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槿抽了個空，私下見了沈棠一面。
他手中端著一盞茶，天氣逐漸轉涼，熱茶又重新的回到了人的手上。
紅袖樣樣精通，尤其是泡茶的手藝，新炒的嫩綠茶用水滾過，過掉第一遍的苦澀，便只剩下第二遍的香甜。
“雖不是什么好茶，但也不錯。”
沈棠已經習慣了二哥來到自己這處便嫌東嫌西，她這兒的東西自然不如三房，自己私下置辦的東西好。只是耐著性子問：“二哥不會無緣無故的要見我吧？”
早點切入正題，將話說完，也省得自己聽沈南槿埋汰自己東西不好。
沈南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因為什么找你，你心中還沒數嗎？早點跟我說清楚吧，若是有什么萬一，我也能給你遮掩遮掩。”
“二哥想問的是我和南宮宸怎么忽然就鬧起脾氣來？”
“是了，你大晚上的出去找他，我本是不贊同的，但你素來有主意，我也不能替你拿主意，可如今怎么回事？和皇子有接觸不是一件小事兒，你不能由著你的脾氣秉性來喜歡，不喜歡就決斷一件事情。”沈南槿將茶撂在了桌子上，發出槍的一聲響，直直的看向自己的妹妹，那雙眼睛仍舊無神，一點光彩都沒有。
沈棠自然是不能僵化全盤托付，只是簡明扼要的說：“從前覺得他人不壞可以接觸，只是他突然做了一些行為，惹得我不喜。”
“那此事可解決了？”沈南槿之所以沒有著急，就是因為后來兩人被罰抄書，看著也不像是劍拔弩張。
沈棠也不知道算不算解決了，南宮宸說把人撤回去，她將妹妹又送回了那個莊子。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更像是兩人各退一步。
不是全然相信，也不是全然不相信在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彼此。
可這樣的行為比貿貿然然的相信讓人安心多了。
沈南槿若有所思的問：“那你要如何？”
接下來該怎么走。
“順勢而為。”天下大事本就不是一個人能左右得了的，更何況計劃不敢變化快，突如其來的事情會打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沈棠要做的就是盡人事聽天命，把能安排的都安排好，剩下那些超脫自己手腕以外的事情，就不必再想了。
南宮宸就是那個徹徹底底超出他控制的人，她對其有同窗情義，有試探，也有感激。
天底下的感情，從不是淡淡兩語就能說清楚的。
“只有一點，請哥哥放心，在我心目中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凌駕于沈家的利益。”沈棠是以沈家為中心活著的。
沈南槿并未多說什么，得到了妹妹這樣一個保證，足矣了。
“馬上就是殿試，這一次不出意外的話，大哥必然是榜上頭名，沈家是時候該大辦一場了。”
畢竟次次頭名這種事情實在是太少，要是能一路考上去，不失為一樁美談，陛下也會樂得促成此事。再有就是沈家雖因太子疑是元氣大傷，但還是家族之首，沈家大少爺有如此才學，若不是榜上頭名，人家不會服氣。
用一個狀元郎作為安撫，對于陛下來說也沒有什么得失。畢竟并非只錄取沈子謙一人，接下來還有探花榜眼，這只是邁入官場的一小步，并不能左右全局。
沈棠的眼神幽長：“我也得抽個空去見一見大哥了。”
……
殿試，是在太和殿舉行的考試，考試完后，就出成績，由陛下親自考核，也就是天子門首。
龍殿上皇帝矚目，兩側朝臣而立，中間則是擺著數張桌子，待念到名字，便上前入桌。
桌子上筆墨紙硯齊全，在滿朝文武的注釋下做題，也是對精神上的一種壓力，而他們只有一張答卷，一旦讓污漬浸染了卷面，就會直接作廢。這也算是對承受能力的一種考驗。
殿試上的題一共有三道，分別由吏部，禮部，以及皇帝陛下出題。
第一道是關于田地的，“時民饑困，豪右多有占奪。”
沈子謙深吸一口氣，沒想到自己妹妹連這道題都料到了。這可是皇帝陛下出的題，怎么可能會有人提前知道呢？難道是陛下借九皇子的口說出來的？
他早有準備，記得妹妹同自己說過的話，提筆寫下。
…所授之田，十分之二為世業，八為口分。世業之田，身死則承戶者便授之。口失，則收入官，更以給人。
好不容易寫完了第一題，又著手去看第二題。
推行租調制可行否？
剩下的題沈棠都沒說，他自己思索了半天，著手開始寫。
可行。
接下來去寫理由。
沈子謙是真的覺得可行，這條調令這是減輕農民負擔，促使從事農業生產人口增多。
租調制的推行使原來那些逃避政府掠奪、受庇于豪強的農民也紛紛轉向政府，成為國家的編戶齊民。這樣，從事農業生產的人口大增。
一連三道題全都是和民生民政有關，與之前科考所答的題目不相同。
早晨去的，直到中午才停止答題。
由官員呈上給皇帝，皇帝當即便開始批閱。
桌子已經被撤下去，這些人按著之前考試順序站穩，都在等著一個結果。
金殿唱名能決定太多，這是人一生的起點，如果未來再無作為，那可能是這輩子最大的輝煌。
陛下再上，文武百官在冊，從一個平民一躍成為了殿堂上的人。
那些世家子弟還好一些，平民子弟卻是緊張到了極致。
沉默了大概有一刻鐘的時間，陛下已經批閱完畢。
像這種上位者審核卷面，都是先打眼看一眼，如果一開始就抓不住眼的話，接下來寫的再好也不會去看。
除非你的名字很特殊，比如你姓沈姓燕姓謝姓秦，亦或者和朝廷重要官員有關聯。
按著規矩，陛下審核完畢，立即封授官職。
但是在冊封官職之前還有一項，那就是陛下問話，只是陛下不常問，如今他問了：“沈子謙答，國之常官也。”
大哥被點了名，端正的上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