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主角齊眉曾賢 > 第26章 抄書
    學堂里的規矩,上一個時辰,歇息一刻鐘。學習時間太久了,身子骨都僵硬了,趁著休息的時間,大家都起身活動活動。

    沈君昊一下課就躥到了沈棠面前,他拉著自家妹妹,好奇地問道:“你知不知道那是誰?”

    沈棠點了點頭,當然知道,前幾天她說沈家會和皇子牽扯上,指的是三皇子,結果來的卻是九皇子。

    眾人都以為她說對了,實際上她說錯了。

    “你知道了還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沈君昊覺得她不可理喻。

    沈棠很煩:“三哥要是想跟皇子搭話,自己去便好。”

    沈君昊擺了擺手:“夫子就差提著人的耳朵告訴大家,沈家是簪纓世家,別跟市井小民似的,見到皇子就走不動路。”

    實際上除了家中的幾個嫡出少爺能出席一些場合,見到皇子王孫。其他的旁系偏支并沒有這個待遇,對見到皇子的感受還是稀奇的。

    畢竟是龍子龍孫,血脈里流淌著尊貴,何況這位皇子生得極好看,風雅天成,不自覺地吸引著人的視線。

    貴族子弟都在國子監讀書,很少有皇子會跑到大臣家學來求學讀書的。

    這樣的姿態太低了,皇子根本不需要如此謙卑的姿態。

    沈棠能理解三皇子為什么要這么做,因為三皇子沒有母族的助力,他想要坐上龍椅,就需要一個實力強橫的妻族。

    至于突然冒出來打亂一切劇情的九皇子,沈棠覺得還要再三斟酌。

    明明一個在前世就該死去的人,卻好好的活在自己面前,而且行為處事完全猜不透。

    沈君昊的注意力很容易被轉移,見她無趣,嘀咕了幾句,便找其他人玩耍去了。

    “五小姐,我有幾個問題不大明白,聽得不是很懂。夫子好兇,我不敢去問。”南宮宸單手撐下巴,用無辜又可憐的神情望著人。

    “哦,上課少看人,多看書。”

    “人比書好看多了。”

    這句話太羞恥了,沈棠連耳尖都紅了,兇巴巴地瞪著他:“有什么問題趕緊問,別耽誤我時間!”

    南宮宸愉快地說出自己的困惑:“夫子講《史記·吳太伯世家》,壽夢有四個兒子,長子諸樊,次子余祭,三子余昧,四子季札。季札賢能,壽夢生前也曾想讓他繼位,但季札避讓不答應,于是讓長子諸樊繼位,總理諸種事務,代理執掌國政。諸樊服喪期滿,要把君位讓于季札,季札是君子,推辭不肯受。諸樊傳給其弟余祭,目的是想按次序以兄傳弟,要把王位最后傳至季札為止。待余祭去世后,余昧繼位。后來,余昧去世,欲傳授王位給季札,季札逃了。兄長們都死完了,他們的兒子卻各懷心思。因為父親都當過王,所以他們都是繼承人,都想要王位,爭來斗去引起戰亂。”

    沈棠耐著性子聽著:“所以?”

    “夫子說季札是君子,太伯可謂至德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南宮宸話鋒一轉,“若是季札不推脫的話,國泰民安,壓根就不會有戰亂發生。公子光頗有能耐,快速奪得王位,那也死了不少人。這些人的死是不是應該算在季札頭上了?”

    沈棠眨了眨眼睛:“君子高風亮節,小人為禍四方,因公子光而死,為何不算在公子光是頭上?”

    南宮宸笑著說:“因為季札不推辭,他就能登上國君之位,百姓大臣甚至是敵人愿意臣服與他,他不肯,所以才會有禍端。”

    沈棠莫名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竟讓人無言以對,笑了:“這話你敢與夫子說一說嗎?”

    南宮宸抿嘴微笑,很有自知之明地說:“我一向不作死。”

    “我倒是有不同的看法。”沈棠的指尖敲著桌面,捋了捋自己的思緒,“開篇說了,周太王有仨兒子,吳太伯和他的二弟仲雍、三弟季歷,季歷有賢才賢明,而且他的兒子姬昌有圣人之德,所以太王就想把王位給小兒子季歷,以便能傳給姬昌。吳太伯和仲雍看出來父親的心思,于是倆兒子去了荊蠻。文身斷發,示不可用,以避季歷。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樣一毀就是在表明決心。有了這兩位做對比,那壽夢的長子諸樊是怎么做的?他什么都沒有做,這擺明了他想要王位。所謂的禪讓就在自己父親死后做做樣子提出來的,否則在父親死之前就應該不接受王位的。”

    南宮宸眼眉含笑:“咱們兩個彼此彼此,這話若叫夫子聽見了,我頭一個挨手板,你第二個挨手板。”

    “那真是不好意思,聽見了。”

    幽幽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兩人齊刷刷地一回頭,發現夫子站在后門口,盯著他們。

    夫子拿著戒尺,比劃了一下:“伸手。”

    兩人伸出掌心,一人挨了一下。

    教室里靜悄悄的。

    夫子嚴肅的說:“季札出使各國,在徐國拜見徐君,徐君很喜歡季札的佩劍,只是不好意思張口。季札知曉,但當時還要去出使,不能沒有佩劍,于是便在心中許諾,待完成了出使,就來把這把劍給他。然而等他出使結束再去找徐君的時,徐君已經死了。季札把那把劍放在了徐君的墳上。于是他的隨從就問他,徐君都死了,你這么做有啥意義呢?季札說,我當初心里已經承諾要給他了,怎么能因為他死了就背叛我的心呢?”

    夫子看著兩人:“仁義禮智信,信的本質是不違心,不背己,其最高境界,是對自己內心的誠實和堅守,而不僅僅是對他人諾言的履行與兌現。”

    南宮宸飛快地說道:“季札乃真君子。”

    沈棠:“……”慢了他半步。

    夫子滿意點頭,又斜睨她一眼:“將這段歷史抄上十遍,不抄完不許回家。”

    沈棠低眉斂目:“是。”

    今天一整天都是課,沈棠只能趁著休息時抄抄書。

    申時,放學,南宮宸慢吞吞的收拾書袋,走到沈棠旁邊時撞到她抄的那疊紙,又低頭幫人整理好,若無其事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