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清清蜷縮在角落,腦袋里慢慢浮現出那日午后的情景。
少年穿著白色t恤,藍色校褲,碎發在夕陽的余暉里鍍上一層細碎的碎金。
他眉眼張揚,發梢都是散發著陣陣熱氣的汗珠。
看見自己過來,他笑得肆意又燦爛,對著她挑眉喊道:“嘿!小結巴!”
翟清清咬著嘴唇憤憤然回頭,卻一眼撞進了少年燦爛明媚的笑容里。
她一愣,腦袋里忽然冒了個念頭出來。
或許……那一剎那,她就像是被拴住了線的風箏。
再也逃不掉了。
“想你念你,日日夜夜。”
“年年復年年。”
“這孩子……就叫年年吧。”
她呢喃著,笑著閉上了眼。
半空中,林楊淚水洶涌,靈魂撕裂般的痛。
年年復年年,原來是這個意思!
他伸出手,想要擁抱翟清清的身子,然而下一刻,一陣白光閃過,他徹底失去了意識。
…………
“也許放棄,才能靠近你”
“不再見你,你才會把我記起……”
夏日的午后,蟬鳴陣陣,炎熱的空氣被頭頂的電扇攪弄出一絲悶熱的風。
耳邊響起嘈雜的腳步聲,還有mp3外放的音樂,混雜著一陣跟著扯著嗓子跟唱的跑調聲。
林楊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下意識伸出手,揉了揉眉心,卻摸到了一層綿密的汗。
濡濕的,冒著熱氣兒的,溫熱的皮膚。
他微微一愣。
死后八個月,他喪失五感,接觸不到任何實物,甚至都快要記不清肌膚摸起來的手感了。
林楊猛地一抬頭。
這一剎那,全部的聲音和彌漫著汗漬味兒潮熱的空氣全部洶涌而來,像是一個巨大的網,將他一點點拉進了現實。
寫著課堂作業的黑板,頭頂上吱吱呀呀的吊扇,還有坐在前面的死黨兄弟趙闊。
“哎?林楊!醒了正好!這魂斗羅怎么都過不去!媽的,死了好幾次了!給你來!”
看見林楊抬起頭,趙闊趕緊將手里的小霸王游戲機遞了過去。
林楊看見趙闊的臉,低頭看見畫面上類似于馬賽克般的畫質,腦袋里,一個念頭終于后知后覺浮現了出來。
他這是……
重生了?
林楊沒接,盯著趙闊,聲音沙啞問道:“今天是幾月幾號?”
他說完,頓了頓,又重復了一遍,“是幾幾年幾月幾號?”
趙闊一臉懵。
啊?
這是睡蒙了啊?
“2000年9月2號啊!剛開學第二天,你怎么就給忘啦?”
2000年?
9月2號?
林楊瞬間攥緊了拳頭!
這是他剛剛念高二分班的日子!
也就是昨天,他被分到了十班,排座位的時候,他和翟清清成了同桌!
林楊猛地側頭朝著旁邊的課桌看去,靠近墻壁的位置上,整整齊齊的摞著半人高的書,細心的貼了漂亮的書外殼,筆袋上還有小燕子和紫薇的姐妹合照。
只是這會兒位置空著,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百合清香。
“她呢?”
林楊下意識支起身子,喉嚨發緊,盯著趙闊問道。
趙闊嚇了一跳。
此時此刻的林楊,眼神灼灼,幽暗的眸底深處像是燃燒著兩把火。
趙闊隱約覺得自己這個死黨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樣了,卻又說不上來,叫他下意識也跟著嚴肅了起來。
“上廁所了呀!”
趙闊說著,又沖著林楊豎起了大拇指,嘿嘿一樂,“兄弟,你高,把人小姑娘捉弄哭啦!這會兒去洗衣服了!還是你牛!”
林楊愣住了。
他想起來了。
這應該是剛剛和翟清清成為同桌的第二天,他性子張揚,不喜歡念書,偏偏他媽劉明芬叮囑老班葉華金照顧自己。
于是葉華金安排了品學兼優的翟清清坐在自己身邊,搞“一幫一”的幫扶活動。
昨天發書安排座位,今天算是正式上課。
翟清清不知道林楊的頑劣,和他認真講題,卻沒想到林楊非但不認真聽,還故意找了根不出水的筆讓翟清清幫著甩。
這一甩,得,滿身都是黑點子。
新發的校服費不少錢,還沒怎么穿就臟了,而且是最難洗的筆油。
林楊哈哈大笑,趙闊也跟著吹口哨。
翟清清一下子紅了眼,低著頭一聲不吭的去了廁所。
林楊終于落了個清凈,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來。
這一睡,他重生回來了。
回到了他和翟清清成為死對頭的第一天。
林楊長長地舒了口氣。
“吶!人小姑娘回來啦!眼睛都紅了!”
沒一會兒,趙闊沖著他使了個眼色,壓低聲音悄聲道。
林楊一怔。
抬頭的那一眼,害怕和緊張一下子洶涌了出來。
少女正從門外走進來,頭微微垂著,雙手拽著暈開墨漬的袖子,蔥白的手指微微用力,粉色圓潤的指甲蓋泛著一點兒白。
藍白色的校服套在她嬌小的身子上,清純而干凈,她的皮膚很白,纖細的脖頸里繞著黑色的發尾。
齊劉海,低馬尾,眉眼漂亮又精致。
她的眉毛彎而細,眼睛又大又圓,鼻梁微挺,嘴唇飽滿而泛著粉。
這會兒似乎是剛剛哭過,眼睛和嘴巴都紅紅的,白皙的肌膚泛開紅暈,襯著上面細小的絨毛都可愛起來。
林楊的心跳微微加速。
他上輩子怎么就沒發現,翟清清這么漂亮呢?
她低著頭,朝著自己走來,微微撅著嘴,小聲道:“讓我過去。”
林楊卻只是盯著她。
他的眸光澄澈而炙熱,濃黑如墨的眼里暈開一層層熾熱的火焰。
八個月。
靈魂體不需要休息,于是林楊日日夜夜都在觀察她。
她喜歡吃豆沙餡的包子,檸檬味的汽水,走路的時候喜歡先邁右腳,看著清純寧靜,可是最喜歡聽的歌居然是竇唯的《無地自容》。
她的鼻尖上,有一顆小小的鼻尖痣,這會兒哭得鼻尖紅紅,襯得那顆痣越發楚楚動人,叫林楊移不開眼。
實在是林楊的視線太過于熾熱,叫翟清清一愣。
她臉蛋微微一燙,輕聲道:“你,你干嘛看我?”
林楊總算回過神。
他抿唇,嘴角揚起一個弧度,又低頭看了一眼她濕漉漉的校服袖子。
那上面的筆油暈開了一大片,肯定洗不掉了。
“抱歉。”
他開口道:“等會兒把衣服給我,我帶回去洗干凈了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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