍵時刻,陛下惱怒之下予以封駁,他豈非竹籃打水一場空?”

    高履行:“……”

    娘咧!

    我怎么沒想到這一步?

    那棒槌為了上位軍機處,日夜謀劃四處串聯,豈能在這等關鍵時刻多生事端,惹得陛下不快?

    我還真是愚蠢啊……

    高履行想要撞墻。

    撞墻是不可能的,非但不會撞墻,精神一瞬間就支棱起來,歡喜道:“如此說來,吾家自然不必發動人脈,助其上位!娘咧!那棒槌居然誑我……”

    “蠢貨!你是要將老子生生氣死才肯罷休嗎?”

    高履行怒氣沖霄,狠狠喝罵。

    高履行有些懵:“父親不是說那房俊不敢將此事四處張揚嗎?既然如此,吾家自然不必被他脅迫……”

    高士廉搖搖頭,胸中怒氣似乎都消散許多,只能喟然一嘆。

    都說虎父無犬子,他高士廉雖然不是猛虎,但這么多年縱橫朝堂謀略深遠,能夠將渤海高氏于低糜之中經營至天下一等門閥,怎么也算是威重一方、城府深沉,怎地就生出這么一個蠢兒子?

    平素看著倒也精明,但是事到臨頭卻慌張錯亂、患得患失,致使方寸大亂。

    待到自己百年之后,將家業交付于這等蠢材,不知道會不會家道中落、門楣蒙羞……

    高履行看著父親的神情,心中惴惴,惶恐問道:“難道孩兒說的不對?”

    高士廉嘆道:“事發當時,你若一口否認,堅持不受威脅,那么房俊自然不干將你如何。但是現在……你寫下了那份筆錄,若是不助其上位軍機處,待到日后他隨時隨地都能拿出那份筆錄跟你算賬,只要他心情不好,你就得倒霉。過了這個關鍵的節點,他又豈會害怕因為折損了皇族名譽而遭受陛下責罰?那小子這些年,責罰受了不知多少,你看他何時怕過?更何況房俊愈來愈受到陛下重用,在朝中地位越來越高,陛下縱然責罰,又能怎么樣呢?”

    高履行終于聽懂了。

    說明白點,眼下正值軍機處即將設立、朝臣競爭進入軍機處的關鍵時刻,房俊絕對不敢肆意妄為,任何有可能惹惱陛下的事情都不回去做,但是過了這個關鍵的節點,那就還是那個恣意妄為的“棒槌”,只要他心情不好,隨時隨地都能拿出那份筆錄,將他高履行名譽掃地……

    自己這是被房俊吃得死死的。

    高履行悔得腸子都快青了,正欲開口,忽聞外頭有仆人道:“啟稟家主,宮中王總管前來,說是奉了陛下旨意,請大朗入宮一趟。”

    “啊?!”

    高履行激靈靈打個冷顫,嚇得魂兒都快飛了,疾聲道:“父親不是說那房俊不會將這事捅出去嗎?完了完了,那房俊果然惡毒,陛下肯定就是為了這件事宣召兒子入宮,吾命休矣……”

    “閉嘴!”

    高士廉恨鐵不成鋼,怒叱道:“你坐下那等腌臜事的時候,怎地就不考慮后果?如今倉惶恐懼,怨得了誰?先不說陛下宣你入宮未必是為了這件事,就算當真是這件事,那也不一定就是房俊捅出去的。‘百騎司’偵查京師消息,護衛京畿安定,說不定就是被‘百騎司’得知此事,這才上報陛下。”

    高履行惶急道:“那還不是一樣?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