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天命為凰 > 第1668章 云姒折返,大災之年
  “什么?”南絳像是沒有反應過來。

  云令政面色淡漠,再問:“是蕭天策死了,還是鸞徽?”

  如遭雷擊一般,南絳身子狠狠一震。

  “你怎么知道!”

  云令政看著爐子上的熱水。

  外面冰天雪地,騰升的蒸汽,熏染了他清冷俊逸的五官,將他襯的分外冰冷:“意料之中的事。現在外面的世道這么亂,人命,不值錢的。”

  南絳不知道他怎么說出口的。

  鸞徽是跟隨他多年的人啊!

  “你不傷心嗎?”南絳顫抖著聲音問。

  云令政垂眸看向了南絳:“等你到了我這個位置,每天看的死比看見的生多,你就不會傷心了。”

  “蠢笨的人不會傷心,聰明的人走的快,來不及傷心。你會傷心,會因為這些事情困在其中,是因為你聰明,但是又不夠聰明,不上不下,痛苦又找不到合適的辦法自救。”

  南絳閉上眼,又緩緩睜開。

  云令政看著南絳,說:“我父親走了,你可想要去送送?”

  “什么?”南絳怔愣了一瞬。

  云令政道:“死亡是很正常的事,稀松平常。位高權重者一時的死會為人所記得,位卑者的死,會被當成麻煩事,草草了事。”

  “將來,你我也會死,早晚的事情。”

  他說這些的事情,神色自若。

  短短幾天的時間,他已經將軍中,邊城的一切搭理的清楚明白。

  他是個很好的軍師,很好的文臣。

  只是,軍師謀局不入局,將軍列陣要入陣。

  云令政抬眼看向了站在外面的蕭天策,隱約之間,云令政對著南絳開口:“你這般接受不了死亡也不適合跟蕭天策在一起。他是軍將,這次的戰爭死了很多人,很多人。將來有一天,他可能也不會例外。所以,離他遠些吧,南絳。”

  他的情緒不是很高。

  說完這些,示意了馬車過來。

  南絳站在云令政身后。

  他身量很高大,一身雪白大氅,比外面的雪更冷。

  南絳有些恍惚的開口:“怎么才能像你這么冷血呢?”

  以往聽見這種話云令政會不屑,會無視。

  今日,他看著南絳道:“等你身上背負足夠多的時候,等有比生死還重的事情等著你的時候。”

  他出去了。

  迎著雪。

  可是卻轉身,看向了還在溫暖之地的南絳。

  他沖著南絳伸出手:“走吧,南絳。”

  南絳呆愣了一瞬,踏出門去。

  大雪紛紛,落在他們的頭頂。

  這樣的關頭,云令政想起一句話。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只是,他這樣的人生,怕是無法跟任何人同白頭的。

  思緒到此,云令政反手握住南絳的手腕,拉著她,引著她一直朝前。

  他們都沒能到帝都。

  云霆風當初將蔣淑蘭送去大周找云姒,自己留下來跟云承祖一起對抗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會有這么一天。

  他死的很安靜,是精力耗盡。

  畢竟這一場大戰,所有人都忙,都需要糧草周轉。

  若是贏不了,全家都要被抓回去,逃不過一個死。

  他盡心竭力了,死在了大勝之后的第十天。

  天,亮了。

  “啪”的一巴掌,打的剛回來的云令政偏過頭去。

  蔣淑蘭滿心歡喜的從大周趕回來,想要見一見云霆風,他們相互陪伴了半輩子,從落到興,再到落。

  如今,她只能看見他的一座孤墳。

  “那是你父親啊你個逆子!”

  蔣淑蘭滿臉眼淚,怒不可遏,又是悲從中來。

  漫漫大雪,她甚至都找不到那墳是在哪里。

  “生你養你的父親,他死了之后,你連一個體面的葬禮都不給他。他生前盡心盡力,死了之后,你就這么草草了事了?你對得起你父親嗎?你對得起云家的列祖列宗嗎!”

  幾乎是嘶吼。

  在這前城主的府衙內院之中,蔣淑蘭搖搖欲墜。

  她為此,甚至還帶來了一百二十多歲的韓仲景,就因為兩人還算是聊得來。

  她還帶來了許多吃的,想著給相伴半生的人,做一頓好飯。

  他應該很久沒有吃家里的味道了。

  沒了,現在什么都沒有了。

  “你去把你父親找出來!你要給他大葬。他不能在這種地方,成無主孤墳。我帶著他上帝都,我要將他安置在云家的祖墳!”蔣淑蘭怒吼。

  云令政面色淡漠,垂眸看著外面的暴雪:“這次大戰,死了很多人。不只是我們一家,沒了父親。很多人家,流離失所,很多孩童,父母雙亡,成為孤兒。”

  “你帶著他上京,你怎么帶?拿什么帶?是不是分軍隊人馬給你?”

  蔣淑蘭不敢相信他口中會說這種話。

  “只要天下不合為一,還會有更多的人死。父親為了今后不再有人死,而先身士卒。今日莫說是父親,他日我死,也可給我一座孤墳,或將我棄之,隨水飄零。”云令政收回眼,看向了蔣淑蘭。

  蔣淑蘭吃驚的看著云令政:“對你來說這么難嗎?只是讓你分人出來讓我把你父親帶回去,對你來說,都這么難嗎?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呢?”

  “你跪下!”

  她失聲怒吼。

  南絳上前,扶住蔣淑蘭:“伯母,你不要生氣,你先冷靜下來。”

  “我怎么能冷靜,死的是我的丈夫。我的兒子,我跟我丈夫的兒子,在他自己親爹死了之后,隨手將他埋葬,連墓碑都沒有立,你要我怎么冷靜啊?”蔣淑蘭哭的幾乎都要背過氣去。

  云令政只回頭看了蔣淑蘭一眼,便轉身離開。

  蔣淑蘭喊著“站住”,一時怒上心頭,直接暈了過去。

  蕭天策沖上來,質問:“為什么要這樣?分人馬出去,把自己的父親安置去,怎么了?”

  云令政抬手,手上落了許多的雪。

  這是一場暴雪。

  會死很多人。

  他不能因為自己的私欲,就將士兵調去。且不說現在是大戰重建之后,需要人手,死的也有不少軍將。

  且看馬上要來的大災。

  他開這個頭,以權謀私,否則下面的官員,就不會在聽他的了。

  當權者,唯有鐵石心腸,比下面的任何一個都干凈,方能在亂世亂局之中,震懾四方。

  蕭天策被氣的轉身就走。

  云令政看著掌心積蓄的雪,緩緩握緊拳頭。

  再睜眼,他仰頭看天,低聲開口:“與天斗,其樂……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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