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曇頁漫卷 > 第99章 廣玉蘭生的那樣高
  對于男友的拆臺,朱迪有些不高興,她壓低了眉眼,小口飲著杯中的咖啡,時不時往范慈恩的方向撇去一眼,看得出來她也很期待能得到對方的原諒。

  到底不是什么罪大惡極之人,之前的所作所為也均是出于一種對于優秀的女生的嫉妒。

  摔傷后入院的那幾天時間,朱迪頭疼的厲害,檢查結果出來,就如藺醫生之前說的那樣,有腦震蕩的癥狀。她惡心想吐,腦袋還暈乎乎的,盯著頭頂的天花板想了很多,剛受傷的時候,整個人都處于一種無措倉惶的狀態。

  范慈恩的光明磊落,不拘小節,就越發襯著她陰暗小氣。

  從前朱迪并不是這樣的人,她也是枝頭上高不可攀的那朵嬌艷的花。

  她覺得自己的思想有些走偏,好在還有機會給她改變,況且男友一直陪伴在她身邊不離不棄,也給了她莫名的底氣。

  “這些都是我對你的賠償,你就收下吧。”以前的那些糾葛,就讓它隨煙塵遠去。

  范慈恩想了想,還是決定收下這份重禮,畢竟這是朱迪的一番心意,“好吧,那我收下了,謝謝你,以后你來京市可以找我一塊玩兒。”

  “當然可以了,不過我平時比較忙,不一定有時間。”朱迪明明很高興,卻還是嘴硬地推辭了一下。

  工作人員在開始檢票,電影的劇情果真和宣傳片一樣無聊,看了沒幾分鐘,朱迪就在旁邊呼呼大睡起來,她男友倒不覺得丟人,還從包里給她拿出一個遮光眼罩,免得熒幕上的光亮閃著她的眼睛,影響睡覺。

  不過就她已經打起呼嚕的睡眠質量,應該不會被這點小事給影響到。

  那一手提包的礦物質顏料讓范慈恩有些為難,礦物顏料是用天然礦石經過選礦、粉碎、研磨、分級、精制而成,古代畫家在繪畫時用色較為考究,所以通常都是自己動手制作,原料更為地道。她剛才看到了玻璃瓶里裝著的都是礦石原料,并非是已經研磨精選出來的顏料。

  恐怕是為了讓范慈恩擁有和古代畫家一般的體驗,可是她本人只想說,倒也不用那么的附庸風雅,處理礦物質原料還是蠻復雜費功夫的……

  眼角忽然看見旁邊的光亮閃過,唐梵快速回復消息,隨后鎖屏。

  “是關于甲骨文拓片數據庫的事情。”他見身邊的女孩好奇,便簡單解釋了一句。

  甲骨文拓片數據庫是葛老師和唐梵他們一直在促進的一個項目,也此他們跑了很多次流程,看樣子又是發生了什么狀況。不然他才不會在電影開始后還玩手機。

  范慈恩擔心是有什么急事找他,于是壓低了聲音說道:“你要是有什么急事就先走吧,反正這個電影也不好看,待會兒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至于被子那些東西,我買了之后可以讓店員幫忙送過去。”

  孰輕孰重,她還是分得清的。

  確實是葛老師發消息給唐梵,見狀,他也就沒再推辭,轉身和朱迪男友再三囑托,麻煩對方照顧一下范慈恩。

  “你放心,其他事情我幫不上忙,但這事我還是可以的。”

  看著對方那充滿睿智的眼神,唐梵很顯然不太相信,可眼下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再加上范慈恩和他們本就是同班同學,應該是值得信任的。

  四人索性一塊兒出了影廳,朱迪催促他趕緊走,“商場里有這么多人,我們也不能把她賣了,你還是早去早回吧。”

  她這話雖然不中聽,但還是挺對的。

  唐梵把范慈恩推到賣床上四件套的地方,才匆匆離去。

  等人走后,朱迪湊上前來,一副高深莫測的說道:“我剛才就想起來一件事兒,只是礙于你男朋友在,我就沒好意思說。”

  到底是什么事兒,至于讓她這么謹慎?范慈恩好奇的看著她,并不認為自己有什么秘密被朱迪拿捏了。

  “我上次在機場看見你爸了,當時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很年輕的女人……”

  直到回去的路上,范慈恩都在思考朱迪和她說的那個秘密,父輩的情感問題,她向來是不太關心的,只要不突然冒出個什么兄弟姐妹來跟她爭奪家產就好。可那個女人,好像不得不提防一二。

  不知不覺間,天已經快黑了,賣東西的店員提著四件套跟在她身后,偶爾開口問上一兩句,看樣子之前還沒來過這個校區。

  “好漂亮的玉蘭花。”

  范慈恩順著店員的視線看去,原來兩人已經走到了宿舍樓附近,那一樹紫色玉蘭在將黑未黑的時候,看上去比白天里多了一層魅惑,就像是經歷過風霜的成熟女性,身上散發著一股濃郁的誘人魅力。

  樹下兩個人鬼鬼祟祟的好像在伸手去夠玉蘭花,其中一個人蹲下,另外一個人踩著他的肩頭,然后底下的那個男生站起身,互相配合摘下了一朵嬌艷的紫色玉蘭花。

  男生們發出歡呼聲,只是還沒來得及高興多久,就見遠處有保安手持鐵叉子追了上來,邊跑還邊在喊:“你們幾個小崽子還厲害的很!”

  那兩個偷花的男生拔起腿就跑,他們似乎知道年過五十的保安大叔追不上他們,就在附近和保安兜圈圈,一個長發漂亮女孩懷里抱著書走來,男生們隨手把玉蘭花送給了她,引得周邊圍觀的女生們一陣起哄。

  “加個微信好友?”

  男生們被追的滿校園跑,仍然不忘和長發女生討要聯系方式。

  范慈恩覺得很有趣,她之前刷到過一個短視頻,其中配的的文案是——“他說給我的玉蘭花是下課路上隨手摘的,可廣玉蘭樹生的這么高。”到底是花開堪折直須折,還是愛護環境做個真君子?少年的情意與花瓣互相糾纏,誰也說不清楚。

  店員好笑地說道:“一片花瓣就香得發臭,也不知道他們摘下來做什么。”

  “或許就和愛情一樣,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范慈恩感慨道。

  比她年長幾歲的店員在她頭頂輕拍了一下,“年紀這樣輕,別想太多,去享受生活就好了。”

  兩人說話之際,有人穿越人海而來。

  青年的身影漸漸走近,從一個小墨團,演變成了一幅巨型人像圖,春季的夜晚還有些寒氣,他的額頭上卻冒著熱煙。

  “那邊的事情解決了?”范慈恩示意他彎下身子,然后用紙巾替他擦去額頭上的細汗,應該是小跑了一段路才出汗的。

  唐梵被她擦得心癢癢,掩飾性地拿紙巾自己擦汗,“把甲骨文相關數據都傳過去了,應該沒什么問題。”他惦記著范慈恩這邊的事情,所以提早走了,辦公室里還有幾個人在忙活著呢。

  店員見有人來了,便把她買好的東西都交給了唐梵,反正已經到了宿舍樓下,就不再這兒久待。

  “你吃過飯了?”唐梵提著東西,又有好幾滴汗水順著發尖落進他的衣領里頭,他胡亂地擦了幾下,準備幫她送到宿舍里。

  范慈恩招手讓他過來,彎下身子,愣神之際,似乎嗅到了花園中那股芍藥的香氣,他唇瓣抿得死緊,避開那雙杏仁眼,和那艷若花瓣的臉頰。

  剛讀大一的時候,宿舍樓下經常會有許多纏綿不舍的情侶,每次從他們身邊路過時,都會忍不住臉紅,黑夜成為了這群充滿朝氣、荷爾蒙爆棚的年輕人的最好遮掩物。

  他在這一瞬想過很多規訓的話,譬如:“我并不反對關起來門來的親密,像這種在公眾場合示愛的行為,并不符合我的教養。”

  唐梵剛要開口說話,就被那朵芍藥花撲了個滿懷,腦海中的那根弦瞬間崩斷,他只能下意識地摟著她的腰肢,感受著近在咫尺的呼吸。

  她這是在做什么?唐梵不敢多問,整個人僵硬的像是一塊鐵,被她接觸到的皮膚卻燙得快燒開了。

  范慈恩猛地抬頭,撞上了青年的下巴。

  一個捂著腦袋,一個捂著下巴,四目相對,除了那點陡然生起的旖旎外,就只剩下尷尬了。

  “小心坐好,別亂動。”唐梵嘆了口氣,不用看也知道下巴青了一塊,他無奈地語氣像是在哄小孩。

  范慈恩眨了下水靈的眼睛,盯著他的唇角。

  她往前一步,帶著青澀懵懂地貼上那一點,有些微涼,就如同他這個人一般,卻也柔軟。對方只愣了一瞬的功夫,胡亂地回應,又輕又珍重,呼吸亂得不成樣子。

  青年撐著手臂在她的輪椅兩側,聲音有些啞,“你室友在后邊。”他有些內疚,不該低頭應下這個吻的,可是情難自抑。

  他愛憐地揉了揉她的頭發,覺得唐突了對方。

  范慈恩氣都沒喘勻,就被這句話給驚訝到了,她難以置信地看過去,正好和小文的視線對上。

  “額,嗨!我是來丟垃圾的,下午打掃完衛生就太困了,睡了一覺發現天黑了……”小文提著一袋垃圾,站在兩人的后邊,她剛才就認出范慈恩和唐梵了,誰讓這個輪椅太引人注目。

  這也太太太尷尬了吧……

  范慈恩強裝鎮定地和小文打了個招呼,剛想和她一塊兒去丟垃圾,就見這個膽小的女孩已經飛也似地跑走了。

  手機鈴聲響起,唐梵說道:“剛才他們把幾十塊甲骨文進行綴合,識別出上邊的幾個文字,我讓程文發在群里了,你可以看看。”

  一聊正經事,范慈恩也收起了多余的心思,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說的甲骨文字上邊,群里果然發了幾張照片,每一張照片的角度都是經過精雕細琢的,光線、構圖、元素都恰到好處,都可以直接發到官方公眾號上做宣傳圖片了。

  難怪會要大師姐程文來拍攝照片,范慈恩默默地把另一個師兄發的照片給關上,同一個環境不知道他是怎么拍攝的,根本看不清楚重點。

  “你們進行綴合任務很辛苦吧,好像要花很長時間才能拼合出一個字。”

  從上個學期入學開始,她就見唐梵他們在做這個任務,要不是自己水平不夠,她也想去幫忙。

  正常情況下來說,甲骨出土后大部分都是殘碎的,想要看懂刻印在甲骨上的文字,就需要用上“甲骨綴合”這項技術,“綴合”從字面便可得知是拼合、接合、接對,就是拼合甲骨的碎片,通過甲骨的字體風格、殘字、碴口、形態、存藏等信息,將慘碎的甲骨拼接在一起,使得它們盡可能地接近完整。

  “你們是怎么綴合甲骨的?”范慈恩問道,她想要知道具體的步驟,而不只是書面上比較籠統的一個說法,要是她能夠學會這門技術的話,就能夠在以后的日子幫上他們。

  “殘碎成這樣的甲骨,還能夠嚴絲合縫地拼合起來嗎?”

  唐梵拿起手機,翻出相冊中保存的《故宮博物院藏殷墟甲骨文·謝伯殳卷》中的193號,幾塊零碎的甲骨照片給范慈恩做演示,“你看,這兩塊都是屬于龜腹甲的左前甲,上邊的字體風格是相近的,殘字可以拼合出完整的一個螽(音同中)字,我們可以得出一條基本完整的古人的占卜記錄。”

  這個螽字,意思是指蝗蟲,范慈恩之前學過,她還認出了螽字右上角的那一個字是“爯”(音同稱),在說文解字中寫道:“幷舉也。”就是高舉的樣子。“爯”是“舉”的意思。大爯”就是“大舉”,通過這一版的綴合,可以明確地知道商人曾經在幾千年前占卜過,蝗蟲會不會聚集成災害。

  殷商時期的人們崇尚鬼魂,凡事都喜歡占卜,民以食為天,糧食的多少決定了黎民百姓的日子過得好壞,他們用龜甲來占卜農作物收成的好壞。

  “所以,要通過這么多的零碎甲骨片中,將它們拼合在一塊兒,然后識別出真正的文字,這個工作量真的太大了,難怪你們要花那么多時間在這個上邊。”

  這種事情是無法偷懶的,不僅是要進行拼合,有些甲骨在出土的時候就被天然損壞掉了,只能夠通過其他的已經拼合好的文字,結合另外一部分去猜測這個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因此,也時常容易導致誤讀文字,這都是沒有辦法避免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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