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城卻并未注意到趙雪柔滿臉的柔情，他只是心不在焉的低頭吃著碗里的大蝦。
他并不在意趙雪柔說的那些話，他只是在想投影的事情。
忽然，他抬起頭，看著喋喋不休的趙雪柔，冷不丁的開口問道：“對了，我……我們有沒有從大學就保留至今的東西啊？”
趙雪柔先是被嚇了一跳，手中的筷子應聲落地。
她本以為是自己的碎碎念，把江城搞煩了，所以下意識的后退了一些，順勢閉上眼睛，迎接著那可能會到來的巴掌。
但是在聽到江城的問題后，趙雪柔再次睜開眼睛，半帶著疑惑的開口道：“嗯？怎么忽然問這個？”
還好，她對江城的改觀沒有變，只是生理性的條件反射，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
江城也注意到了她的恐懼，只是微微低頭，將這一切從心中抹去，假裝不經意的繼續問道：“就是隨便問問而已，沒什么的，你要是想不起來也不用跟我說。”
“當然想的起來了！”
趙雪柔自然不想放過每一個能跟江城親密接觸的時光，所以努力的回憶著之前的所有，笑著開口道：“怎么說呢……我這猶豫，不是因為想不起來，就是因為太多了！”
“哦？”
江城也難得的笑了一笑，低頭把嘴里的芹菜咬的嘎吱作響，悶悶的問道：“那你跟我說說吧，我都有點記不得了。”
“記不得……”
聽到江城的一番話，趙雪柔眼中閃過了一絲失落。
但她很快將這份失落壓了下去，繼續轉為開心的笑顏，順便把海豚刀捏在手中，轉而打開了那瓶紅酒，語氣輕快的說道：“沒關系！你記不得，我都記得很清楚，我給你回憶就好啦！”
“誒，對了。”
趙雪柔沒有著急說以前的一切，只是將旁邊架子上一個都已經落了灰塵的分酒器拿下來，轉身進了廚房：“嘿嘿，這當年你送給我的分酒器，終于是用上了，這瓶酒也終于是開了！這個你還記得嗎？”
趙雪柔臉上的笑容十分明媚，朝著外面餐桌旁的江城展示了一下手中的分酒器：“這是我們結婚第一年，紀念日的時候你送我的紅酒，我本來打算等升職了，拿出來慶祝一下，不過現在喝也還是很合適的。”
“嗯，紀念日……”
江城心中閃過一個小小的念頭，但他臉上依舊不動神色。
“來，你也嘗嘗。”
擦干分酒器上的水漬后，趙雪柔也從架子上取下了兩個高腳杯，一個放在自己面前，一個放在江城面前。
酒液灌入分酒器中，晃動的液體在玻璃上留下點點光暈，湛紅的顏色襯的趙雪柔臉色格外嬌嫩。
趙雪柔鼻尖微微聳動，嗅聞著這芬香的液體，有些陶醉的閉了下眼睛：“確實好香啊，口感應該也會很好吧？”
“嘗嘗。”
江城只是吐出了簡單的兩個字，也順勢接過了分酒器：“我來吧。”
看著面前男人難得的為自己做了些事情，趙雪柔的臉上也是滿是詫異，這種詫異，瞬而轉化為了滿腔的柔情，讓趙雪柔開心得不得了。
她直接端起酒杯，笑著朝江城的方向舉了舉：“來，我們一起喝一個吧？”
平日里，趙雪柔對江城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少喝點”，像這樣主動勸江城喝酒的時候，少之又少。
看得出來，她今天是真的很開心了。
腥紅的酒液順著她好看的唇齒流入喉間，嘴角還不小心滲出了兩滴。這兩滴紅酒，順著她的光潔的脖頸一路滑到胸口，看起來誘惑萬分。
可江城只是默默的轉移了視線，朝著另一個方向飲下了杯中酒。
不得不說，這酒確實不錯，入口柔而不澀，甜而不膩，充斥著濃郁的果香，還有些微微的玫瑰香氣。
喝完一杯酒后，趙雪柔的神情變得更加溫和。她隨手扯起一張餐巾紙，擦了擦嘴角的痕跡，而后坐回到了江城的正對面，笑靨如花：“誒，對，你記得那個相機嗎？就是你大學時候兼職兩個多月才買的那個。”
“啊，相機，怎么了？”
江城只是隨著她的話題往下應和。
趙雪柔似乎有些酒精上頭，起身動作夸張地比畫著：“哈哈哈，你不會忘記了吧？當時你花了整整兩個月的兼職工資，咬著牙才買了那臺相機，你當時說什么，要培養攝影愛好，讓我當你的終身模特，走到哪兒就拍到哪兒！”
說著，她還比劃了兩個拍照的姿勢，笑的更是眉眼如畫：“哎呀，想到當時你那副認真的樣子，我就覺得，年輕真是什么都敢想，好玩死了……”
“那后來呢？拍了嗎？”
江城放下筷子，微微晃動著杯中液體，瞇著眼的看向趙雪柔的方向。
在燈光下，她精致小巧的臉蛋好看的不得了，喊著水光的杏眼更是明艷動人。所謂的“燦如春華，姣如明月”，不過如此。
江城看得有些出神，卻也猛地回神。
不能多看，注意身份……
他不斷地在心中告誡著自己，轉而將眼神逃避的更遠。
“拍了啊！”
一想到當時的場景，趙雪柔更是笑得停不下來，她前仰后合的站在客廳，描繪著當時的場景：“當然拍了，你有多軸，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啊？只不過，拍的是真丑啊……”
說著，趙雪柔捂著通紅的小臉跑到江城面前，嬉笑著托腮：“你看，我就算長得不是特別好看，但起碼也算是普通人當中的中上游了吧？當時在你的相機下，我簡直就跟個鬼一樣，一百張照片都挑不出一張好看的，真的是，全是廢片！”
“……好。”
聽著自己的大段黑歷史，江城也沒辦法直面一切，有些逃避的垂下了眼眸。
趙雪柔則是咯咯地笑著，在客廳里一邊轉悠，一邊喝著紅酒：“哦對，還有，有一個小包，在我臥室梳妝臺的抽屜里一直放著。”
“什么包？”聽到新的東西出現，江城也稍微打起了些精神。
雖然這樣找東西的效率極慢，但再怎么也能獲取到一些線索，也算聊勝于無吧。
“就是你給我親手織的啊！”趙雪柔歪頭，笑意盈盈的看著江城：“當時你說，你花了好幾個通宵，在宿舍里熬夜給我織出來的，雖然說你笨手笨腳的，織出來的成品基本上不能看，但我知道，心意才是最貴重的，所以我一直珍藏到了現在！”
說著，她直接小跑進了臥室，把那個丑丑的小包重新拿了出來，視若珍寶的捧在手心：“沒關系，就算不好看，我也不在意，當時我跟我身邊姐妹全部炫耀了一圈，她們還說我是戀愛腦，讓我去買保險，哈哈哈！”
趙雪柔的臉色越發通紅，甚至連脖頸和前胸都粉紅一片。
看到她這幅不太清醒的模樣，江城趕緊開口道：“你是不是酒精過敏啊？你少喝點……”
“沒事！”
趙雪柔大大咧咧一揮手，瞇縫著眼睛笑著道：“今天開心！肯定是要多喝一點的！嘿嘿……”
說著，她就徑直跑到了沙發旁，赤腳跑過的瓷磚上留下一排小小的水汽。
趙雪柔看都沒看，直接就倒在了沙發上。還好沒有摔倒在地，只是重重的栽進了柔軟的沙發中。
“你慢點。”
江城看她這幅小女生般的撒嬌模樣，有些無奈的扶了下額頭：“別摔到了。”
他不想上前去干涉她，可趙雪柔一直搞這樣的危險動作，還是讓江城有幾分擔憂的。
不過，趙雪柔躺下后，也安分了不少，只是繼續晃悠著手中的紅酒杯，喃喃的開口道：“還有，我記得，那年在科大櫻花樹下，你送我的第一支口紅，雖然不貴，顏色也不是很適合我，但你說，那是你做了很多功課、跑了好多家專柜才買到的顏色。”
“還有我們的第一對戒指，雖然不貴，也只是普通的銀戒指，但是我偷偷在內圈刻了我們的名字縮寫，不知道你最后有沒有發現我的小心思。其實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喜歡上你了。就算最后你連個鉆戒都買不了給我，我也愿意嫁給你。”
“還有還有！我給你買的第一條領帶，到現在還好好的收著呢！你總說不喜歡太張揚的顏色，所以很少戴。但那條領帶的金線其實是我手織進去的，為此，我還給手指頭戳了好幾個傷，哈哈，之前不想告訴你，是怕你心里過意不去，但我現在只想幫你回憶起我們的所有！”
“哦對，還有我床頭柜里放著的那個紀念幣，那是我們結婚以后，度蜜月一起去的天文展覽館。當時我說很喜歡飛馬座，你就給我搞了這個紀念幣。”
“還有好多，好多，都是我們的回憶……”
說到這里的時候，趙雪柔的眼皮已經撐不住了，開始緩緩往下耷拉。
不知道是一天的工作讓她身心俱疲，還是酒精的催化作用，她躺在沙發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江城還以為趙雪柔睡著了，就躡手躡腳的走進臥室，從柜子里拿出一條小毛毯，輕輕搭在她的肩頭。
路過那扇不大的落地窗時，江城恍惚間看到，外面的燈火闌珊。
此時，夜色已深，只有東邊的幾顆明星還在乍現著光輝。大地伴隨著融融月色，緩慢地悄然沉入一片溫馨的夜色之中。而燈火明亮之處，正是家家戶戶都在其樂融融的繁華都市。一排排的路燈點亮，布滿在滿是行人的大街周圍。
這城市似乎浸泡在了光的海洋中。
而諸如江城趙雪柔的青年男女們蝸居在一個個小房子內。他們互相慰藉取暖的時候，會相擁在一起，抵擋著鋼筋混凝土架構中傳來的冰冷。
要是一個人生存在這世界上，該有多孤獨啊……
也不知為何，江城拿著毯子，站在昏暗的陽臺中，看著遠處的一切，心中忽然涌現出一股莫名的孤獨感。
但他重新回過神來，也不再憂慮這些莫須有的情緒，只是拿著毯子回到了趙雪柔的身邊。
剛才趙雪柔所說的一切，他都已經記在心中了。等明天空閑下來，且趙雪柔不在家的時候，他會一一進行排查的。找到投影這件事，已經刻不容緩了。
他拿著毯子回到沙發邊，剛打算給趙雪柔蓋上的時候，卻被她忽然回過身來的動作嚇了一跳。
趙雪柔的淺瞳里似乎帶著絲絲水汽，為她那張紅撲撲的小臉上添了幾分楚楚可憐。她只是伸手捉住了江城的手腕，眼眸如絲般在他的身上糾纏，最后，櫻唇緩啟，帶著酒氣的吐出了幾個字：“老公，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她躺在沙發上，正面朝上，雙腿交疊在一起的同時，掩住了身姿的綽約。頭頂的白熾燈明亮的打在她原本瓷白的皮膚上，更是讓酒精催化下的透紅的血色昭然。
聽到趙雪柔的問題，江城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低下頭的同時，不動聲色的將她的手從胳膊上扒拉了下來。
他把手縮了回去，有些嘆息的默然開口：“什么日子。”
“……沒事。”
趙雪柔也是一愣，好看的眉眼間閃過一絲恍惚，最后變成了十足的失落，流進了眼底。可即便她難過的想要哭出聲，也最終是自己消化掉了所有的情緒。
今天還是挺開心的。
她不愿意掃了所有的興致。
再說了，江城記不住這些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她不能因為他稍微有了一些改變，就開始對他要求這要求那的，不顯示。
再退一萬步說，人的改變本來也不是在一朝一夕之間的，他就算在朝著一個好的方向去改變，也得需要一些時間吧？
想到這里，趙雪柔只是將臉轉了過去，用毯子包裹住自己的同時，偷偷的抹去了眼角的一絲晶瑩，再強打起精神對江城道：“我好像有點點不舒服，我得……稍微躺一下。”
“嗯。”
江城沒多說什么，只是沉默的坐在一旁，眼神放空的看著遠方的高樓大廈。
過了會兒，他忽然起身，朝著陽臺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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