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十丈紅塵長生仙 > 第六十八章 摧嵬
  “草還丹二十枚,能值百兩。拿到江湖上能多賣一些……”道人拔了瓶塞嗅了嗅:“師叔我吃些虧,算你一百二十兩。”

  “唔。”她應著。

  “赤靈芝品相尋常,算三百兩吧。”

  “好。”

  “銀角樹皮……大抵二兩重?無量觀的酒鬼肯定喜歡,算你二百兩。”

  道人最后看向那一對玉髓:“唔,這兩塊玉髓倒是好東西,算你一千八百兩可好?”

  燕無姝只是點頭。

  “兩千四百二十兩,師叔不占你便宜,法劍按本錢轉給你。隨我來吧。”

  道人在前,燕無姝綴后,入得朝陽洞中。

  這朝陽洞分大小兩處,大的那處為道人起居,小的這處則為打造法劍所在。

  洞中常燃地脈之火,溫度比外間高了不少。燕無姝跟著道人行了一陣,道人便駐足,隨手指著石壁上掛著的長短劍器道:“小燕兒選吧,多退少補。”

  “嗯,多謝守之師叔。”

  她上前挑挑揀揀,卻被繁多法劍晃花了眼,一時不知該選哪一柄。

  朝陽洞所出法劍,自是與江湖上所謂的神兵利器不同。法劍選玄鐵鑄胚,地脈之火熔煉,又以真炁鍛打。成了型的法劍自通靈性,可寄念頭,如臂所指。

  若論起鋒利與堅韌,這法劍反倒不如許多神兵利器。

  是以朝陽洞所出法劍,大抵都賣與了同道,尤其是這山上的劍修,買走了其中的大多數。

  她摘下一柄劍,按動機簧抽出劍身。

  守之道人便道:“這一柄只是尋常,不過也夠用,算你兩千兩。”

  還劍入鞘,她又選了一柄。

  “這個貴一些,八十斤玄鐵就打出一個劍胚,吹毛利刃,鋒利無比……兩千五百兩。”

  燕無姝抽劍瞧了瞧,想著薛釗的身量,便覺著這一柄有些短。

  她找尋一番,踮起腳摘下掛在最高處的一柄。入手微沉,劍身古拙,泛著云紋,堅韌而不失鋒利。

  她正暗中歡喜,便聽守之道人道:“這一柄可就貴了,用的是昆侖玄鐵,單單是鐵料就值四千兩。”

  道人的言語,頓時讓燕無姝為難起來。她蹙眉沉吟一番,看向道人說道:“師叔,那你要賣多少銀錢?”

  道人左手豎起一根食指。

  她愈發為難:“我沒那么多……可否……可否先賒一些?”

  守之道人笑吟吟道:“此劍三尺六寸,小燕兒用著怕是不妥。莫怪師叔多嘴,實在忍不住要問,你要這劍……可是要送與誰?”

  “嗯。”燕無姝螓首低垂,小聲道:“要送……送給我的……道侶。”

  道人訝然,忽而擺擺手:“既然如此,那這劍便送與你了。”

  她抬頭滿是驚詫:“師叔?”

  守之道人笑道:“貧道看著你長到如今,你叫貧道一聲師叔,那師叔總要賠上一份嫁妝才是。不然你師父一準在背后編排貧道。”

  燕無姝心中熱流涌動,鄭重拜了拜:“多謝師叔!”

  道人行過來,將那丹藥靈草與玉髓送還。

  “這……師叔,不妥……”

  “收著吧,添妝哪有收銀錢的?”道人強塞給她,忽而戲謔道:“小燕兒且說說,你那道侶是哪家子弟?生得如何?境界怎樣?哎,最重要的是,日子定在了何時啊?貧道不為別的,這喜酒總要討一杯的。”

  “師……師叔……”

  燕無姝被調笑得滿面緋紅,又惹來洞中道人圍攏過來。你一言、我一嘴,她便垂著頭好似要埋進胸口,一張臉恰似被那晚霞染過,起先尚且聲如蚊蠅,后來便只站定那里,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

  夏日炎炎,竹林無風。

  香奴蹲踞房檐下,看著薛釗將那拱形火爐敷了最后一把泥土。

  粗大的尾巴甩動兩下,她道:“道士,好了嗎?”

  “嗯,用炭火烤干,明日就能用了。”說罷,薛釗自嘲笑道:“人家修士都是白衣勝雪,要么深山參悟,要么游戲紅塵。我倒好,柴米油鹽,一半煙火,一半清歡。”

  香奴不懂這些,她只關切火爐好不好用。抬頭望天,只盼著夜里不要下雨才好。

  鐵箅塞進爐膛固定,又有鑄鐵的圓盤盛放其上。留了老面做引子,夜里和面醒發,想來明日便能吃上蛋糕了吧?

  此番香奴倒是出了力,她拖了半個蜂巢回來,用紗網過了,擠出來一小壇蜂蜜。如此,明日便能吃上抹了蜂蜜的蛋糕。

  道士還說過,奶油的更好吃。可惜道士也不知如何做奶油,前日弄了些牛奶回來,最后卻成了酸坨坨。

  道士說那是酸奶,香奴只嘗了一口便嚷嚷著不喜歡。道士又說酸奶須得拌著霜糖才好吃,香奴就奇了,霜糖拌什么不好吃?與其如此,何不直接吃霜糖?

  炭火點燃,煙火自拱頂煙囪升起,裊裊直上青天。

  薛釗便拉過竹椅,與香奴并排坐了,仰頭看著那煙火氣蔓過竹葉。

  明日便是生辰,也不知她是一早便來,還是要等到午間。

  身旁香奴忽而鼻頭聳動:“道士,有人來了!”

  薛釗便起身朝山上觀望。良久,便見一抹紅裳自竹林里行下。他仔細辨別,卻不見那熟悉的身影。

  眉頭皺起,薛釗迎將出去,于小園前迎上了那身形,微微仰著頭等著答案。

  李無虞嘆了口氣,便讓他略略揪心。

  “洪都來了兩個龍虎山高道,師父怕這二人是來尋小師妹晦氣的,就不準小師妹下山。”

  原來如此。暗自松了口氣,側身相邀:“師姐進來說話吧。”

  李無虞便噗嗤一聲笑道:“瞧你這臉拉得這般長,好似跟小師妹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

  抬手,雙手將那長劍捧起:“喏,人來不了,這生辰賀禮我替她送到了。”

  薛釗接過,先行將李無虞讓到園中落坐,上了茶水,這才仔細觀量這柄長劍。

  劍身極長,泛有云紋,且韌性十足,果然是一把好劍。

  他曾在渝城四處尋劍,自然有了些見識。旁的不論,單只這劍身上的云紋,便值個幾千兩銀子。

  “好劍!”他贊道。

  李無虞白了一眼,道:“能不好?小師妹傾其所有,又搭上了十幾年的臉面才求得這一柄寶劍。你……你以后莫負了小師妹。”

  “嗯。”

  暖意自胸中涌動,撫拭劍身,便見其上刻著其名:摧嵬。

  “摧嵬?”

  “輟棹南湖首重回,笑青吟翠向崔嵬。”李無虞泛酸道:“名字是小師妹起的。”

  燕無姝的劍名青吟,她便摘了崔嵬,給這柄起了摧嵬。

  眼前浮現女子半是羞怯、半是無措模樣,薛釗便會心而笑。

  “我知道了,多謝李師姐。師姐若不忙,不如留一晚,明早再啟程?”

  “嗯。”

  薛釗起身道:“明早烤了蛋糕,李師姐幫我帶給她嘗嘗。”

  李無虞哼哼兩聲,算是應下。她清早啟程便吃了一碗狗糧,傍晚又吃了一碗,只覺得憋悶得緊,又無處發泄。

  忽而瞥見香奴,她便過去將其提起:“香奴,幾日不見可曾想我?”

  “一點點。”香奴老實道。

  “好沒良心,枉我這幾日一直念著你。走走走,這山上有何好頑的,快帶我去瞧瞧。”

  六尺女子,一手抱著香奴,一手挼著其頭,大步出了小園,不片刻便已遠去。

  待身形掩于竹林,才傳來香奴的呼喊:“我不去!我要等著吃蛋糕啊!”

  園中薛釗捧劍思量,山海有歸期,風雨總相逢。順其自然便好,強求反而不美。

  錚——

  長劍出鞘,寒意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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