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醫武天驕 > 第483章 不識
夜間外頭一片吵鬧,讓書房里都不得安寧。
東平侯在說話,被那嘈雜聲打斷,有些不好意思道:“殿下,讓您見笑了府內管得不嚴。”
這一聲殿下喚的赫然就是南宮衍。原本驕傲自滿的皇子殿下整個人消瘦,且身上的鋒利都被石頭磨光,只剩下一片內斂。他淡淡地說:“侯爺客氣了,承蒙您不嫌棄,收留給我個容身地方。”
那一日被南宮宸派出的手下救下后,他輾轉反側被帶到了東平侯府上,這才知道那個不聲不響的九弟沒那么簡單,而對方的目的尚且不清楚。他沒得選,畢竟五皇子已經自殺身亡,謝家這棵大樹也已經被砍得支離破碎。
他現在能接受任何事情,反正不會更差了。
東平侯道:“殿下只是一時落難而已,往后一定會冤屈得到平反,臣愿意住殿下一臂之力。”
南宮衍心想,你助的是九弟一臂之力吧?然而現在他只想為兄長復仇,只想問上父親一句,虎毒食子,情何以堪?
“好。”
“還請殿下先忍受些委屈,暫時以我妻子子侄的身份留在外院,先暫且忍耐吧。”
東平侯府并不大,四五個院子,一個小花園,據說東平侯與妻子成親時,并不受寵,尚未承襲爵位,所以住的地方也很一般,但由于一直和妻子住在這里,且妻子已經亡故,有著極深的感情,即便是后來成了侯局,也一直留在此處,只是將此地翻新擴建而已。
一個不算大的院子成了南宮衍暫時的棲身之所。
他聽見外頭有腳步嘈雜聲,順嘴問了一句:“外邊怎么回事?”
按理說大半夜的都應該安靜下來。
伺候的小廝回答:“是世子的姨娘生病了,急急忙忙的去找大夫,姝姨娘特別受世子的疼愛,甚至跟老爺吵過幾次架,府里面的人都稱呼為小夫人。”
南宮衍扯了扯嘴角,倒是個情種。他脫了靴子躺在床上,遲遲睡不著覺,一閉眼睛就是在那密封的小空間里忍受著各種屈辱。
這些遭遇磨平了他身上的光芒,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很暗淡,然而收鞘的劍才是能殺人的。
他往旁邊摸索了一下,摸出了個面具,侯爺沒將他的事情告訴世子,叫他在外的時候時時戴著面具,只宣稱是被火燒的臉。只有伺候的小廝知道這張臉沒有任何損害。
見不得光呀。
這一夜過得注定不太平,后宅里總是吵鬧,來來往往的腳步聲整夜未停,內庫被開啟了好幾次,拿出來了好多珍稀藥材。
天亮的時候沈姝才緩過來,南宮霖一夜未睡就守在身旁,一雙眼睛里面都是血絲。
兩個人兩兩望著,相對無言。
南宮霖抹了一把臉:“你想不想娘?我送你去山上待一待?”
青姨娘被沈家送到了寺廟當中,時不時地就能和沈姝團聚。
沈姝輕輕地搖了搖頭:“世子不必再為我費心。”
南宮霖嘴上苦澀:“你好好養著,一定要按時吃藥,我出去辦事兒,下了朝再來看你。”
沈姝看著他,心里難受,自個兒就像是一個完全沒有拯救價值的空空靈魂,偏偏他總想著拯救。
誰都救不了沈姝,她病入膏肓,卻盼著南宮霖能好,能找一個與他并肩而行的人。
換句話說,沈姝已經不會愛,但她期盼著南宮霖能被愛。
他們相遇的時間實在是太差了。
府內挺忙的,一到過年底下的仆役各種打掃,管事們各種對賬,忙得來回打轉,府內的侯爺世子也要出去各種應酬,沈姝過了幾天清閑日子,病癥稍好了些,婢女們忙著收拾庭院,她就自個兒披了件披風,出去看雪。
沈姝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所以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巴掌大的臉,碗里面摟著湯婆子,在小池旁邊看一看魚。
池塘里是活水,即便是冬天也沒封上,里頭一些水草和幾條魚兒在來回游蕩,東平侯過得糙,對于精致的東西一概不追求,府內的擺架顯得老舊,可能是因為女主人早就不在了的緣故。
沈姝見過世上最精致的皇宮,也見過最破敗的茅草屋,對于這些東西倒沒什么追求,只是偶爾愿意看一看魚,南宮霖便往家捉了兩條霓虹,燕子放進池塘中,很是名貴的品種。
然而再名貴的品種,魚就只是魚而已,一條被困住的俗物,索性魚自己不覺得。
沈姝就是那一條魚,一條稀里糊涂的魚。
她不像諸位姐妹那般爭強好勝,想往外竄一竄,只是暗戳戳地為自己爭取一二容身之地,然后就毫無追求。她內心空空的黑洞只追求著愛,在她看來那是最溫暖的東西。
雖然魚生活在冰冷的水里,永遠求不到暖。
她往那池中撒了一把魚食,魚兒真香往出涌,水面泛起漣漪,被攪得一片渾濁。
突然間水面浮出一張臉,她嚇了一跳沒站穩,往旁邊踉蹌了一下,險些跌到池塘中。
被人從后邊一把握住了手腕,然后一拽便撞進了那人的懷里。
“姝姨娘小心些。”那人說罷,看見了沈姝回過頭來的一張臉,整個人頓時僵住。
南宮衍的呼吸徹底停止,萬萬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隨手幫了一把,救了個人,結果救到了自己的熟人。
這個讓他覺得傷心、不忍回憶起的女子,就這樣完好無損地站在風里,身上裹著白色的絨毛,睫毛顫抖著,像是一只蝴蝶的翅膀。
她宛若一個幻覺。
她掙出了自己的手,后退了一步,欠了欠身,“多謝唐公子。”
兩個人初次見面,但卻知道彼此的身份畢竟東平侯府人少,聽丫鬟念叨也知道府內新來了個戴著面具的公子。
南宮衍不知道眼前這個人,究竟是不是消失了的那個女子,他找了很久的尸骨,并沒有找到。
她失憶了?
或者這只是個相似的人而已。
沈姝轉身離開,走得輕飄飄,但又毫不猶豫。
相見不相識,客從何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