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頭搓著手說：“燕家大少爺看了圖紙直接就相中了，鬧著非得要按著這個圖案來做。遠不如沈小姐這么好說話。”
其實底下的人當差也是難做，上頭的人一個都得罪不起，但凡來個胡攪蠻纏不講道理的，就得跟著吃苦受累。
他見沈棠好說話，所以試探性的來問兩句，若是沈棠回絕了，他也不覺得意外，反正這是工部侍郎要去操心的事兒。
南宮宸拿過來看了看圖紙，推回到了工頭的手里，道：“既然燕家大少爺喜歡，那就送他吧。”
工頭微微一怔，滿臉茫然的看上了沈棠。
沈棠微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君子成人之美，他喜歡就拿過去吧，我再挑一個圖案就是。”
南宮宸等的就是她這句話，立即從自己袖子里面拿出了卷著的畫軸，然后展開圖案：“何必再挑一個，我這里就有現成的，是我昨夜連夜設計趕制出來的。”
就為了這一張圖紙，他晚上幾乎沒睡覺，現在眼睛還在發紅。
沈棠這個沒良心的，剛同他見面的時候還在問，是不是吃了兔子？
否則怎么變成兔子精了？
沈棠沒想到對方在這兒等著自己，去瞧了瞧這新的設計圖，發覺不僅僅是圖樣的樣式，就連船身都有改動。
南宮宸得意的說：“可是我親手為你畫的，只此一家別無分號。”他設計的尖底船，別人的都是平底船，尖底船要快一些，最適合比賽。
沈棠伸手摸索了一下，對著工頭道：“既然是九皇子的一番心意，那我就接受了，還勞煩你重新打造，時間可還夠？”
“夠。”工頭沒什么意見，左右他只是個監工的，活是底下的人干，干得完就行。他沒想到沈棠如此好說話，更沒想到九皇子是個助攻，心里面想，沈家到底是沈家，氣度修養遠勝燕家人一籌。
那燕家的大少爺來了看著嬉皮笑臉，面上帶笑，實則壓根兒就沒看上別人，是個眼高于頂，目下無塵的。
世家子弟永遠自覺比人高一等，這種高人一等的氣勢，流露于日常生活中的每一個舉動里。
但這沈家小姐又不一樣，她的聲音很輕柔，眼神很柔和，長相很端正。就是因為太過于端端正正，過于柔和，才會壓制她的美麗與氣勢。
工頭敢和她商量，卻不敢反駁燕家大少爺，美滋滋的想，這次幫工部侍郎解決了一個麻煩，應該能得到不少獎勵和好處，誰叫時期特殊，上下都沒有人賄賂呢。
沈棠又客客氣氣的同人說了兩句話，這才離開，沒有給一點好處。比賽關頭，最忌諱的就是平生事端。
像這種需要借工部之手打造龍舟的時候，有些人會起到別的念頭，比如說塞些銀子。可一旦這被自己的仇家制的借題發揮，那就是個大大的把柄。
極有可能會丟了兩個在朝中的人手，又被陛下升職一番，剝奪了參加龍舟比賽的資格。
被懲戒是小，丟了面子才是大。
都是些老人，在小事兒上跌了跟頭，那是要受人嘲笑的。
所以沈棠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受人把柄，就算是示好，也只用溫和客氣的態度，而不是銀兩。
不過更多的問題不會出現，一些家族能夠屹立這么久，是因為他們彼此之間關系密切，且一旦能牽連太多家族之時，便不會有人動手去那么做。他們之間不斷抨擊，又不會將事情做絕。
甚至在必要的時候，還會聯手起來抵抗皇帝，比如說最初推行科舉的時候，新的人才涌入潮中，這是世家們極大的忌諱，后來還是陛下冊立了太子，太子背后有謝家，妻子母族有沈家，一起推行的科舉眾人才接受了此事。
沈棠在猜到了皇帝的行徑以后，敬佩是有的，憎惡也是有的，在他看來皇帝的行徑就是所有帝王的通病，既想要人家給你賣命，又想將人家置于死地。自古當皇帝的人都有一顆骯臟而強大的內心，事事以自己的利益為先。
他也許是個好皇帝，但沈家未必要做一個好臣子。皇帝想要達成的事情，即便是不用偏激的手段，也未必不能成功。
隨著紙張的出現，書籍越來越流通于市面上，涌入新鮮血液是必然的，世家也無力去螳臂擋車。
為什么在前世三皇子能夠那么順利，正是因為這股涌入潮中的新鮮力量，使得世家再不是不可動搖和替代的。
“沈棠同我講話很無聊嗎？從工部出來你就一直在發呆，你好歹看著我，我還能曲解一下，認為你是被我的容貌所震住。”
南宮宸有些無力，面對一個油鹽不進的女孩子，這過人的容貌都不能成為指望了嗎。
沈棠回過神來，面帶歉疚的道歉：“不好意思，我又走神了，主要是想起了這場龍舟比賽，怕沈家惹得皇帝震怒。”
南宮宸露出了個稍稍陰險的笑容：“如今擔心引得皇帝震怒的人，在不是沈家。”
兩個人視線相對，又錯開，都明白對方在說什么。
就怕有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我一直覺得這是一個很有趣的游戲，一切都是未知的，對方如果心懷善念，那么就不會有惡意，如果心懷惡意，那么等待的就是危機四伏。”南宮宸彎著眼睛笑瞇瞇的說。
沈棠眺望著不遠處的街市攤位，輕輕地搖了搖頭：“我同你不一樣，我從一開始就確定結果。”
她不想拯救的人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激發對方最大的惡意，再叫對方反噬。
南宮宸想著書中描寫得頗為善良又板正的沈棠，笑了笑：“那你可真是一個壞孩子呢。”
這就是沈棠不喜歡和南宮宸說話的原因，對方總是不經意的小瞧自己，甚至是打趣，明明可以用壞人這個詞語，應是話鋒一轉改成了壞孩子。
仿佛沈棠只是一個上躥下跳，想引人注意，所以不斷頑皮的孩子而已。
他到底是什么眼睛？什么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