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太古劍仙 > 第857章 殉情
從頭到尾都是騙局一場。
南宮宸在看到了七皇子以后,徹底認識到了這一點。
當七皇子說出父皇二字,南宮宸就知道自己大錯特錯了。
一直以來站在上帝視角看這個世界,什么都是清晰的,從未想過有一天會發現原來所謂清晰的世界,早就已經在暗處慢慢的伸出了很多觸角。
他自負了,也小瞧了這幫人。
南宮宸心亂如麻,下意識的想要和沈棠傾訴,但他身邊沒有沈棠,心上人遠在千里之外。
他一步步的下山,一重又一重,重重疊疊的山遠天高,煙云水氣又冷又寒,他的思念像火焰般的楓葉那樣燒的人魂不守舍。
山上風景如過眼云煙,那些武林人士的圍剿也被處理掉,埋伏的官府一擁而上,將人全部抓走。
吵吵鬧鬧人生一場亂劇,這里每一個人都鮮活無比,哪怕是被抓起來的“武林高手”也在想著衙門的保釋金是多少。還有他們不少人痛罵烈焰宮不知羞恥,明明是武林之間的爭斗,居然還扯上了官府。
南宮宸分心一想,覺得他們如果知道這里背后的主子是王爺,還會往上撲嗎?
魔頭可不敢招惹只差了一個身份背景的問題。
山腳下的馬車被侍衛團團圍住,見了南宮宸紛紛喊主子,他走到了馬車邊,醞釀了一下詞語說:“四哥四嫂,我見著了烈焰宮宮主,他給了我十年草,藥方配齊了,但是……”
但是七皇子說,這個藥方陛下早就知道,這么多年來,平王服用的就是這個藥方,早就用它來拖延壽命時間了。
車廂里面只傳出來了蘇佩蕓的一聲:“沒事兒的,九弟。”
南宮宸忽然覺得有些不好,他一把掀開了車廂,往里面探頭一看,里面昏暗,只看見夫妻兩個人并肩而坐。
平王靠在蘇佩蕓的肩膀上,閉著眼睛睡得很香。
蘇佩蕓面無表情的坐在那淚流滿面。
前天的時候,他們兩個還在商量中秋節吃什么餡兒的月餅,去哪里看桂花,置身在芳香的丹桂叢,花影映照在酒杯中,皓月倒映在酒杯中,那是何等的肆意瀟灑。
可惜天不隨人愿,沒能紅燭高照,沒讓他們慢慢把酒喝幾盅,慢慢把曲唱到終。
昨天的時候,平王問蘇佩蕓想過什么樣的生活?蘇佩蕓說想要“人海無邊的遼闊,沒有一天沒有風波”的生活。
所以平王連走的時候都是這么風輕云淡,他管蘇佩蕓要了杯茶,抿了兩口,將茶盞放在桌上,緩緩的靠在了蘇佩蕓的肩膀上。
他應該還有很多情話想要說,只可惜太累太倦,蘇佩蕓的肩膀太薄,他枕著很舒服,只想悄悄的睡一會。
蘇佩蕓還尚未察覺,自顧自的說著話:“我家有個園子,彎彎曲曲的小路通往園林的深幽處,我在家中時常常親自去收取果香四溢的新鮮脆嫩的果實,特別的甜。金黃色的果實下落,驚起飛鳥,就能聽見一陣叫聲,比什么樂曲都好聽。我可以領你去看看,看看那濃厚的霧氣,岸邊的青草,池中的青蛙。池塘蛙聲的喧鬧,和夏季常見的驟雨連在一起,令人如見其景,如聞其聲。”
平王沒有回應。
蘇佩蕓心里突然咯噔一聲,但沒敢動,慌亂的絮叨著:“那里還有水亭,水亭很小,浮萍破損的地方,門前簾花,屋檐檐影顛倒了過來。我叔叔曾經試圖入太醫院,但并不擅長官路,他也和古代許多士大夫文人一樣,在仕途不得意時,總是想歸故鄉,和我說在京都的時候就惦記著水亭,每次看見畫屏上所畫吳山而聯想到故鄉山水,只有在夢游中才不知身是客。可以獲得夢幻中的暫時慰藉。但夢是虛幻的,一覺來,依然面對令人厭倦的現實。”
蘇佩蕓說到最后的時候已經是聲音顫抖,眼淚落了下來,她就算再怎么欺瞞自己,終究要面對那令人厭倦的現實。
南宮宸的聲音在外邊響起,南宮宸抱有遺憾的話,她覺得這些都沒關系了,她覺得自己已經做了這么長時間的準備,可以接受一切了。
直到南宮宸一把掀開車簾,外邊的光照射進來,刺痛了她的眼睛。
外面的光其實并不亮,陰濕濕的濃云粘著沉滯的雁影,亂飛的烏鴉啼喚著昏暝,蘇佩蕓看見了南宮宸臉上的悲傷,恍然間才發現自己已經落淚。
多少深情,竟付與了一場空,愛上了一片行云,就終究要目送著他離開。
她說:“人間終有離別,只是或早或晚,可是馬上就是團圓節了。”
南宮宸覺得此刻哪怕是個鐵石心腸的人都會動容。
蘇佩蕓哇的吐出了一口血,滿衣襟都是極為刺目,但她卻很平靜:“有一件事情想求一下九王爺,別將我二人運送回京城了,將我二人葬在蘇家園林里,那里的花草樹木還有水亭很美,我們本來決定明天去看的。”
只可惜他們永遠都沒有,明天又永遠都可以停留在明天了。
南宮宸:“你服用了什么?”
蘇佩蕓倦怠:“不清楚,隨便從兜里翻出來的,反正是一些毒藥,解藥都被我扔了。”
她出來之前就做好了準備,如果能夠為平王延續性命,夫妻兩個人便攜手白頭。如果不能的話,三千青絲一同共赴黃泉也無妨。
愛的濃烈愛的慘烈,所以殉情。
南宮宸以一種極其沉重的心,力排眾議將二人留在了蘇家園林,悲痛欲絕的蘇父幾次昏迷,遠在深宮的德妃重病。
南宮宸后來給沈棠寫了一封信。
墓地蘭花上凝聚的露珠,宛如他悲傷的淚眼。
再沒有編織同心結的東西,墓地上的繁花更不堪修剪。
芳草猶如她的席墊,松樹猶如他的車蓋。
清風作為她的衣衫,碧水作為他的玉佩。
生前乘坐的油壁車,傍晚時準在一旁等待。
森冷翠綠的磷火,殷勤相隨,閃著光彩。
他們走了,在西陵之下,只有風挾雨,呼呼地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