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心思，靳皇后不說全然了解，但也八九不離十了。
這會兒，聽著皇帝這話，靳皇后只做出一臉苦惱的模樣，猶豫片刻，才斟酌著開口，“這上京城里適齡的世家小娘子，籠統也不過那么幾個。本來，臣妾是極看好清平那孩子的，可這會兒，清平和顧大人，哎，都鬧得沸沸揚揚了，咱們若是再拆了這對，難免要遭人閑話。剩下的，也就王家那位六娘子，還有錢將軍家那位小娘子。
錢家那頭，錢將軍早早就和他夫人娘家那邊定了娃娃親。剩下王六娘子，那那是個好的，可王家，一向寵女兒，憑明敕那名聲，王家恐怕也不樂意把這王六娘子嫁過去。”
這話，靳皇后說得委婉，實際上她和皇帝都心知肚明，王家壓根不可能看得上、也不敢看得上陳集。
王家若是敢生了那等心思，他們家的好日子，也該到頭了。
皇帝蹙著眉頭，“我記得，你們府上林世子夫人的娘家......”
“圣上是說阿雙那孩子？”靳皇后輕輕柔柔地接過話去，臉上的懊惱之意越發明顯，
“前兒個，嫂嫂還與臣妾提了一嘴，說是林家從年前開始，便著手給阿雙相看人家了，不過，兜兜轉轉這么久，都沒挑出個合適的來，上回，嫂嫂進宮看臣妾，順帶求臣妾給阿雙挑個好人家。
正巧那日寧侍郎夫人也在，兩邊一說，寧侍郎夫人便提了她娘家大哥的兒子，說是前年調到了蕪城做知縣，今年才不過二十有三，也算年輕有為。臣妾那會兒沒想那么多，只覺得這親事若是能成也極好，也就......哎，要不，臣妾這就打發人去問問嫂嫂？若是兩家還沒請冰人，那就......”
靳皇后一邊說，一邊覷著皇帝的臉色，滿臉的小心翼翼。
皇帝面沉如水，“行了！人家兩邊既然已經開始相看了，你去橫插一腳，這算什么？不知道的，還當朕是什么獨斷專行之輩，連人家的姻緣都得壞了！”
“是臣妾失言了，圣上恕罪！”靳皇后誠惶誠恐地起身，朝著皇帝屈膝賠罪。
皇帝越發不耐，歪著身子擺擺手，陰著一張臉道，“你就直說，你覺得誰最合適？”
“是。”靳皇后站到皇帝跟前，微微壓低了幾分聲音，“圣上覺得，李家四娘子如何？”
“李家？”皇帝眼睛一瞪，“李孝暉當初與燕王交好，李家女若是再嫁到他燕王府，李家，豈不是全然成了燕王一脈的人了？你說這話，簡直荒唐！”
皇帝對當初李孝暉與燕王交好一事，一直心有戚戚，即便李孝暉已經死了多年，皇帝心里頭還是有個疙瘩在。
“圣上也說了，只是當初的李漕司與燕王交好罷了，那李孝暉死了以后，也就頭兩年，燕王派人到李家祭奠過，后頭，兩家可是再無來往。再者，如今李家的當家人是李孝元。這人，最講究一個君臣之道，就是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萬萬做不出背主的事情來。”
靳皇后最是了解皇帝秉性，不急不緩地往下說著，這話，她早已經斟酌過千百遍，字字句句都以皇帝為中心，不怕皇帝不動心。
“何況，如今的李家又算得了什么？李家是成還是敗，全憑圣上一句話罷了。這幾年，若不是李太妃撐著，李家哪里還能這般逍遙？他們若是有心，就該感念圣上的恩德。”
皇帝聞言，神色稍霽，靳皇后此話，倒是正中他的下懷。
他待李家確實不薄，這幾年，若不是看在李太妃的面子上，李家早該落得和章家一樣的下場。
皇帝指尖動了兩下，朝靳皇后微微抬了抬下巴，“接著說。”
靳皇后仿佛松了口氣，越發往皇帝身邊靠近幾分，“咱們就算略過李家這頭不提。就說明敕和李家的關系，好像，也不是那么融洽。今兒個，李御史把明敕都打成什么樣了？明敕剛到上京的時候，還領了燕王的吩咐，去李家拜訪過，可也就去了那么兩次，后頭，明敕來給臣妾請安，不止一次說過李家規矩大，人又都端著，沒什么意思。”
“明敕確實與李家人合不來。”皇帝聲音里染上幾分愉悅，嘴角使勁往下一撇，“那孩子，被燕王嬌慣得不成樣子，李家重規矩，容不下他那些壞毛病也是應該的。”
“正是這個道理呢。這結親，就是結緣，圣上想，照他們這般不合，這親事哪里能是結緣？不結仇就不錯了。今兒個，李御史可沒少使勁兒揍明敕。早前明敕也沒少在外頭說李家的不對。”靳皇后挨在皇帝身邊坐下，苦口婆心道，“何況，那位李四娘子又不是李閣老嫡親的閨女，他總不至于為了弟弟的女兒，把整個李家置之不顧吧？他膝下可還有那么多孩子呢！”
也是，李孝元此人，中正有余，旁的，都不足為懼。那李家那個四丫頭又不是他嫡親的女兒，他也沒膽子為了個侄女和自己離心。
皇帝沉默片刻，問道，“李家那個四丫頭，是和顧遂遠結過親的那個？”
“正是那位四娘子。閨名喚作李若。”靳皇后低低道，“臣妾打聽過了，說那位李四娘子性子不大好，有些軟弱，但又極為善妒。”
這李若善妒一事，皇帝確實從顧遂遠口中聽過幾回，他皺著眉，手指點著炕沿，半晌才出聲道，“可此女到底成過親，她與顧遂遠義絕，還沒過一年，這時賜婚，會不會讓人覺得，朕是故意下燕王的臉面？”
“這事兒可怪不得圣上您。”靳皇后坐直了身子，一臉正氣凜然，抬著手往前頭劃拉了一圈兒，“就說這上京城，誰不知道明敕那孩子的名聲？正經人家的嫡出小娘子，誰愿意嫁給他？
那位李四娘子雖說成過親，可不管模樣身世，哪里能叫人挑出錯來？再說了，是燕王那邊主動寫了信給您，請您幫忙相看著，這都是他們拜托您的，可不是您趕著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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