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覺得她可以收回那句話,盡管別人不是個好東西,但他的二哥一定是個頂好的東西。
她笑了笑:“沒人可以欺負我,從前或許有,以后不會有。”她不在抄書,坦坦蕩蕩的看向自己二哥:“我的轉變只是因為,家族存亡危在旦夕,這一點二哥也很清楚,否則也不會憂心忡忡。”
沈南槿雙手撐在桌子上,直視自己的妹妹:“我以為這話只會從我的嘴里說出來,而被其他人認定是胡言亂語,危言聳聽。”
“實際上類似的話我曾經說過,的確要被認定為危言聳聽,想必二哥也知道。”
他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會對自己這位妹妹格外的關注,要知道從前兩人關系并不親密。
沈棠與家中的姐妹兄長關系都很淡漠,只因為她骨子里就是一個淡漠的人,把為數不多的感情都寄托在了親妹妹沈梨身上。
所以她能夠體諒蘇佩蕓,蘇家把全部都壓在了沈家身上,最后卻成了壯士斷腕的被拋棄者。她的親弟弟慘死,就和沈梨一樣。
沈棠不會像蘇佩蕓那樣去遷怒他人,卻也愿意體諒她的痛苦,這輩子事情不會重演,大家也許都會有一個好的結局。
“二哥,我們要承擔起整個沈家了,我們成了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有很多人想把我們拔除掉,一招不慎整個家族都會隕落。別人都看我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殊不知走在危險的懸崖邊,一個不好便是掉落,耳畔嗖嗖的風似乎在喊尸骨無存。”沈棠無比慎重的說,描述的極為動情。
沈南槿慢慢的直起身子:“我當然會保護我的家。”
保護父母,保護缺根弦的妹妹,保護可愛的妹妹,保護偌大的一個家是男人的責任。他挑了挑眉:“算你過關了,我就不追問了,當然如果你想說的話,可以找個機會告訴我。”說完轉身便要離開。
沈棠將人叫住:“二哥,你說好的幫我抄書呢?”
沈南槿頭也不回的說:“懶得幫你抄,不過可以告訴你一個消息,作為剛才你跟我說話的獎勵。六妹妹種花種草很厲害。”說罷揚長而去,背影很是瀟灑。
沈棠幽怨的盯著人離開,忍不住嘆了口氣,如果不是沈萱神經粗大的話,被這么一個哥哥放在手里把玩,遲早都要瘋。
但對方留下的信息很有用,沈薔似乎很擅長種花草,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從來沒有接觸過的草藥,可以種活嗎?最根本的氣候問題要如何解決?
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接踵而來,就算是抄道德經都靜不下心。
沈棠往外望去,見宿莽拎著一個食盒在走動,到了中午時候,主人用過飯,下午大家都去休息小睡一會,這個時候四下無人,她正是趁著這個機會給沈梨送飯。
沈棠站起身來,將宿莽叫住,接過了食盒道:“我去看看妹妹,你幫我守著。”
“是。”
沈棠進了耳室,這里面放著很多雜物,有堆砌的書籍,有放置不用的器械,還有一個大柜子。
她走進去敲了敲柜門,門被打開,攤出來了個小腦袋。
沈梨很高興的從柜子里面爬了出來,歡快的叫了聲姐姐,打開了食盒開始吃飯。
沈棠看著妹妹開心的樣子,忍不住心酸,一輩子都不知道什么叫做自由,居然還能笑得那樣開心。
“吃的慢一點,別噎著了,喝點湯。”
“今兒個有雞腿真好。”沈梨歡快的吃著飯,坐在柜子上晃著自己的小腿,渾身上下都蒼白的嚇人,像是剛落在地面的雪一樣,沒一點雜色,就連長長的睫毛都是雪白,唯有瞳孔是粉色的。
她是個雪娃娃,適合在冰天雪地里。
沈棠開始在耳房里找雜書,目前有很多書,光是正房里那一個書架根本就放不下,還有一些書會放在箱子里面。
“姐姐在找什么?里面的書我都知道。”沈梨咬著雞腿,嘴里含著肉,含糊不清的說。
“我想找中花草的書,你知道鼠尾草嗎?”沈棠隨口說了一句。
“葉子灰綠色,花藍色至藍紫色。”沈梨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這種草專門治療肺癆的,姐姐了解這個做什么,難不成是誰生病了?”
沈棠沒想到她居然知道,連忙追問道:“你還知道更深層次的東西嗎?怎么才能將其在溫地養活?”
沈梨回憶了一下:“我在那堆書里面翻到過一本書,是父親留下的手稿,里面提及了插條繁殖,即取植株營養器官的一部分,插入疏松潤濕的土壤或細沙中,利用其再生能力,使之生根抽枝,成為新植株。按取用器官的不同,又有枝插、葉插、根插、和芽插之分。扦插時期,因植物的種類和性質而異,一般草本植物對于插條繁殖的適應性較大;除冬季嚴寒或夏季干旱地區不能行露地扦插外,凡是溫度合適及有溫室或溫床設備條件下,四季都可以扦插。”
沈棠聽得一愣一愣:“你再重復一遍,我記下了學給別人聽。”
“好。”
沈梨的記性很好,幾乎是一字不差的又背誦了一遍。
沈棠聽了兩遍才記下來,又在自己心中不斷默念,生怕忘了。
她出了門,陽光落在臉上,又忍不住生出一種想落淚的沖動。
過目不忘的妹妹就因為與常人生了不同的皮膚顏色就要藏匿于書柜當中,終日不能見陽光,小心翼翼的躲藏著。
就好像見到了一塊瓊瑤美玉,僅僅是因為有一些特殊,就要被終日埋藏于地底之下,藏著它的光輝。
宿莽見自家小姐神態迷離,似有落淚之樣,趕緊勸道:“小姐莫要露出什么馬腳來,讓別人看見了不好。”
沈棠微微一笑,除了稍稍有些紅的眼睛,幾乎看不出其他神態上的端倪。
經歷了那么多痛苦,她已經學會隱藏自己的情緒,無論發生什么事情,她都必須要堅強,勇敢,因為她是那個保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