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很忙,正在整理府上的賬本,下至月月買菜,上至家中填擺設,樣樣從她手里過,她連給仆役準備衣服的料子都得過目,后宅庫里放置的藏品每月清點一次,忙的腳不沾地,這種日子過久了,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就是姜家的大小姐。
“姐姐。”姜霧從身后抱住了她,點著腳尖見下巴放在了她的脖頸處,撒嬌道:“姐姐,我想買一套新首飾,王爺送了阿梨一套粉玉梨花的發簪,我也想打一套。”
姜云面無表情道:“說了多少次,不要叫阿梨,她是王妃。”
姜霧說:“阿梨喜歡我這么叫她,她說除了她姐姐意外,都沒人叫了。王爺總是王妃娘子的叫,偶爾叫一叫乖乖,阿梨的名字這么好聽,不叫兩聲可惜了。”
姜云嘆氣:“就是你這么沒大沒小,所以外邊人才傳的風風雨雨,你客居在人家府上,鬧的本原配更出名,將來除了在府內做妾,誰敢娶你。”
姜霧用臉頰去蹭姜云的肩膀,笑嘻嘻地說:“那我就不嫁人,就在府邸待著。”
姜云想起了很長時間以前,生了重病的姜霧像是一只小貓一樣,蹭了蹭自己的肩膀,問會不會死。她天生就喜歡那些柔弱的小東西,伸手一捏脖子就能掐碎,破壞脆弱的東西很容易,保護卻太難了。
姜云扯開了她的手,轉身和她面對面,道:“你難道真的打算在府上做妾?”
這是第一次,姐姐如此直接刺耳的問出了這個問題,或許是那兩個奇怪的人出現,強硬的姿態,以及阿香被抓等等讓她的心情不可控制的憂慮起來。
姜霧避開姐姐的視線,略有些憂愁地說:“我也不知道能去哪,我們都是奴籍,出去了說不定更慘,在府里大家都在一起玩多好呀,咱們能一直一直的在一起。”
姜云抽出帕子,擦拭了一下多寶閣上放著的翡翠白菜,說:“那是一直當姜二小姐,還是當妾。”
姜霧低頭想了想,勾起裙子的絲帶繞了繞,說:“都行。”
姜云突然問:“你是不是喜歡南宮淮?”
姜霧睜大了眼睛:“要叫表哥的。”
姜云直視她,要一個答案。
其實這個答案呼之欲出,伴隨著姜霧紅起來的臉頰,比任何宣之于口的話語都有用。
在北唐有這么一句話,愛是戴著眼鏡看東西,會把黃銅看成金子,貧窮看成富有,眼睛里的斑點看成珍珠。
少女的愛情必然必然如此炙熱,讓人懼怕。
“他救你只是舉手之勞,視你為妹妹的一種幫助,你不必因此感激而愛上他。”
“……”姜霧捏著掌心,試探性的問:“姐姐也喜歡表哥嗎?如果姐姐喜歡,我絕對不搶的。”
姜云被逗笑了,開什么玩笑,她一個身負使命的人怎么可能喜歡上誰呢。喜歡,是這種永遠單純的少女才會付之于行動的一種感情。
“我不喜歡王爺,但是王爺喜歡王妃。”
“沒關系的,我不爭搶什么,表哥對阿梨喜歡是喜歡,對我像妹妹一樣也是喜歡,我不挑是什么,一直在一起就好了。”姜霧被家破人亡刺激到,滿腦子都是一直在一起。
姜云覺得她還是太小了,還不能理解更多,假如有一日能取代南宮淮,或許能夠圓滿她的心愿。
戰爭其實從未停止過,北堂暗部已經被丞相的女兒接手,滲透的動作陡然變大,她這顆注定的棋子要發揮作用。然而在殘酷的戰爭面前,很少有棋子能夠全身而退。尤其現在還處于潛伏狀態,而已經有人暴露,現在只能希望阿香死,而“蔡正奇”處理干凈后逃脫,吸引注意力,讓線索不至于查倒她身上。
她即使憂心不已,也要保持若無其事的平淡,這樣的生活泯滅人性,她盼望著姜霧能夠代替無法逃出局勢的自己過的更好一些。
姜云輕聲說:“我總會如你所愿的。”
姜霧粲然一笑:“姐姐最疼我了。”
她們還不知道,早就有一雙上帝之眼看破了一些,就等著一擊致命。
陰謀之所以可怕是因為有長時間的醞釀,并且即將成型。
半露夭折的陰謀就像個見不得光的臭蟲,被一點點揪出來。
南宮宸和沈棠出于種種原因,認定了姜家大小姐姜云很有可能是幕后主使之一。
所以向南宮淮提出,將姜家的兩位小姐暫時幽閉,再放出風去,表示二人已被擒拿。名義上的借口是暗害王妃,私底下的緣由——有心人自然能想到。
假使姜云是個重要人物,那么有人一定會慌亂,打草驚蛇,對方一定會露出把柄。
南宮淮沉吟片刻,決定同意。
此二人被下令關起來,王爺身邊的侍衛直接過去拿人。
南宮宸特意跟著一起,笑瞇瞇道:“我去瞧瞧情況。”
南宮淮也要跟著一起,南宮宸給沈棠使了個眼色,沈棠立即攔住了南宮淮。
沈棠淡定地說:“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南宮淮露面,那兩位小姐自持有靠山一哭一鬧興許就能緩解局勢,想將蛇逼入絕境,就得拿出點絕境的意思。
南宮宸暫時收起了憐香惜玉的心,如果他有的話。在他暗示下,侍衛們的態度不好,甚至有些糟糕,表小姐院里的房門是被踹開的,然后一窩蜂的涌了進去,六個大男人沾滿了房間瞬間顯得窄小,壓力倍增。
在房間里說私房話的姐妹們整個人都是懵的,當然也不清楚這懵的成分是否真實。
姜云意識到了自己暴露的事實,她不知道哪個環節出錯,以至于落入這種境地,但她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斥責道:“什么人這么放肆,居然擅闖表小姐的房間。”
姜霧性情柔和,笑著問:“是不是來錯了地方?”
院里的丫鬟也紛紛從仆役的房間出來,圍在門口一通斥責:“好大的膽子,拿著刀來小姐的房間,仔細你們的皮!”
完全沒意識到事態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