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兒子不敢，兒子.......”王大老爺忙掙開小廝的手，又跪著挪過去，一把抱住王錫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兒子不敢啊，阿爹！只是這件事，還有待商榷.......”
“好，好.......”王錫點著頭，陰沉沉的視線落在王大老爺身上，“你倒是說說，還要怎么商榷？那是你的好兒子！我辛辛苦苦培養他那么多年，教導他那么多道理，結果，他大了，翅膀硬了，便可以把我、把整個王家拋之腦后了？”
這會兒，王錫心底的怒氣已經涌成了滔天巨浪，他把王荊視為王家下一任家主，這么多年，他在王荊身上花費的心思早就遠遠超過了他對家中其余晚輩，王家對王荊，也是傾盡了所有在培養。
他對王荊，有極高的期待。
這一趟幽州之行，原本是他替王荊籌謀的一步棋，只要王荊按他的吩咐，乖乖聽話辦事，這一趟，必定能成為他踏入官場的第一步，也是王家更上一層樓的第一步！
這樣好的機會，偏偏，卻被王荊自己給壞了去！
王荊這一出，這對王家來說，就是自己人對自己人動刀，這是自相殘殺的大事！叫王錫如何能不氣？
王大老爺不敢辯駁，只一個勁兒地哭著求王錫輕饒長房，“濡臨一向主意極大，這些事，兒子是當真不知啊.......阿爹就算要怪，也不該牽連整個長房.......”
王錫聞言，只仰頭笑得越發大聲，王大老爺心底惶惶不安，卻又不明白自己哪里說錯了話，一時無措起來，傻愣愣地盯著自己親爹瞧著，心里頭莫名涌起一陣說不出道不明的惶恐。
王錫笑了好一會兒，直笑得王大老爺渾身冒雞皮疙瘩，他才慢慢停下來，用力從王大老爺手上把自己的衣擺抽出來，又是一記窩心腳踹出去。
這一回，王錫是用盡了全力踹出去的，王大老爺被踹懵了，直反應了好半晌，才嗷一嗓子叫出聲兒來，兩手捂著被踹的肚子，身子蜷縮著，腦門兒上豆大的汗一陣陣落下來，臉色蒼白得沒有人樣。
邊兒上幾個小廝想上前扶一把，卻被王錫一聲呵住，
“都站住！扶他做什么？讓他好好躺著好好想一想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
王錫滿眼失望地瞧著王大老爺，他這幾個兒子，沒有一個能成大器的，這點，他早就已經有所覺察，所以才會把所有希冀寄托在王荊一個孫輩身上。
他也不指望這幾個兒子能挑大梁、成大事，可王大老爺這番話，委實叫他大失所望。
“這會子，要緊的是整個王家，是王氏的將來！你卻如此短視，眼底心底，竟只有你們長房那一畝三分地，你真是，不知所謂！蠢，也要有個限度！”
王錫抬手指著王大老爺，一番痛斥過后，揚聲叫了管事過來，“去，把這個蠢貨給我帶走，拉去祠堂里跪著，沒有我允許，誰都不許讓他起來！還有，六娘子年紀也大了，去和她娘說一聲，把議親的事提上日程來，整日里拖著，算什么？這會子，這個節骨眼上，她還想讓六娘子嫁到哪里去？
一群蠢貨！”
管事的不敢多吱聲，忙不迭應了，又叫兩個手長腳長的隨從抬了板子進來，把王大老爺架上去，抬著往祠堂去了。
看著管事出了門，王錫閉了閉眼，片刻后，又睜開，叫了幕僚過來，吩咐道，
“去請賈大人和顧大人過府來說話。悄悄兒的去，莫要擾了旁人。”
那個白家，不算什么，沒了也就沒了，這件事，最關鍵的是，濡臨不在圣上的掌控之內，私自辦案。
這已經犯了圣上的大忌諱。
圣上派濡臨去幽州，本是打算讓他鉗制著燕王一脈，好讓朝廷得以壓制燕王，最好，借機把燕王整個除掉，那才是最合圣上心意的。
可這些事兒，都不是最緊要的，圣上年歲大了之后，那份猜忌之心比從前更甚，濡臨能不能把燕王弄倒，這對王家來說，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圣上心底，只想要一個萬事聽從他吩咐的人。
濡臨此舉，無異于是在和圣上唱對臺！也是在把王家往絕路上推！
這件事，暫且還傳不到圣上耳朵里，可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待幽州那頭案子一落定了，折子怎么都會往上遞，屆時圣上若是知道濡臨這一出先斬后奏，必定要暴怒而起。
他得在那之前，想一個萬分周全的法子，不能叫圣上的怒火牽連到。
王錫沉著臉，在心中把這事兒細細盤了一遍，剛定下主意，那幕僚便試探道，
“大人，四爺聰慧，這一回，莫不是受了小人挑唆？幽州那邊，可要再派些人過去.......”
“不必了。王家費心養他一場，我費心教他一場，他若是在這等大是大非上，連立場都找不對，那留他又有何用？聰明又如何？這世上，聰明反被聰明誤者難道還少了不成？”王錫抬手，止了幕僚的話音。
這就是，不打算管王荊死活的意思了。
這王家，怕不是要變天了。
幕僚心底一凜，垂首應下，一句不敢多言，拱手告退出去。
................
禁中，棲梧宮東邊暖閣里，靳皇后整個人容光煥發一般，正歪在美人榻上，一邊由著宮人打著扇子，一邊聽對面位置上坐著的嫂子林氏細說幽州那邊的事兒。
“王家這一回，算是徹底進了泥潭，想爬出來，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那白家，看著平平無奇，卻是幽州節度使楊閩的岳家，這官場上，哪一家不是沾親帶故的？
一牽扯下來，不知要扯出多少幽州官員。這明里暗里，不知多少的腌臟事兒，這一腳踩下去，人不陷個兩三尺深，都別想停。”
林氏滿臉同情卻又滿眼興奮地搖了搖頭，王家這一遭，對有些人來說，或許是壞事，可對他們伯府來說，確實天大的好事兒，是老天保佑呢！
靳皇后一手支著腦袋，臉上笑意清淺。
王家遭殃，皇帝糟心，這樣的喜樂事兒，她最是愛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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