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太古劍仙 > 第858章 黃雀
南宮宸操持完了平王的后事,返回京都一趟,得知白澤已經派遣了使團前往北唐,這一場戰爭在所難免。
這已經不是他能阻止的了。
他的步伐沉重,先進宮拜見了德妃娘娘,說清楚了事情始末,表示蘇佩蕓最后殉情,二人葬于蘇家,園林是二人遺愿。
德妃娘娘其實都有點哭不動了,她的兒子生下來開始就三天五頭的喝藥,罪魁禍首早已伏誅,卻不能緩解心痛。她每天在睡夢中驚醒,終有一日,噩夢變成了現實。
德妃腦袋頭痛欲裂:“這個不孝子,生下來就讓母親肝腸寸斷,流盡了眼淚,死去了竟然還不肯回來,叫母親如何能看見他?”
南宮宸解釋道:“離去的地方太遠,倘若堅持運送回京,葬入皇陵,那路上難免尸體腐爛。四哥怕母親看見傷心,所以才堅持不肯回來的。”
走的時候還是一個完整的人,回來的時候尸體都已經服了那樣的場景實在是面目可憎,就算是平衡自己,也不愿意看見這一幕。
德妃默默落淚:“難道這樣我就不傷心嗎?難道這樣我就不痛苦嗎?我的孩子呀——”
她險些背過氣去,宮女連忙扶住她拍著后背又是為生茶,又是喂藥,手忙腳亂的安撫了一番,好不容易把氣兒給順住。
南宮宸道:“四哥去的時候臉上沒有悲痛也沒有痛苦,好像就是睡了一覺。”
德妃喃喃:“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我兒沒痛苦就行,佩蕓是個好孩子,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孩子。這么好的一對人,老天真是不開眼。”
世上最痛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南宮宸也沒法安慰,他甚至不能待的太久,對方畢竟是庶母。
他說:“姨妃要是有事兒的話,可以讓人來找我,倘若我不在的話,就去找五哥,我也會讓沈姝時常入宮來陪你說說話。”
德妃就像是烈火燒過的木頭,已經沒有生的氣息,就剩下頹廢衰敗以及寂寥,她好像也聽不清楚南宮宸在說什么,只是一味的沉浸在自己悲傷的世界。
還是身邊的宮女幫忙道謝,深宮女子沒了依靠,有一個皇子愿意伸出援助之手,只能趕緊握住。
南宮宸嘆了口氣,無論見過多少次離別,真的是人間最悲慘的畫面,故人如花凋零。
他拱手告辭。
德妃突然道:“你們不是去找延續性命的法子了嗎?是沒找到嗎?”
“那辦法早就用過了,陛下一直在給四哥用著,所以……”
“我知道了。”德妃捂住了臉,她兒子必然是一個將死之人,也必然會死,這么多年辛苦努力,無非就是留住他而已,結果越留越傷心。
南宮宸離開,默然的在宮路上行走。皇宮的墻太高了,處處都是紅墻遮住視線,一往而無盡頭的宮路,處處都透著壓抑。他茫然的回顧周邊,感覺自己就像楚囚一般困頓窘迫,憂愁傷感從中驀然升起,悲傷的眼淚如鯁在喉。
來了這么久,終究還是融入到了這個世界。
他終究會為這個世界里的人感到悲傷,沈棠拉著他,將他拉住了這個人間,從此黑白的世界變為彩色,也越發挑動著他的神經,讓他學會悲傷。
“殿下殿下慢走,國師有請。”一個太監急急忙忙的搗動著小步子攆了上來,卑躬屈膝的喚著。
南宮宸臉上的悲傷神情,一掃而空,冷漠道:“帶路吧。”
太監將他引到了一個偏殿,門窗緊閉顯得有些昏暗,裝潢布置半新不舊,燭光沒有點人,白澤就靜靜的坐在那。
白澤的一身鮮紅衣裳在光影折射下偏暗紅,顯得整個人很沉靜,他側眸望著南宮宸:“回來了。”
南宮宸沒有吱聲。
白澤笑道:“你看上去真的很悲傷。”
南宮宸將自己的情緒其實整理的很好,可偏偏白澤就是能從他的眼里看出那么一絲難過。
南宮宸說:“麻姑山的云化成了雨水,水流變為塵土離去。但它們不是世間離別之人,不會傷感。”
白澤挑了挑眉:“你這是在指責我嗎?”
不會傷感的不是云水,是白澤。
他將嘲弄說出口:“本就是我一手促成的事情,你還要求我悲傷,莫不是你傷的腦袋糊涂了?”
南宮宸站著,白澤坐著,以著南宮宸的角度是居高臨下看著他的,一字一句的說:“你一直把自己當成幕后推手,享受著無邊無際的把控快樂,可你難道不是螳螂嗎?”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白澤迄今為止所有的行動背后都有人在一直默許配合著。
“那誰是黃雀?”
“昭帝。”
白澤瞇著眼睛看南宮宸:“你的情圣父親?”
南宮宸自嘲的笑了笑:“看來也不只是我受到了蒙蔽,大約這世上所有人都被蒙騙了過去。說他是情圣,不如說他是個皇帝。”
昭帝深情,這么多年來,他身邊能被稱之為寵妃的只有淑妃,為了淑妃他愿意割地,愿意停止戰亂,愿意四妃的位置空置。當年謝皇后還在,四妃只有淑妃,其余人都在昭儀以下。
淑妃死后,陛下后宮幾乎被屠盡,前朝大臣亦受牽連,他從精圖勵志變為頹廢,對于朝中事務撒手不管任由世家膨脹,造成了如今京中的形式。
他的兒子那么多,能善終者少,唯有南宮宸,他先是愿意托付江山,后是愿意讓南宮宸得償所愿,甚至就連立太子的人選都和南宮宸息息相關。
誰看不出來陛下最疼愛的孩子是南宮宸,因為什么緣故,還不是因為淑妃之故。
可要說這個男人是個情圣,時至今日,南宮宸真的不敢這么說了。
昭帝讓七皇子去等著南宮宸,七皇子傳遞的種種信息都讓南宮宸意識到,他從前自負,活該被騙。
“你對于昭帝來說不過是個棋子,所謂的受你挾制,也不過是他的一步棋而已。”南宮宸說:“他需要一個滿足他開疆擴土野心的借口,那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